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之后 宦官之后 第51章
作者:雾十
连亭:“……你可以不要想。”
絮果:QAQ骗子!
复延元年,六月初一。《絮果与阿爹》,永远的留在了梅二的历史画作上。
作者有话说:
*留给孩子一个完整的母亲:来自我看过的一个知乎问答。内容肯定和文里不一样,就是这个说法,让我觉得很契合絮万千。
第61章 认错爹的第六十一天:
复延三年。
四季流转,忽然已冬。
马上就是十月朔日的寒衣节了,国子学外舍罕见的放了三天假。
九岁的絮果站在阿爹书房的木质山柱下,正期待地等着不苦叔叔给他量身高。小朋友很努力才控制住了自己不要偷偷垫脚,他们记录的就是真实!
“不要贴着头皮刻啊。”絮果最后还是忍不住道,他、他特意让锦书姐姐帮他梳了个高颅顶的发髻呢。
“放心,我有数。”不苦大师大手一挥。
也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连大人书房里最左边的山柱,就成了絮果的身高记录尺。每过一段时间,柱子上就会被刻下一横。这些长短不一、力度深浅也不尽相同的划痕,见证了絮果近三年来的成长,伴随他从一个小豆丁,长成为了一个……不那么矮的小豆丁。
“好了吗?好了吗?”絮果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自己又长高了多少。
“好了。”不苦大师悄悄收起了几根被他不小心一起划断的碎发,一边想着陛下赐的这柄削铁如泥的匕首可真不适合干这个,一边赶紧收刀入鞘,毁尸灭迹,用展示划痕成果来转移了絮果的注意力,“怎么样?非常清晰吧?”
“唔。”絮果仔细端详,半晌后又不死心的上前看了看,还是没能找到全新的划痕,只看到了一个被覆盖住的新刻度,“这不是还和上个旬假时一模一样吗?QAQ”
“大哥,你也知道你是上个旬假才量过啊?”不苦大师点了点小朋友的脑门,“没有人可以在十天之内长高的,懂?哪怕你是神仙也不行。”
絮神仙垂头丧气地耷拉下脑袋,道理他都懂,但、但他还是怀揣着梦想嘛。
“能实现的才叫梦想,不切实际的叫幻想。”不苦大师的语重心长,在教育孩子中不断成长,他觉得他都快成为一个鸡汤大师了,这些没什么屁用的大道理他这几年是张口就来,“放弃幻想吧,来和我玩击壤啊。”
击壤,一种投掷类的游戏,在远古时还带了些巫术色彩。曾有一段时间在雍畿非常流行,后来落寞了,但时尚就是个圈,如今击壤的文艺复兴又再次席卷了雍畿。
“不了。”絮果摆摆手,看上去有些兴致寥寥,他在收拾好失落的情绪后,选择了坐回自己的书房,准备开始挑灯夜读。
或者说是写功课。
小朋友写作业一般也就三种类型,要么放假的第一天就把所有的作业都写完;要么磨蹭到最后一晚挑战奇迹;要么就是匀速的每天都分摊一部分。
絮果自六岁那年因为过节过的太快乐而忘了写作业后,就从先甜后苦派变成了先苦后甜。他都不是放假的第一天才开始写作业,他是在放假的当晚就在奋笔疾书,除了书法练字这种只有日积月累、每天练习才能体现出效果的功课以外,他准备今晚就一口气把假期作业都写完。
“???”不苦对在玩和写功课之间选择了后者的行为表示无法理解。
但不苦也不好阻碍小朋友要求进步,只能自娱自乐,他先是把第一个木块扔到了书房的一头,然后再拿起第二个木块,一边在心里想着如果能砸中,我今晚就吃顿好的,一边努力朝着第一个木块扔了过去,结果无事发生。
差一点还砸到了絮果书房里的玩具。
絮果一边说着他对游戏没兴趣,一边又忍不住悄悄看向叔叔,并为对方击打错的方向而暗自着急,嗨呀,要是能稍稍收一点力就好了。
不苦撇撇嘴,觉得自己这完全就是手生了,遥想当年,他在泮宫那可是击壤的大师!他坚信再给他一点时间,他就能找回过去的感觉。并马不停蹄的拿出了第三个木块,锲而不舍的扔了过去,并在心里向老天祈祷,如果这块砸中了,他就吃顿更好的!
第三个木块擦着第一个的边,最终击飞了第二个木块,“更好的一顿”带着“好的一顿”就这样离开了大师的视野。
不苦:“!”
絮果差点啊呀出声,好可惜啊,就差一点点。
不苦赌气一般顺手抛出了最后一个木块,心想着这要是能砸中,他今晚就吃草!
然后,笔直笔直地中了。
这就是击壤,一块打中另外一块就算赢了的游戏,其中的巫术色彩就是很多人会通过这种击打来做一些莫名其妙的决定。好比不苦。
大师原地开始耍赖,对絮果道:“不算不算,刚刚什么都不算啊!”
絮果赶忙回收眼神,告诉自己不要去管叔叔又对三清许下了什么宏愿,要努力写功课啊!事实上,絮果其实已经快写完了,因为他外舍里就已经提前写了一部分。
“提前写?”不苦大师对这种流派闻所未闻,终于放弃了试图用击壤打扰三清的决定。
想一想也是啊,这种击壤许愿,和直接敲门问三清“我今晚能吃什么”有什么区别?不苦设身处地的替三清想了想,如果哪天有个他不认识的人上来就问,你觉得我今晚能不能吃一顿好的,他大概率也是不会搭理对方的。
嗯,一定是这样没错了!
在心里为三清找补好后,不苦就心安理得的去好奇起了他更关注的事——絮果,一个写作业的狠人:“你怎么提前啊?起一卦?”
絮果一边伏案埋头,一边回答:“夫子布置功课都是有规律的呀,好比练字、习作、口算。”每回都是差不多的东西。如果昨天写了第五页的珠心算,那今天肯定就是写第六页。随便找个课间就能完成。
类似于今年的珠心算练习册,一整本絮果都已经写完了。
不苦举手,不懂就问:“……那万一要是夫子没布置,你不就白写了吗?”
个子抽条不少、体重却没什么变化的小朋友,看上去就像从一个粢饭团变成了一个豆沙春卷,絮春卷停下笔,蘸好墨水后才一脸深沉的回答大师:“是的,这就像一场合法的赌博。”
往往还是一场豪赌。
赢了,轻松一个假期,输了……其实也没什么损失,毕竟他是在课间写的,并不影响他晚上回来继续写作业。
追求的就是一个刺激。
不苦不由陷入沉思,竟觉得有点道理。
“不过,我这回又赌输啦。”絮果放下笔,双手拍在脸上发出了一声清晰的“啪”,一整个痛苦面具,他猜错了夫子的命题习作。
去年和前年连续两年,杜直讲在寒衣节时,布置的都是写一篇与节日有关的习作,只不过对习作的字数要求有一个递增的变化。絮果写过了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因为九月太早,才把习俗挪到了刚刚入冬的十月,也写过“是月,天子始裘*”,陛下通过穿冬衣的仪式来对天下昭告冬季的来临。
今年絮果就估摸着字数,写起了“陛下赐下冬衣给臣子,我们非常感念他的恩德”的内容,在寒衣节由皇帝给文武百官授衣也算是一个老传统了。抠门的先帝还曾因为给臣子送的棉衣里没有棉而被人诟病过。
絮果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不少都是他去年的亲身经历,絮果觉得自己这习作怎么也能得个甲。
万万没想到,晚上放学时却听到拥有一颗文艺心的杜直讲说,总写过节也没什么意思,今年就不写了,咱们来写成长吧。
絮果:“……”
但什么是成长呢?
絮果想到了山柱上自己十天都没有寸进的个头直叹气。事实上,他至今还觉得自己只有八岁,怎么就九岁了呢?
等连大人回来时,纪八岁和絮九岁正在中庭的院子里玩击壤。嗯,虽然这个游戏很幼稚,但絮果觉得他也不是不能陪不苦叔叔玩一会儿,反正也写不出来功课。他决定问问老天,什么叫成长。
连亭站在廊下看了好一会儿,只觉得就这么看着小朋友高举双手、无忧无虑的欢呼起来时,自己的心情都会跟着变好许多。
然后,他就听到他的倒霉朋友说:“看来你爹今天肯定不会问兰因的事了,放心吧,诶嘿。”
絮果在算成长,不苦则在算絮果和他小伙伴的命运。
今天上课时,闻兰因给絮果传纸条被夫子发现了。要命的不是纸条,而是闻兰因对夫子的顶撞。
闻兰因当时一共给絮果传了三张纸条,絮果都没回他,只一并夹在了书里。因为当时他们在上古文翻译,这是絮果所有科目里目前最为薄弱的一项。他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时常是大家都翻译对了,只有他理解到了南辕北辙的地方。
马上就是年底一年一度的公试了,全雍畿的外舍生会进行一个大排名,絮果不想今年上不了榜。在公试的排名里,只有前五百能够张贴在金榜上。
闻兰因那边不知道这些,见絮果没读也没回,就以为絮果是生气了,赶忙又给絮果写第四张小纸条。然后就被杨乐给举报了。
夫子一来查,果不其然,在絮果的书里看到了三张叠的整整齐齐的小纸条。
絮果都已经认命准备和闻兰因一起出去罚站了,没想到闻兰因却主动道:“有来有回才叫传小纸条,我只单方面地给絮哥儿传,他都没回我,搞得我都快像个告示栏了,怎么就要连絮哥儿一起惩罚?要说上课不专心,杨乐也不专心啊,他要是一直在听课,怎么会发现我在干什么?”
这话看上去有理有据,却叫辈顶撞的夫子更加生气了。
夫子不敢体罚已经晋升为北疆王的闻兰因,却可以给皇上写信告状。这是小皇帝特许的,就是为了让夫子们能好好管一管他这个越来越无法无天、被外界评价为“颇为疏狂”的弟弟。
但絮果觉得闻兰因因为这么个事被皇帝骂一顿也挺冤的,就和闻兰因、司徒犬子等人合伙儿把夫子已经要送入宫中的信给半路拦截了。
不苦知道这件事后,却觉得此行不妥,小皇帝看不见信是不会骂闻兰因,但夫子肯定会奇怪,说不定还会再写一封,到时候闻兰因岂不是会更惨?所以,大师的建议是,他可以模仿夫子写一封不那么激进的信给皇上,偷龙转凤两头骗。
事实上,不苦已经帮絮果他们写好了,就等着什么时候送入宫里了。
“真的没事吗?”絮果有些担心。
“你相信我,只要别被你爹发现,就没有问题!”不苦大师拍拍胸脯,给小朋友吃了一颗定心丸,“不然你也问问老天好了。”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啊。
连大人站在他们背后听了个一清二楚。脸上的微笑别提多吓人了。真棒啊,他九岁的儿子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敢糊弄阿爹了呢!
作者有话说:
*天子始裘:引自《礼记》。
第62章 认错爹的第六十二天:
那一晚,不苦大师被打的可惨了。
都不用连大人动手,因为与连亭前后脚进门的还有贤安大长公主。
别管大长公主是为了什么来找连亭的,在听到不苦大师这个大声密谋后,她就只剩下了随手拿起手边的鸡毛掸子追打儿子的一腔怒火。
公主身后本该摇曳身姿的翡翠背云,也好像只剩下了虎虎生威的气势,晃着一左一右地摇摆鼓点。
“纪复屿!你真是长能耐了啊!”你知道你娘我没日没夜在大宗正寺听了多少鸡毛蒜皮的扯皮,断了多少东家长、西家短的案子,才终于得到了本该属于我的大长公主的头衔吗?你可倒好,在这边开始密谋欺君了?生怕你娘的爵位来的太容易是吗?!
不苦大师一边闻讯往隔壁的闻小二家夺命狂奔,一边不能理解他娘出门为什么还要随身携带一个鸡毛掸子。
鸡毛掸子赞助者连督主微笑表示,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絮果看看跑了的大师,看看亲爹,再看看跑了的大师,最终还是决定……老老实实上前,举起双手,主动认错:“阿爹你打我手心吧,我知道错了。”
外舍的夫子每人都有一柄戒尺,长七寸,厚六分。有些夫子喜欢把戒尺拿在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有些则会装在袖中,方便自己随时随地抽出。总之,看着就让人胆寒,是学斋里被公认为最可怕的武器,没有之一。
当然,在大部分时候,夫子都不会真的对这些身娇肉嫩的小郎君下手,戒尺的威慑作用远远大于了真正的体罚。
纵使夫子实在是被气的狠了,往往也只会让书童来代替郎君受罚。
不管是絮果还是絮果的书童浅墨,一次也没有被夫子打过,但絮果还是会害怕,每每看见夫子拿着那个棕色的木板走过,心里就是一紧。絮果有回无意中看见杨乐的书童被打,戒尺才高高扬起,就已经闭上眼睛不敢看了。
絮果当下就对浅墨郑重承诺:“我是绝对不会连累你被罚的!”
说真的,絮果对这种郎君犯错打书童的行为,是非常不理解的。惩罚从来都不是目的,而是让犯错的人以后不要再犯的一种手段。但如果打的是别人的手心,那又能起到什么规劝作用呢?
总之,打手心就是絮果目前能够想到的最严重的惩罚。
他还生怕阿爹也学夫子那一套去打他的浅墨,都快把手递到阿爹的眼皮子底下了,就好像在说,都是我的错,我一人做事一人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