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秩序官会爱上异能反叛者吗 赛博秩序官会爱上异能反叛者吗 第22章

作者:阿苏聿 标签: 强强 末世 玄幻灵异

  阿尔文穿行其中,在长街尽头望见贺逐山。

  他孤零零地坐在一家面摊边,和所有热闹格格不入。

  送餐的机器人笨手笨脚,给他端来一碗阳春面。他冲洗木筷,仔细挑走所有葱花,小心“呼呼”吹了两口,才慢吞吞“吸溜”进一筷子面条。他吃得很专注,一点金灿灿的夕阳光浮在鼻梁上,微垂眼睛,看起来就像个懵懂的小孩。

  事实上,他此时的心理年龄无异于小孩。在“精神领域”中,领主深陷于过去的某一段记忆无可自拔,一切心智都停留在当年的那一瞬间。

  一些顽童路过,看见贺逐山,忽然停下,举起水枪嘻嘻哈哈地“呲”他。水珠在阳光照射下隐约折射出彩虹,但贺逐山狼狈不堪,他举手去挡自己的脸。

  部分记忆碎片涌入阿尔文的脑海,他从中得知,这些是邻居家的孩子。

  他们并不喜欢贺逐山,因为他有一颗吓人的义眼,因为他的哥哥在达文公司旗下的子物流公司“捷快速运”上班,他可以进入仅招收二等或以上公民的高等学校读书,终会成为高高在上的“白领阶级”……

  但苹果园区的所有人从生至死只是公司庞大机器上的小螺丝钉,随时可以被拆除、更换、丢弃。

  儿童拥有世上最真挚的“恶”,变本加厉捉弄他。那碗面不能吃了,贺逐山却没有反抗。他的头发湿漉漉贴在颊侧,像只落水的小狗。孩子们终于觉得无趣,一溜烟追逐去了游戏厅。

  贺逐山静坐片刻,又招来老板,这回,他打包了一袋香肠、一盒黄骨鱼。

  阿尔文在他面前坐下。

  这样做很冒险,“精神领域”会本能排斥入侵者,入侵者应该最大程度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阿尔文觉得“陪伴”很有必要。

  “为什么不反抗?”他轻声问,“他们那么做是不对的。”

  然而贺逐山没有抬头,专心挑出鱼刺。

  “你喜欢吃鱼?”他帮贺逐山收拾了鱼头,对方的动作微顿,瞥来的一眼满是警惕。

  “不。”但他低声开口。

  “那么,你讨厌葱?”被挑出的葱花整齐堆在一起。

  “我没有不喜欢。”对方嘴硬。

  他用小刀把香肠切成数片装进塑料袋,一对年轻情侣在此时路过。

  他们“砰”地启开瓶盖,猛灌一大口,相互“哈”地舒出一口热气,爆发出爽朗的笑声。贺逐山这才暴露了自己——他的眼神飘向冰箱——天气很热,一滴汗珠顺着他的下巴尖滚入锁骨。

  阿尔文笑起来,点了两瓶果味汽水。

  他将其中一支推到贺逐山面前:“今天你可以喜欢汽水。这个秘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他在笨拙地隐藏自己的喜恶,哪怕彼时他还是个孩子。

  没有喜恶,没有感情,没有破绽……就不会受伤。

  对方微微垂眼,这样的神情和后来的Ghost很像。但Ghost是冷漠、孤僻、疏离而强大的,现在的贺逐山还没学会用那些外壳伪装他内里的脆弱。

  他没有拒绝,插入吸管喝了一口。于是阿尔文尾随在他身后时,他也没有拒绝。

  阿尔文一路跟着他,看着他在交错的路口左拐右拐,偶尔会帮短腿机器人捡起散落的苹果箱,机器人便悄悄塞给他一张超市折扣券。

  最终,他们来到一栋废弃的家属楼前。大门被铁链捆着,但锁被人凿开了。

  贺逐山熟练地挤进去,上到四楼,在走廊左起第三道门前停下,“吱呀”推开,走调的电子音“呲啦”响起:“欢迎回家!欢迎回家!”

  然后角落便冒出无数只探头探脑的小耳朵。

  那是一些流浪动物,绝大多数是猫,夹杂几只小奶狗。

  贺逐山在这里悄悄投喂他们。时间一定不短,因为他们一点也不怕他。

  小家伙们闻到了贺逐山手中食物的香气,立刻摇着尾巴“喵喵”或是“汪汪”地扑过来。蹭他的小腿、撕咬他的脚腕,用爪子推开他们的伙伴,但贺逐山冷酷地把袋子举高。

  “一个一个来。”他坐在沙发上,严肃说道。

  猫狗都跟着他跑了,阿尔文打量这间房子。布置得很温馨,家电应有尽有,虽然都是旧款式,但投影机上盖着手织蕾丝布、冰箱上贴着涂鸦画……有人曾生活在这里,幸福而热烈。

  “你喜欢动物?”阿尔文拎起一只迷路的猫崽,塞回贺逐山怀里,他已被小家伙们包围。

  贺逐山没有回答,显然,他还在沉默遵守他的“不暴露”法则。

  阿尔文失笑:“换个问法。你更喜欢猫,还是更喜欢狗?”

  分发香肠的年轻人终于眼神微动:“都喜欢。”

  他思索片刻后的回答依旧模棱两可。

  而僧多粥少,场面一片混乱。

  为了多吃两口肉,猫不仅和猫打,还去欺负狗。一个用牙啃咬“敌人”耳尖,一个拿肉垫推对方脑门。厮打中,猫毛纷飞,锋利的爪子不慎划过贺逐山手腕,抓出三道长而深的血痕。鲜红的血珠子渗出来,很快成河。

  阿尔文这才注意到,他的小臂上有许多红棱,多半都是“工伤”。他没有给这些动物剪爪子,似乎在尊重他们自由生长的“野性”。

  阿尔文走上前去,拎起那只白手套奶牛猫,轻拍他的前爪以示教训,低头问贺逐山:“不疼吗?”

  言外之意是这么做不累么。

  贺逐山轻声答:“我给他们的爱就一口饭这么多,挨打也活该。”

  他的生命中少有爱,于是想带给别人一点爱。但他知道这样平分出去的爱无异于给人希望又让人失望,于是主动承担自以为是的恶果。

  阿尔文在抽屉中找到碘酒和棉签,抓起贺逐山的手臂替他消毒。有点疼,贺逐山没有出声。

  阿尔文说:“我以前很喜欢猫。我喜欢他们高傲、自大,总表现出一副不在乎你的样子,但一旦主人的视线离开片刻,他们就会急不可耐地打滚、撒娇,讨要关注,确定对方没有移情别恋……”他在伤口周围涂抹红药水,“但现在我更喜欢狗。狗忠诚、沉默,不敢明目张胆表露他对你的喜欢,但只要一回头,你就会看到他在角落凝望你,他永远只看你,永远对你兴高采烈摇晃尾巴。”

  他伸手,想帮贺逐山撂开眼前湿漉的鬓发,但贺逐山抓住他的指尖:“请别这么做,”他彬彬有礼,“你对待我,‘就像他们亲近昨天买来的小猎狗’②。”

  阿尔文笑笑:“你喜欢看书?”

  贺逐山把下巴迈进衣领深处:“我喜欢玩游戏。”依旧执拗地遵守“不暴露”法则。

  “好吧,你喜欢什么游戏?”

  贺逐山沉默许久,终于翻出一张老式游戏碟片。他给阿尔文拿来一套手柄……

  于是他们坐在沙发上打了一盘又一盘“巴别塔”③。

  “巴别塔”是达文公司推出的冒险游戏,玩家需要一层一层打怪通关,最终来到巴别塔顶层,实现去往天堂的“飞升”。游戏很难,没有暴力打法,必须通过计算、分析、博弈和思考来破解谜题,但贺逐山玩得很快。

  “你看过攻略?”

  “没有,刚开始玩。”

  但他们已经来到第六十七层。

  当时的游戏最高纪录是七十八层,但纪录保持者是职业主播。他为了保持第一战绩曾坐在游戏模拟器前三个月一动不动,只靠营养液补充基本能量。

  他很聪明,阿尔文想,他比他想象得还要聪明。

  是什么让他惯于隐藏自己的锋芒?

  “有什么诀窍吗?”阿尔文第四次被“鬼”咬死,放下手柄虚心请教。

  “有。”贺逐山说,他含着一颗硬糖——阿尔文剥给他的,他从小就不擅长撕包装纸:“设计游戏的是个天才。”

  “‘巴别塔’,上帝害怕人类怀疑他的‘誓言’,恐惧人类试图建立一座‘通天塔’,于是使人们使用不同的语言,混淆他们的思想,使他们不能沟通、不敢相信。游戏给了你很多选择,很多支线,杀死怪物或者抓捕恶魔都会获得经验值……但别这么做。”

  贺逐山抬眼看他:“设计者希望你摧毁一切,但摧毁无用。你要唤醒他们,驾驭他们,最终组织他们,重建家园。然后巴别塔就会直入云霄——”

  他扭动手柄,屏幕上弹出提示框:“恭喜您获得了恶鬼·无面者的信任!恭喜您成功过关!”

  两人上到第六十八层。

  作者有话说:

  ①可参考《赛博朋克2077》中主人公V进入“赛博空间”和奥特对话的操作方式

  ②出自《红与黑》

  ③巴别塔,《圣经·旧约·创世纪》中的高塔,根据篇章记载,当时人类联合起来兴建希望能通往天堂的高塔;为了阻止人类的计划,上帝让人类说不同的语言,使人类相互之间不能沟通,计划因此失败,人类自此各散东西。此事件,为世上出现不同语言和种族提供解释。

  作者叨逼叨:

  (:з」∠)…谁懂,很喜欢一些有自毁倾向的带一点圣母气质的疯批小贺。

第22章 暗锋(22)

  阿尔文微微一怔, 偏头凝视贺逐山的侧脸。他的鼻梁挺直,如他本人一般,流露出一种执拗的坚毅。他在这一瞬对Ghost有了更深入的认知,仿佛和他做了很多年朋友……

  想要重来一次, 陪他长大。

  他们玩了很久, 但夕阳依旧低悬在山边。

  时间是不会流逝的——因为时间被定格了。

  现实世界里, 贺逐山的生命在消失。麻痹素肆意入侵, 神经系统抵抗无力, 最终选择围筑高墙, 将主人的意识困在“精神领域”里,试图借此苟延残喘。但这意味着放弃生的希望,这样下去迟早是死路一条。

  阿尔文必须想办法打破界限。

  贺逐山得主动离开这里。

  卷云覆盖橘红色的天空,就像一笔浓墨重彩的油画。一两只飞鸟黑影掠过, 斜照的光束落在贺逐山身上。他的轮廓仿佛磨砂玻璃一样模糊, 影子却被拉长,匍匐在屋内明暗交界线上,像一只迷惑的困兽。

  他还沉浸在游戏里, 但阿尔文起身四处查看。

  他在房间中逡巡, 终于发现了蛛丝马迹。

  这确实是一户温馨的人家, 但温馨已然不复存在。儿童房里小木马还在前后摇晃, 但墙纸上满是斑驳血迹。打开衣柜, 漂亮的连衣裙尾被脑浆糊得粘稠,一颗眼球从眶里滚落, 女主人死不瞑目。

  他在书桌上发现了倒扣的相框, 扶起一看, 是家庭合照。那是新世纪115年, 贺逐山只有六岁。他的父母看上去很恩爱, 贺逐山的眉眼像父亲,气质像母亲。

  115年,他对这个时间点有印象。秩序部对“变异者”进行了大规模围剿,“伊甸”组织的创始人“那不勒斯”死于同年。

  他回到客厅,贺逐山还在搭建他的“巴别塔”,阿尔文推开门,转入邻居家。

  邻居家更血腥,墙纸、沙发和地板上都铺天盖地溅满成片的黑血和散乱的骨肉,分不清是哪部分人体组织,这样的现场情况符合霰/弹/枪伤害。

  没有尸体,但路过洗手间时,阿尔文在浴缸里瞥见了一只水枪。

  很眼熟,他几乎立刻想起来了,在面摊时,有个小男孩曾用这只水枪“呲”过贺逐山。那个孩子原来已经死了,阿尔文想,他在街头见到的一切都是贺逐山的幻想……

  贺逐山希望他们还活着。哪怕他们会嘲笑他、伤害他。

  阿尔文在抽屉里翻出一本日记,字迹很稚嫩,写到一半,日期停留在新世纪119年11月。新世纪119年,他亦对这个节点印象深刻——那一年,达文公司在“苹果园区”发动了最后一次清剿行动,躲藏在废弃工业区最后一片生存地“果核庄园”的大量“变异者”被捕杀,从此以后,“苹果园区”不复存在,废弃工业区成为滋养流浪者和危险帮派的垃圾场。

  这里是“果核庄园”。

  贺逐山在这里长大。

  阿尔文逐渐产生了一种推测。

  他又探索了几个房间,所得到的一切证据都逐步印实了这种推断。他回到家中,沙发前,贺逐山还盘腿坐在原地,微微驼背,像一只试图蜷缩身体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