流亡地罗曼史 流亡地罗曼史 第29章

作者:卡比丘 标签: 玄幻灵异

  乔抒白犹豫了两秒,展慎之立刻问:“而且什么?”

  “展警督,我和你说句实话,我是为你爸爸才待在何褚那儿的。”乔抒白说着,慢慢流利起来,观察着他的眼神,努力当做是和一个普通的警督分析利弊,“你说你什么都记得,那你也应该猜得出来,我能顺利混到现在,是因为何总觉得我和你有关系。今天这批货你要是扣下来,我的行动很可能就失败了。到时候我被何褚五马分尸,你也要背负我这条人命吧。”

  说话间,乔抒白靠近了展慎之少许,细细嗅着,没有闻到他身上的紫丁香味,心里便暗暗地想,这工作狂可能是住到下都会区的警局宿舍里去了。

  展慎之并没有被他唬到,冷冷道:“我和展市长没有工作往来。”

  “那你是不是想把我害死,”乔抒白瞪着他,没脸没皮耍起赖起来,“你亲自来俱乐部接我,装作睡了我在追我,你忘了吗?我要是死了,你这辈子都要背负我这条性命了,难道摩区人的命不是命?”

  展慎之不经常碰到这般赖皮的人,在他张牙舞爪时微微后退了一步。

  虽然记忆没有问题,展慎之记得他的脸,记得他是摩区失踪女郎案的线人,但由于情感格式化的原因,他对乔抒白的印象确实不深。

  甚至是在乔抒白对他说“到星星俱乐部选妃,喂我春药逼奸我”时,展慎之才意识到,被格式化的是自己对这个人的情感。

  乔抒白个子瘦小,皮肤白眼睛圆,像只虚张声势的小型犬,展慎之回忆时,只觉得他印象中的乔抒白似乎并不是这样的。至少得更无害一些,对他的称呼也不是“展警督”。

  这么看来,杨校长或许没说错,乔抒白可能真是个骗子。虽然即便如此,展慎之仍然极度不赞同她的决定。

  前哨赛开赛前一天晚上,杨雪带着展慎之做了一次身体检查。

  由于展慎之的身体与普通人类稍有些区别,他自小到大的体检都在实验室完成。区别往常的是,这一次,杨校长要求展慎之进入一台从前没见过的医疗舱。

  展慎之记得进舱之前,杨校长的说辞是“这台新机器可以整体扫描你的身体数据变化”,但出舱时展慎之感到头晕,且时间竟已过去三小时之久。

  他提出疑问,杨校长并未对他隐瞒事实,告诉他:“我替你格式化了一段你不需要的情感数据。”

  “我没有同意。”展慎之眼前有些重影,大脑很重,但仍感到了一种被欺骗与背叛的愤怒。

  “他背着你杀了人,而你相信了他,”杨校长关心的眼神不似作伪,“慎之,这种情感,你觉得你需要吗?”

  展慎之全然无法接受她的行为,不悦至极,想说服她重新将情感还回给她,因为他自己的情感去留,应当由他自己决定。

  杨校长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办法,展慎之便与她不欢而散。

  而后是前哨赛,以及赛后的立即任职。

  在下都会特别调查科繁忙的、真正的新工作,让展慎之无暇顾及他被剥夺的那一部分情感,毕竟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那情感似乎没那么重要。只不过他也没有再接过杨校长打来的任何电话,未回复过任何消息。

  ——而现在看,乔抒白能杀谁?

  展慎之来不及细思,乔抒白又说:“就抽检一件,行不行,展警督?”

  他又贴近了展慎之,像刚才那样,仰着头,一把抓住展慎之的小臂。

  乔抒白手心很冰,对他露出一种终于让他感到熟悉的笑来,说:“我也可以帮你在摩区继续当线人呢,以后给你更多情报,这次一定好好当。”

  冰冷的手沿着展慎之的皮肤往下滑,展慎之把手臂抽了出来,勒令他别再靠近,回头望了一眼车队,看了一眼表,说不清为什么,还是让了一步:“每台车抽检一件。”

  “太多了吧,”乔抒白竟然还不满意,可怜地看着他,“要我赔钱的,展警督,这个货品好贵,我很穷,赔不起。”

  “不要得寸进尺。”展慎之警告他。

  乔抒白只好撇了撇嘴,问他:“展警督,那你还留着我号码吗?”

  展慎之懒得理他,径自往回走。

  回到车队边,乔抒白跑到脸上有道疤高大的男人身旁,轻声和他说话。

  展慎之记得那人叫曾茂,是何褚的下属,摩墨斯星星俱乐部的负责人。

  强光灯把乔抒白照得愈发瘦弱。曾茂听他说话,皱了皱眉,又点点头。

  货品检查的结果没什么问题,三台卡车装的都是有生产许可的合法劳工体,且确实如乔抒白所说,因劳工体还在营养舱中,不方便拆除包装。

  放车队离开后,宵禁即将开始了。

  八月起,宵禁令推迟到了十一点,据说明年便会取消。

  展慎之和同僚们拿着通行令,直守到了十二点钟,截获了两台被改了程序,私自载客的智能的士。

  检查结束后,展慎之倒不是一开始就想起杨雪口中的骗子线人。

  他先请下属在特许营业的餐厅吃了宵夜,而后回到宿舍冲了个澡。洗澡时他的脑子里突然之间出现了乔抒白。

  他想起在他们最初认识时,星星俱乐部有一起命案。

  展慎之回忆与乔抒白有关的事时,其实有些费劲。

  仿佛流畅的,与乔抒白单人相关的回忆通道都被斩断了,他弄不清前因后果,必须得按时间仔细索骥,方可以找见具体的事情,然而这些记忆更接近旁观,而不是亲历,如同已过去十多年的旧事,只剩模糊的大概。

  那起最后结案时定为“意外失足身亡”的坠亡案,犯案人不是舞女小莲,便是乔抒白,乔抒白说自己没做。但展慎之现在回忆疑点,确实很可能是乔抒白做的。

  乔抒白胸口的监视器仍未拆除,如果展慎之回家去找到初始的连接器,应该还能重新设定,查看回放,作出更精确的判定。不过这有违展慎之的道德观,案子也早已了结,他没打算这么做。

  另外则是摩墨斯区二号街九号巷大楼,犯人的头被乔抒白砍下,丢进焚化炉。

  对于这起案件,即便是现在的展慎之,也不认为乔抒白属于逃脱了法网的制裁。然后展慎之模模糊糊地想起一间病房,从病床上可以看见窗外的晚霞,自己像是靠近了谁,记忆便暂停在这里。

  展慎之冲了太久的澡,久到淋浴喷头开始提醒节约用水。

  他走出浴室,擦干躯体,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

  前哨赛归来后,他才发现自己在参赛办保存的手机,私人号码已被更换了,应该是入医疗舱时杨校长做的,参赛时手机交得急,他没来得及注意。

  他当时不知手机里具体少什么内容,现在看来,大概是和乔抒白的聊天记录。

  展慎之翻看着手机,不再做艰难又无效的回忆,开始思考是否应该联络乔抒白——不是他想找回被格式化的感情,他已清楚知晓那无法寻回——是因他开始考虑乔抒白说可以做他的线人的事。

  展慎之同样对何褚的生意感兴趣,乔抒白这次没机会骗展慎之了,说不定会是个不错的线人。

  他打开电脑,从警局的系统内查找,果然找到了乔抒白的私人号码,在摩区的几份笔录上。

  他原本想打电话,想到乔抒白或许与曾茂在一起,不便说话,便打下几个字,【我是展慎之】,他的手大,不小心按到了发送,直接发了出去。

  过了片刻,对方回信:【展警督,您好。我是乔抒白。】收到信息后,展慎之看见对方还在输入,但始终没有发来信息。

  乔抒白泡在下都会区一间新酒店的浴缸里。

  水热腾腾的,包裹着他的身体,把他腿上摔的疤,手上的茧都泡软了。

  他原本在看老板娘给他发的装修视频,手机忽然推送了一条信息,来自新号码。他原以为是广告,点开看,竟然是展慎之发的。

  乔抒白是记得展慎之那张毫不在乎的脸的,立刻怀疑展慎之只是对他提出的线人提议心动了,想利用自己。

  他放任自己将手架在浴缸两边,把自己沉进水里,让热水漫过自己的小半张脸,蒸汽熏着眼睛,慢慢地想了一会儿他的像笨蛋一样的那个展哥。他信箱里还有他发来的线人守则不知道多少条,每条都很严格,又很催眠,乔抒白当睡前读物,从来没读完过。

  让展警督等太久毕竟不好,乔抒白还是浮起来,打下展警督你好,我是乔抒白,原本又想发【:-)】,但发现自己没办法给对方发送自己很珍视的表情,所以就删掉了。

第37章 幽会

  次日,乔抒白和曾茂起了早,从下都会赶回了摩墨斯区,去往何褚在第二劳工厂的主楼办公室复命。

  廖远山又先到了,秘书领乔抒白进去时,他与何褚正在喝茶。一名漂亮的服务型劳工体伺在何褚身边,轻轻为何褚捶背。

  何褚手微微一拂,女劳工体便走过来,替他们也倒了茶。

  两人在他对面坐下,何褚先盯着乔抒白,道:“抒白昨天立功了,本来我看展少爷前哨赛结束就没来找你,连联系方式都改了,还以为他玩儿腻把你忘了,没想到倒还是念旧情的。抒白,你什么时候再把展少爷约来摩区玩玩?”

  “那可不容易,”乔抒白顺着他,自嘲道,“展警督现在日理万机,肯定没空理我的。”

  “我在和你商量吗?”何褚面色一冷,斥道。

  乔抒白忙改口道:“何总,我一会儿就去找他,死缠烂打也把他约过来。”

  何褚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也不是一定要约来,你和他重新升温你们的感情,把他堵在暮钟道的时间表套出来也就够了。”

  说着,他突地啐了一口,骂:“这小子去了下都会区之后,嘴上说什么例行检查,压根没规律可寻,带的那帮子警察全是小年轻,一个个长的都是猪脑,钱也不要,热血得很,老子货都不敢往下都会出,少赚了多少钱。”

  “好在远山聪明,留了个心眼,想办法把东西藏了藏,抒白又和展慎之有点感情,拦了一手,”何褚看了廖远山一眼,又瞪着曾茂,“不然凭你这废物去运货,和把老子的货往展慎之跟前倒有什么区别?”

  乔抒白原本心不在焉,听到这儿,微微一怔,将廖远山藏了货的事记了下来。

  何褚像还有别的客人,又叮嘱乔抒白好好和展慎之联络感情,快点套到检查日期,便把他们赶了出去。

  走出办公室,廖远山先拍了拍曾茂的肩,安慰他:“老曾,最近大家走货都走的不顺,何总也是心里急,拿你出了个气,你别往心里去。”

  曾茂耸耸肩,没说什么,便从楼梯往下走。

  乔抒白紧跟上去,和他一起上了车。

  昨晚清了一大批货,白天没什么事,曾茂把乔抒白送回了家,便离开了。

  按照安德烈先生的指令,乔抒白到公寓快递柜里,拿了整整八个个快递,在楼下替他拆开,消完毒,抱着上了楼。

  走进房里,安德烈躺在沙发上睡着,身上盖了一条灰毯子。

  乔抒白见他这样子便来气,走到他身边松了手,大包小包都落他身上,安德烈一下跳了起来:“谁?谁?”

  乔抒白不理他,往楼上走,安德烈反应过来,在他身后咒骂了几句,突然说:“乔抒白。你放在家里的那个旧手机,昨天有人打电话来。手机锁在你房里,我进不去。”

  乔抒白愣了一下:“你别接。”

  “我进不去,怎么接,”安德烈气道,“你听不懂吗?”

  乔抒白走回了房间,打开锁,又关起了门。

  旧手机是他用来和展市长联络用的,因此一直锁在房中的保险箱里。他打开保险箱,拿出来,果然看见了展市长给他打的电话,还发了消息,说:【上午十点半至十点五十,下午一点二十至一点三十五,晚上十一点后可回拨我。】

  他看了看表,恰好是十点三十七,便打给了展市长。

  展市长接起来,不大客气地问:“你又和展慎之见面了。”他罕见地盛气凌人,像被乔抒白的逾矩所冒犯。虽然乔抒白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答应过展市长,见到展警督必须退避三舍。

  话虽如此,乔抒白耐心地解释:“展市长,我昨天替何褚运货,正好在暮钟道,碰到展警督带人例行检查,我要是当场跑了,会被他当做畏罪潜逃的。”

  展市长还没说话,乔抒白又想起来,告诉他:“不过展警官昨天半夜给我发消息了,他可能又想让我做他的线人。我能做吗?还是要拒绝他。”

  展市长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可以做,但我劝你不要有什么多余的行为,他可以被格式化一次,也能被格式化第二次。”

  乔抒白顿了顿,说:“展市长,您放心,我没那么蠢。上次不知道,这次已经懂了。”

  展市长语气缓和了些,和乔抒白说了几句场面话,说他很看好乔抒白的未来,给了彼此一个台阶下,又提了个新的要求:“把劳森带到你的手下。”

  乔抒白心底并不愿意。

  教他练枪那几次,劳森不知是陋习难改,还是故意刁难,手总往他身上放。然而展市长发了话,乔抒白除了说是,没有别的选择。

  挂了电话,乔抒白坐在阳台的飘窗。

  今天天气阴,摩区的天际线显得污秽不堪,细巷窄路,大大小小的灰色棚屋,冒着蓝雾的工厂,夹着少量体面些建筑,最后结束在通往马士岛区的那道粗长的黑色沟壑中。

  乔抒白想他今天确实挺丧气的,已经不愿意再读关于劳工体的资料。缩在沙发里打了个盹,本来想去电影院的工地看一看,却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

  展警督的新号码,乔抒白没存,幸好昨天看了一眼,记住了末尾几位,所以接起来,尊敬地说:“展警督,找我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