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听闻惊风 俯听闻惊风 第54章

作者:语笑阑珊 标签: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甜文 玄幻灵异

  杜五娘道:“伤了大人,那天两个孩子又跑去看她,结果刚下船舱,就大哭着跑了出来。”其余人听到动静,赶忙下去看,就见红翡已经无影无踪,地上躺着血肉模糊两名船工,浑身被抓得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我们已经在岛上找了十天,期间她冒过一次头,又咬伤了一名船工。”另一名船主接话,“邪门玩意,跑得快,又鬼精鬼精的,实在不好对付,你们可要小心着点。”

  凤怀月跟去看了眼那两名船工,至今昏迷不醒,浑身缠满绷带,确实惨。

  当天晚上,彭循强行扯着宋问一道去找红翡,凤怀月也跟出去寻了一圈。这座海岛很大,四处都飘着照明符咒,可能是白天他那句“长得太好怕被人抢”已经传向四面八方,所以见着的人都要笑着调侃两句,又问:“能有多美,比起当世第一美人如何?”

  凤怀月一律接话,差不多,差不多。

  身边有个姑娘被逗得直乐,又道:“我不信,除非你让我看一眼!”

  凤怀月伸手,开价道:“香囊送我,就让你看。”

  “不送,你想都不要想。”姑娘急忙将香囊藏进袖子里。

  凤怀月讨人嫌地凑上前:“送情郎的?”

  姑娘脸红扑扑的,嘴硬:“你这人别胡说,他才不是我的情郎,我们才认识了不到六个月。”

  凤怀月不理解:“六个月还不够久?”

  姑娘奇怪道:“那当然不够久啊。”正说着,一名青年恰好从林子里走了出来,姑娘立刻不太好意思地闭了嘴,又在凤怀月身边磨蹭半天,方才假装不经意地跑过去,将手中的帕子递给他,两人远远站着说了几句话,连手都没碰一下。

  司危走上前:“你在看什么?”

  凤怀月用胳膊肘一捣他:“我们有没有这种互相暗恋的阶段?”

  司危看了一眼月色下的害羞小情侣:“没有。”

  凤怀月不甘心,怎么会没有呢,你再仔细想想!

  司危道:“确实没有。”

  凤怀月还是不信,第一次见面总该十分纯情吧?

  司危依旧道:“没有。”

  凤氏一族向来行踪不定,他们访遍名山大川,探求天道,并不愿沾染红尘,只有凤怀月是个例外,他从出生开始,就娇贵得很,稍微吃点苦就要扯起嗓子嚎啕大哭,但一个小婴儿,能吃什么苦呢,无非也就是穿的布料粗糙了些,又或者是在床上睡久了不见有人来抱,总之一个顶十个的难伺候。

  凤氏夫妇算过卦后,长叹一声,命老仆带着他回到了月川谷旧宅,只留下一句:“不必强求,凡事随他。”

  于是凤怀月就这么毫无拘束地长大了。他骄纵任性,天真活泼,又同时拥有惊人的美貌与巨额的财富,所以很快就引来大批宾客追捧。月川谷距离金蟾城很近,面对这么一号风云人物,余回初时只觉得头疼,但也没头疼多久。那一日,凤怀月提着一坛酒,站在他面前,高高兴兴道:“你就是清江仙主吗?来,我请你喝一杯。”

  余府弟子都看傻了,不敢相信世间竟有人能如此放肆。

  凤怀月拽着余回,将他一路扯进月川谷,大美人是不管什么仙主不仙主的,满心只想让更多人看到自己精心编排的幻术大戏。当说不说,戏确实是好,于是隔了一段时间,余回对彼时脾气尚很暴躁的彭流道:“别一天到晚生气了,走,我带你见一位新的朋友。”

  三位仙主,两位都喝过了月川谷的酒。凤怀月热情相邀:“那位瞻明仙主呢,怎么不请他一道前来?”

  余回与彭流齐齐摆手,大可不必!

  凤怀月却觉得,这有什么不可以?于是他亲自写了一张请柬,派人送往六合山大殿,结果当然是什么都没有请到,但没关系,一封请不到,就写第二封,第三封……第不知道几百封。

  那段时间,凤怀月有事没事就要往六合山发一封信,今天写一写欢宴盛况,明天写一写我新酿的酒有多么好喝,所有人都赞不绝口,后天再写,对了,除酒之外,张婶腌渍的青梅也很不错,晚上一觉睡醒,还要再打个补丁。木雀一路火急火燎冲进六合山大殿,差点啄瞎瞻明仙主的眼睛,他面色不善抽出信纸,抖开一看,上面潦草画了个鸡蛋大小的圈圈,旁边备注:足足有这么大!

  司危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下午那封信上所提青梅的大小。

  于是在月川谷的下一场欢宴上,凤怀月终于等到了三位仙主中的最后一位。他兴奋极了,一路小跑过来,正准备热情欢迎,结果司危却面色不善地哼一声,挥袖一扫,狂风霎时席卷山谷,吹得现场一片“叮铃哐啷”,杯盘粉碎,狼藉万分。

  凤怀月目瞪口呆:“你——”

  司危转身离去,留下一句冷冷警告:“以后休要再烦本座!”

  凤怀月追在他后面骂,有病吧,以后也不准你再来我的月川谷!

  司危皱眉转身,凤怀月正一手叉腰,另一手直直指着他,可能是因为喝多了酒,也可能是因为确实气得不轻,胸口起伏,脸色通红。

  余回紧急御剑前来,用看见鬼的神情道:“你怎么来了?”

  司危面无表情倒着拎起乾坤袋,信函霎时如雪片纷扬乱飞。

  凤怀月气道:“我现在不想请你了!”

  但俗话说得好,请神容易送神难,更何况这尊大神请都没有请得很容易,要送就只会更难。凤怀月简直郁闷得要死,他实在没法接受自己美好快乐的酒宴上杵这么一个人,于是臭着脸,走过去时哼一声,走过来是还要哼一声,衣摆快要甩到桌面酒壶里,但就是没法把这不速之客甩走。

  三百年前的凤怀月满心只觉得司危脑子有病,但三百年后的凤怀月就要聪明一点了,心想你这人表达爱慕的方式可真是讨人嫌。

  再后来,就是那场灯谜会。司危将醉得不成样子的人按在墙上,低头去亲那点柔软红润的唇。

  所以是当真没有什么“相互暗恋”,一个是心动了立刻就行动,另一个,则是稀里糊涂,没多久就被拐上了床,睡完之后还不想认账。凤怀月当时道:“酒后乱性,酒后乱性。”

  司危:“是你乱我。”

  凤怀月嚷嚷:“怎么可能!”

  两人吵了半天,也没能吵出一个结果,而直到三百年后,司危也不忘强调,是你乱我。

  凤怀月捂住耳朵,谁要乱你。

  司危笑着将他抱起来:“累不累?”

  凤怀月问:“有没有什么你追着我跑的往事?”

  司危道:“没有。”

  凤怀月扯住他的头发,命令:“没有你也捏造一个,反正我今晚就是要听!”

  果真刁蛮得很。

  彭循与宋问找了一晚上,人没找到,倒是发现船少了一艘。船主惊道:“这……我停得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

  “或许她在被制成干尸之前,是个善于此道的飞贼呢。”彭循丢下手里的断绳,“丢失的这艘船上,装的是什么货?”

  “那不是货船,上头只载有一些生活用品,不值几个钱。”船主道。

  损失虽然不大,但很快旁边就有人插话:“可是她驾着船这么乱跑,很容易闯进无足鸟的圈子里。”

  彭循当机立断,我去追。

  船主拦住他:“别追了,追不到的,那船上虽然没有值钱货,但是却有许多风雷符,倘若都被她用了,那船现在早已不知道漂向了何处去。”

  杜五月自掏腰包赔了船主的损失,她眼下也是实在没空再去追红翡,船队的数量迟迟凑不齐,但再等下去,货与人又熬不起,只能另外想一个最稳妥的法子。

  这天午后,她找到余回——至于为什么要找余回,那自然是因为他看起来最为稳妥可靠,不像另外四个,臭着脸的臭着脸,毛毛躁躁的毛毛躁躁,还有两个,一个成天吟诗弹琴,另一个则是见到沙滩上的水坑都要跑过去跳两下玩。

  余回问:“杜老板娘找我有事?”

  凤怀月在帐篷外“刷”地跑过去,领着一群小孩抓螃蟹。

  杜五月:“……”

  “这里!”凤怀月排兵布阵,“你,补位!”

  小胖男孩速速赶到据点。

  “一,二,三!”随着凤怀月一声令下,金色结界如网从天而降。

  杜五月惊得站了起来。

  凤怀月却已经带着小孩们,轰轰跑去了另一头。

  余回解释:“他就是喜欢玩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见笑了。”

  杜五月道:“周氏船主说阁下一行人修为高深,原来不假。”

  “也不算高深,不过他手头确实有些高阶法器,可以唬一唬人。”余回主动道,“若杜老板娘想借来唬那些无足鸟,也不是不行。”

  作者有话说:

  阴海都悬赏榜第一名:瞻明仙主。

  司危:勉强满意。

第69章

  杜五月来找余回, 原本也是为了无足鸟一事,她道:“商船要是再凑不够数量,就只有以幻术制造出人多势众的假象,这法子我之前虽也用过, 但眼下无足鸟与海妖狼狈为奸, 恐难再蒙混过关。不知徐老板方才所言的高阶法器,具体是何物?”

  “一时片刻说不清楚。”余回道, “这样, 杜老板娘还是随我出去一趟, 亲眼看过便知。”

  两人离开帐篷,顺着沙滩上跑出来的脚印一路寻去, 不多时便听到了欢呼喝彩声。巨浪似白虹穿过半空,小孩们接二连三地被卷了起来,他们高兴地尖叫着,却将杜五娘吓了个脸色发白, 三步并做两步地冲上前, 刚想去抓,伸手却只摸到一片潮湿水雾。

  下一刻, 杜五月自己也被托到了空中, 虽说身处白浪中,她的裙摆依旧随风飞扬着——这并不是真实的海水, 而是幻象。

  “先别玩了。”余回拍拍凤怀月,“快把杜老板娘放下来, 她有事要同你商议。”

  海浪“哗啦”一声垂直下落, 没有在沙滩上留下半点湿痕。小孩子们纷纷闹着要再玩一次, 凤怀月拗不过, 便招手叫过当中看着年纪最大的一个孩子, 将手中法器递了过去,叮嘱道:“你领着他们去另一头玩。”

  杜五月紧急道:“别!”

  小孩子们最终还是失望地走了,没能继续飞高高。凤怀月听杜五月说完事情原委后,很爽快地就点了头,借法器,没问题,也不必着急还,反正我这里还有许多个能玩。

  杜五月觉得自己没听清:“玩?”

  余回在旁解释,这确实是他解闷用的小东西。

  全部是当年司危亲手所炼,种类五花八门,最离谱的一个,是能平地引惊雷。凤怀月那时刚拿到手,还没来得及试,人就被抓到了昆仑山采仙茶。仙童往他手中塞了个篮子,道:“喏,就是那边。”

  凤怀月无聊得要死,根本不想动。仙童三催四请,他方才不甘不愿地从袖中掏出一张清凉符咒,往自己脑门上“啪”地一贴,转头问:“你方才说,让我采哪棵树来着?”

  仙童欲言又止没止住,好心规劝:“凤公子还是将符咒放在怀中吧,一样能够避暑。”这么贴在头上,真的好像一只僵尸,被仙尊看到,又要罚你。

  凤怀月连连叹气,你这儿怎么这么多规矩?他扯下清凉符咒,拎起篮子,走一步停两步地爬上了山,用手指拈起一片嫩芽搓了搓,又凑上前一闻,发现确实是好茶,于是终于愿意一采。仙童远远看着,见这闹腾精这回竟然还很守规矩,也就放了心,正准备去别处看看,却听到茶园里传来“轰”的一声!

  众多采茶人们切身体验了一回何为五雷轰顶,被轰得一个个脸黢黑,呆若木鸡的呆若木鸡,四散狂奔的四散狂奔,而方才还青青翠翠的茶园,眼下也是到处焦脆冒烟。仙童看得目瞪口呆,腿都软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回去报信。

  罪魁祸首风风火火御剑追他:“哎哎,我们先商量一下!”

  结果仙童并不愿意与他商量,依旧跑得飞快。

  茶园被毁,理应重罚。凤怀月前言不搭后语的辩解并没有被采纳,他趴在禁室一堆破麦秆上,既看不见天地日月,也听不到风声鸟鸣,腰酸背酸屁股疼,闷得只想寻死。

  于是干脆趴在那细细的门缝处扯着嗓子喊,风雷符是瞻明仙主给我的,你们怎么不去找他?

  司危站在墙外:“你倒是会有难同当。”

  凤怀月抓住救星:“啊啊啊快点放我出去!”

  司危打开静室门,里头立刻蹿出来一道灰影,二话不说御剑就跑,生怕晚了又会被关进去。至于为何会是灰影,因为他也被那道惊雷轰得不轻,身上脏,脸也脏,衣裳破破烂烂,鞋也丢了一只。

  “慢点。”

  “不慢!”

  凤怀月一口气跑出百里地,方才松了口气,又在乾坤袋里掏了半天,最后拎出来一个大篮子,往前一塞:“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