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听闻惊风 俯听闻惊风 第73章
作者:语笑阑珊
而大美人向来是很喜欢金贵东西的,所以他跑回卧房,低头在那张金贵面孔上一亲:“你再睡会儿。”
司危躺在床上:“你把我摇醒,就是为了让我再睡会儿?”
凤怀月理直气壮,不行吗,我就是突然想亲你。
司危笑,一手轻轻掐住他的后脖颈,按到自己跟前:“行。”
于是两个人就又亲了一会,花端端从走廊里经过,大惊,半晌后,伸进来一只手,摸索半天,关上了门。
可见也是这个家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下午时候,一条银白色的鱼围着船只来回穿梭,像是在叩门一般,它口中藏有一封书信,是新鲛王所书。眠珑并不愿意与修真界合作,只在问大荒身在何处,要接她回族群中。
“为什么不合作呀?”红翡问。
“鲛人一族貌美,不单单会招阴海都的觊觎。”大荒道,“清江仙主应该清楚这一点。”
早年妖邪丛生,天下大乱,修真界本身也是焦头烂额,的确无法顾及鲛人一族的求助,如此天长日久,大梁子虽没结下,但小梁子件件桩桩攒起来,也足以修出一座楼。余回语塞,那时他虽还未成为仙主,按理来说不应背锅,可也确实没法甩锅,只能道:“新王若不愿联手,也不必勉强。”
“阿眠性格就是如此,不喜欢被任何人忽视,也不喜欢被任何人挟制。”大荒道,“不过清江仙主应当还是能见到她。”
“在何处?”
“就在此处。”
大荒道:“送信的银鱼已经游了回来,阿眠是不会让我流落在外的,所以她一定会跟随银鱼前来。”
金色的鱼尾在海中一闪即逝,深蓝色的长发与海水几乎要融为一体。
彭循站在甲板上,道:“大荒的伤势实在太重了,没有余力,倘若那位新任的鲛王愿意继续替长愿医治,说不定他的脑子很快就会好。”
“但愿。”宋问对此求之不得,他这两天每每都要绕着长愿的缸走,生怕又被灌一耳朵对“渔阳宋公子”的倾慕之情,总觉得自己像个感情骗子。彭循手一摊:“看吧,被不喜欢的人惦记,就是这种感觉。”
宋问琢磨了半天:“我怎么觉得你这话含沙射影?”
彭循揽住他的肩膀:“我这是在劝你及时迷途知返,看到瞻明仙主是怎么对花端端的了吗?连杜老板娘那头的人今晨都跑来好奇打问了,说我们船上为何会突然冒出来一个人,三不五时就往海里跳,是不是做生意亏了要自杀。”
宋问:“……”
花端端:扑通,咕嘟咕嘟,吨吨吨。
凤怀月满船追着司危打。
第90章
花端端像落汤鸡一样坐在甲板上晒太阳, 凤怀月也搬了把椅子过来:“我已经替你教训过他了!”
花端端纠正:“那不叫教训,叫打情骂俏。”
凤怀月手一摊,是你说的, 我可没认。
与三百年前如出一辙的重色轻友,花端端觉得十分亲切, 可惜这里是阴海都的地界, 酩酊大醉不得,最后也只能干咽一口, 问道:“那条叫眠珑的鲛王, 当真会来?”
“大荒笃定她会来。”凤怀月看着远处,“或许明晚,或许今晚。”
黑色浪静静拍打着船体, 是夜,一轮圆月高悬。
礁石岛荒芜得看不见一根野草,被银白的光一照,会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金属感。眠珑坐在礁石上,正静静看着天边驶来的船, 她的皮肤很白, 所以越发衬得嘴唇鲜红, 眉眼如剑, 头发高高束着, 美得雌雄莫辨。
凤怀月问:“她是在等我们吗?”
司危道:“是。”
彭循操纵小舟停靠在礁石边,除他之外,船上还有司危与凤怀月,虽然宋问与花端端也万分心痒想来, 但却遭到了无情拒绝, 只有留在船队里仰天唏嘘。眠珑对众人的到来并不意外, 或者说得更确切一些,她原本就是在等这群人。
“鲛王。”
“凤公子。”
眠珑虽说从未与众人见过面,但她时刻关注着阴海都的动向,自然知道在那座岛上谁最值钱,黑木商船总会带着大摞大摞带有画像的悬赏令出海,排第一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司危,身价足以惊掉所有人的下巴。有人说他比整个阴海都加起来都要值钱,也有人说,值钱有值钱的道理,因为倘若司危不死,那么阴海都就要死。
眠珑打量着眼前三人,她对凤怀月惊天动地的美貌并不感兴趣,对一脸少年气的彭循就更不感兴趣,所以目光一直只落在司危身上,他与画像既像又不像,像的在于五官,不像的在于身上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凉薄倨傲,并没有太多表情,看众生如看蝼蚁,并不讨喜。
她道:“瞻明仙主既然要来,为何不带着我的姐姐一起来?”
“大荒伤重。”司危道,“听说鲛王一直把她关在笼中。”
“那不是普通的笼子,是寒玉笼,对姐姐身上被鬼火灼出的伤痕有好处。”
“寒玉能做床,也能做墙,鲛王这说辞未免太过牵强。”
“姐姐想撕开暴风之眼,换取鲛人一族老弱病残的十余年安稳。”眠珑道,“她既如此信任瞻明仙主,理应也说过这件事,而我不想让她送命。”
“所以鲛王是想与本座合作?”
眠珑皱眉,显然不懂对方这话是据何得来。凤怀月进一步解释:“大荒说暴风之眼是唯一能护住鲛族老弱的地方,一旦产生冲突,他们要么躲,要么白白送命,而现在鲛王并不同意由大荒打开暴风之眼,让他们去躲。”
所以就只剩下了“白白送命”的旧路,与“联手修真界”的新路。
眠珑冷冰冰道:“修真界在过往的上千年中,可从来没有关心过我族人的生死。”
这话说得其实有失公允,因为在南晶岛附近,始终留有一片专门为鲛族圈出的安全海域,也不算完全撒手不管。但现在显然不是讨论此事的时候,于是凤怀月道:“修真界多年为妖邪所祸,最近也是好不容易才腾出了手,来对付阴海都。”
“早不对付,晚不对付,偏偏在凤公子死而复生,而阴海都又莫名其妙冒出了一名小都主时开始对付。”眠珑与他对视,“几位仙主对凤公子,还真是非同一般的关心。”
司危:“嗯。”
凤怀月:“……”你好端端地忽然‘嗯’什么?
司危道:“鲛王不喜欢被外人挟制,本座也不喜欢与人多费唇舌。你我要对付的都是阴海都,即便不合作,也不至于相互为敌,顶多各自为战,倒也没什么大不了。本座今晚之所以驾船前来,全为顾全礼数,至于下一步要如何走,只看鲛王意愿。”
眠珑在来之前,曾经设想过许多场景,激烈的,温和的,虚伪的,真诚的,但独独没想过对方会是一脸随便,这使她倍感不悦。但司危是不会管旁人悦与不悦的,在他的计划里,原本也没有鲛人这一环,所以有也可以,没有也可以。
眠珑问:“瞻明仙主能助我族人打开风暴之眼吗?”
司危道:“可以。”
凤怀月道:“再议。”
其余三人一起看向凤怀月,彭循是纳闷地看,眠珑是皱眉地看,而司危则是稍稍往侧方一瞥,唇角也不易被人觉察地一扬,看起来分外英俊迷人。
凤怀月坚持:“打开风暴之眼可以,但也未必就得是瞻明仙主,长安城内的花大公子,也很合适。”对方因为自己的“死”而伤心发奋三百年,这苦不能白吃,拿来撕开飓风大浪,正好。
司危闻言心情愉悦,连带着看眠珑都顺眼不少,难得主动宽厚表示:“鲛王也不必现在就答应本座,可以回去慢慢考虑,告辞。”
怎么就告辞了!凤怀月与眠珑异口同声:“等等。”
等什么?眠珑要等大荒,而凤怀月则是还惦记着脑子只好了一半的长愿,大荒已经没有更多的体力来为他医治了,所以只能靠这新的鲛王。
“长愿?”
“听说鲛族将他视为叛徒。”凤怀月道,“可他看起来实在不像,而且大荒也说长愿是个好孩子。他前阵子被恶灵拖入深海,虽碰巧被我们救下,但伤势太重,醒来之后,不大能记得在阴海都中发生的事。”
眠珑问:“他人呢?”
彭循迅速从船舱中将大缸抱了出来。长愿已经紧张了整整一路,他在眠珑面前,向来是很老实的,再不能随随便便“啪啪啪”着尾巴干他爹,规规矩矩道:“王。”
眠珑伸出手按在他的脑顶,片刻之后,收回了手。
彭循竖起大拇指感慨:“竟然这么快,不愧是鲛王!”
眠珑面无表情:“治不好。”
彭循:“……”是吗,那当我没说。
长愿问:“为何?”
眠珑道:“你神识受损太过严重,姐姐已经治好了所有能治好的部分,其余的,只有看命。”
凤怀月与彭循双双识趣闭嘴,因为长愿的神识倒也不是被阴海都所毁。
月色渐隐,日将东升,眠珑高高跃入海中,彭循伸长脖子道:“鲛王慢慢考虑,不必着急!”
长愿趴在缸边,沮丧得很,想不起来往事,就没法洗清自己身上叛徒的嫌疑,于是又开始在缸边一下一下地撞头,咣咣的。凤怀月将彭循打发去安慰这条暴躁小鱼,自己接过了操纵船只的活,他扭头问:“你觉得眠珑会答应我们吗?”
司危道:“不重要。”
凤怀月学他一嗤,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小船一路破浪回到船队,花端端一直在等,急忙站起来问:“如何?”
“很顺利。”凤怀月揽住他的肩膀,微微弯腰压低声音,“还顺便给你揽了个绝世好活。”
花端端一听,将头一低就想从他臂下溜走,但未遂,凤怀月出手奇快无比,一把扯住对方的后衣领,不满道:“我话还没说完,你跑什么?”
不跑不行,你这语调就不对,同样的亏我从前可没少吃。三百年前也说是绝世好活,去山洞里取酒,结果好家伙,进去之后,酒没见着,倒是有一堆蝙蝠和长出翅膀的蚺蛇“扑棱棱”乱飞,简直如噩梦一般。花端端果断道:“啊,我聋了。”
聋了也要听!凤怀月扯着他的耳朵,虽然看在大家还在睡的面子上,没有放出哨子精的本体,但照样听得花端端一个哆嗦,崩溃无比,从假聋到真聋,认输道:“好好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凤怀月拍拍他,“事成之后,你就是鲛人族很厉害的大功臣,鲛人族,大功臣,何其罕见,这美差我们小宋想抢都抢不到。”
“说得容易,暴风之眼,连大荒也得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才能靠近。”花端端揉着耳朵,抱怨道,“你卖我倒是卖得快,怎么不让瞻明仙主去?”
“他受伤了。”
身后飘来一句冷哼:“没有。”
凤怀月怒道:“你怎么又偷听我说话?”
瞻明仙主站在不远处的围栏处,姿态凛然,一脸不屑,胡言乱语,本座怎会干出这种偷偷摸摸的事?
凤怀月:“回去回去!”
司危站着不动,我独自回去,难道又留你与这讨厌鬼一起勾肩搭背,说一些四六不着的话吗?不可能的,要么你跟我一起回去。
花端端看着推搡的两人,道:“看吧,我就说你这记忆恢复与否,其实一点都不重要。”
反正绝大多数三百年前发生过的事,比如说烂透了的“绝世好活”,比如说名为吵架,实为打情骂俏,再比如这完全无视自己在场的推来搡去……现在难道变了吗?一点都没变。照着三百年前的笔记来演,也未必能演得如此一模一样。
花端端甚至觉得自己倘若脑子再糊涂一点,或者喝醉一点,可能都会分不清今夕何夕。
凤怀月:“你吵架就吵架,为什么要摸我的屁股?”
司危:“没摸。”
凤怀月看向现场唯一的目击者。
花端端立刻端庄摇头,这个反应就很妙,既能当成没摸,也能当成没看到,来自三百年前的智慧……扑通,咕嘟咕嘟,吨吨吨……不好用了。
凤怀月嚷嚷:“你怎么又推他下水?”
花端端双手费力攀上船舷,潸然泪下,原来与三百年前相比,事情还是有所改变。
那阵自己的衣裳至少是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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