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秩序官会爱上异能反叛者吗 赛博秩序官会爱上异能反叛者吗 第33章

作者:阿苏聿 标签: 强强 末世 玄幻灵异

  最高匹配率只有73%,对象是一名提坦学院学生。他是个年轻的东方男孩,眉眼漂亮精致,眼下有颗小痣。他的五官特征和建模极其相似,但体态特征截然不同——贺逐山需要寻找的人有轻微驼背、外八、高低肩略偏向左侧,但这学生脊背笔直、行动雷厉。

  系统判定他并非正确对象。

  16396份数据文档被多次循环比对,小野寺遥确认无一匹配。

  “你可以撤退了,”她在通讯器中提醒贺逐山,“我会让K04再次建模,也许是他那边的模型拟合有些问题。”

  但贺逐山没有离开。

  那电子猫不肯乖乖待在风衣口袋,他只得将它藏在身前。猫扒着他的领口好奇张望时,软毛扫得他耳侧微痒,仿佛有人贴在脸边和他说话……

  他蓦然想起阿尔文。

  *

  阿尔文还未离开,贺逐山行动时,他避开觥筹交错的人群,沿花/径小路乱逛。提坦学院有许多用作礼堂或纪念馆的古典建筑无人问津,他便走入其中一栋罗马式圆顶,顺着落满尘灰的旋转石梯登上天台。

  站在天台上能将周边灯火尽收眼底,他在这里冷眼俯瞰提坦市,盛大的热闹中,忽感到一点孤独。

  他还未离开的唯一原因是贺逐山在这里,他想多陪他待一会儿。他不知道作为Ghost,贺逐山今晚的目的是什么,但阿尔文也不打算问。他对贺逐山有无缘由的信任,信任他不会让自己轻易深陷泥潭,他觉得这种信任像是某种雏鸟情结④。

  ——从前的他是一台机器,只知道履行水谷苍介下达给他的所有指令,直到贺逐山意外出现,他让机器觉醒灵魂。

  他在做什么呢?阿尔文便出神地想,任务顺利吗?什么时候离开?会再联系他吗?以后……还能不能再见?

  他太贪心,想得太远,这一瞬幡然醒悟,他们之间本是你死我活的宿敌与对手,不该抱有虚幻的希冀。

  可这时身后偏偏响起脚步声。

  他回头一看,贺逐山竟出现在眼前。他站在满地粼粼的月光里,对阿尔文而言,仿佛迷途已久的水手,忽在黑夜中睹见灯塔辉光。

  “你在这,”他平静地说,好像找了很久似的,“我以为你走了。”

  阿尔文难得微怔:“我以为你走了。”

  贺逐山俯身弯腰,将小猫放到地上。

  猫摇摇晃晃踩着爪子奔出去,扑到阿尔文脚边打滚。

  “乔伊想见你,一直在闹,”他说,“我也有点。”

  他第一次如此坦诚地对阿尔文:“所以我来了。”

  “喜欢”是人类的本能,没必要压抑。

  这只遍体鳞伤的缅因猫开始允许某人闯入自己领地。

  作者有话说:

  ①此处致敬PKD《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中电子宠物的设定。

  ②忒修斯之船,亦称为忒修斯悖论,是一种有关身份更替的悖论。假定某物体的构成要素被置换后,但它依旧是原来的物体吗?如果忒修斯的船上的木头被逐渐替换,直到所有的木头都不是原来的木头,那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吗?这类问题现在被称作“忒修斯之船”问题。

  ③K和乔伊分别是电影《银翼杀手2049》的男女主。《银翼杀手2049》是《银翼杀手》(改编自《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续作。故事发生在《银翼杀手》30年后,围绕新一代银翼杀手K(复制人)展开。电影中,乔伊是K购买的人造智慧伴侣,双方皆非人类,却在狭小的卧室空间中诞生“爱情”。乔伊因K而死后,K路过乔伊的巨大全息投影,忽然意识到他深爱的人似乎只是被设定好的一系列程序……乔伊是否真的爱过K这个问题便引发了观众的讨论。

  ④就是你想的那个雏鸟情结。

  作者叨逼叨:

  两部《银翼杀手》无论是在影像气质、还是在内核探讨上都对我有过深远的影响,但电影本身有一定的局限性,到底无法完全展现原著所有的哲学思考与情感表达。我对PKD原著的喜爱甚至超越对雷德利、维伦纽瓦两位导演的迷恋,它曾跨越时空让我睁眼仰观宇宙,没有PKD,或许赛博朋克世界的出现还要再晚上数十年……非常推荐大家观阅这些伟大的作品!

第31章 双生(6)

  阿尔文还来不及品味那句“我也有点”是什么意思, 贺逐山已走到天台边。他站在阿尔文右侧,与他保持微妙的安全距离,倚靠石柱向外张望。

  广场上人头攒动,远处高楼直入云霄, 各色霓虹纷纷亮起, 浓雾晕开了巨大的全息广告与道路指引牌——

  钟鼓齐鸣整整七下, 庆典准时开始。

  颂歌响起, 空中忽迸射出千万星点, 它们渐渐飞升至一处, 变成“欢迎来到提坦市”的虚拟横幅。

  紧接着,巨大的希腊众神像从高处缓缓降落,全息投影穿透自由之鹰区的数幢建筑;日本传说中的百鬼夜行倏然出现,梭行于高楼大厦之间;来自东方的鬼、人、地、天、神五仙羽衣翩翩、玉带翻飞, 走过之处, 彩纸与光斑溅落如雨。

  人群掌声雷动,哨音不断。

  由运输车改建而成的机械花车从远处驶来,载着歌手、明星、保镖和舞女。舞女们都做了义体美容, 五官姣好、身姿婀娜。

  花车飘到自由之鹰区的地标建筑——铜币摩天轮上空时, 四处忽绽出色彩各异的大型虚拟烟花。

  他们之间的沉默终于由贺逐山打破:“你放过烟花吗?”

  “没有。”阿尔文说, “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烟花。”

  但贺逐山摇摇头:“我说的不是这种电子烟花……是那种传统的、老式的、需要火药点燃的烟花。”

  他沉思片刻。

  “我以前住在南边, 苹果园区——现在也叫做废弃工业区。它离提坦主城很远, 住那的大多是工人,很少出门, 很难有机会看花车游行……但他们会放烟花。”

  提坦是一座海上城市, 苹果园、小布鲁克林和阿瑞斯之都三区不与主陆地比邻。想前往这三个区域, 必须走跨海大桥, 而过桥费极其昂贵。绝大多数工人选择乘坐违法的地下列车横穿海底隧道。

  “烟花有单个的, 也有成箱的,成箱的比较受追捧,花大声响,他们觉得喜庆。”

  阿尔文想起他的精神领域。

  “区别是什么?”他说,“不都是烟花吗?”

  “不一样。”贺逐山低头挠乔伊肚皮:“真的就是真的……虚拟投影做出来的电子烟花,有时只是一种光污染。”

  “真的烟花会有火药的味道,硫磺、硝石和木炭。它们混杂在一起,会让你产生一种温暖的触感。火星会崩到眼前,”贺逐山说,“很近,很烫,你以为会刺伤你,但其实它灰一样落下了。”

  他顿了顿:“落在雪地里。”

  “火很重要,人们喜欢火。火在人类的进化中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于是它也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在我的民族传说里,每逢过年,人们会用火、用鞭炮驱赶年兽。”贺逐山认真回忆,他难得说这么多话:“火就像某种真实的象征,如果它被彻底抽离,就好像把灵魂从肉/体中抽离一样……”

  “所以这么盛大的游行典礼,在我眼里也只是行尸走肉。”

  “什么是‘过年’?”

  “一种旧历法下的节日,现在很少有人提。”

  “听起来有些熟悉……但我想不起来了。”

  贺逐山转头,阿尔文半张脸模糊在黑暗中,微微垂眼,只眼底星点的光芒。

  “你有一半东方血统,你应当听说过。”

  “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甚至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

  贺逐山没有接话,他把是否继续这个话题的选择权交给阿尔文。

  阿尔文说:“我忘记了很多事情……我拥有的最早的亲身经历的记忆,”他顿了顿,“是杀人。”

  “什么人?”贺逐山问。

  “据说是仇人。”

  “据说?”

  阿尔文沉默了。

  十五岁时,阿尔文在实验室醒来。他第一眼见到的人是水谷苍介,水谷苍介告诉他,他的父母已被变异者杀害,他则因体质特殊成为变异者的人体实验对象。精神元腺体成功植入,现在的他已经是一个变异怪物。但他可以选择以此作为武器,选择向变异者复仇。

  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水谷苍介的谎言,他根本没有父母——他只是一个细胞的复制体,一个克隆的机械生命。但他那时只是久梦初醒,对自己是谁、对过去经历了什么一无所知,水谷苍介却没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径直把他带到地下室。

  黑暗深处,一个囚犯跪在血泊中央。

  那人已连遭多日酷刑,崩溃得大小便失禁,涕泪横流,只知道“砰砰”磕头求眼前的少年放过自己。他说他有儿女,有妻子,有父母,唯独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

  阿尔文吓坏了,觉得自己浑身都在打颤,他根本握不住枪,他只想逃。

  可就在他试图放弃的瞬间,水谷苍介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掌很大,有力而冰冷,没有任何犹豫,压着阿尔文的手指扣下扳机。

  血溅了满脸。

  那是阿尔文最初的生命体验。

  “你后悔吗?”贺逐山问。

  “我没有后悔的资格。”他须赎罪。

  “水谷苍介为什么收养你?”贺逐山又问。

  “我不知道。”阿尔文说。

  这是实话,他不知道。本杰明·阿彻为什么制作复制体,水谷苍介又为什么篡改他的记忆,这都是阿尔文迫切想要寻找到的真相,可惜真相无可捉摸。

  而此时,在被灯火点缀的夜色中,他与贺逐山相互对视,沉默而柔软,仿佛宇宙里冥冥吸引的两颗星。

  贺逐山凝视他许久,微微扭头,似乎不打算深究:“那时你多大?”

  “十五。”

  “十五啊,”他笑了笑,“我第一次杀人时只有十岁。你比我走运。”

  他们不再闲聊,第一轮花车游行也落下帷幕。这时,一台巨型花车悬停在空中,平衡板和机械臂便像蛛腿一样在空中伸缩。这是大型舞台,风靡提坦的娱乐明星正在上面又跳又叫,人潮涌动,仿佛全世界都陷入了一种迷幻而疯狂的错乱之中。

  “你喜欢什么音乐?”贺逐山忽然又挑起话题。他今夜难得话多,简直像猫露出柔软肚皮。

  “我很少听音乐。”阿尔文斟酌片刻,把“从不”换成了“很少”。

  “是吗?”

  “是的。那天晚上是我第一次听‘疯帽子’。”

  那天他们一起从小布鲁克林杀出血路时,警车上放的是“疯帽子”乐队的迷幻风摇滚电子乐。“疯帽子”是个纯AI乐队,在它们之前,人类不敢相信机器智能竟能制作出如此惊人的“作品”,而非“商品”。

  “那你知道疯帽子是个童话角色吗?”贺逐山微微挑眉,“‘为什么乌鸦会像写字台’,爱丽丝梦游仙境……之类的。”

  阿尔文当然不知道。不过他发现,贺逐山确实相当喜欢读书。

  他疏离冷酷的外壳下,藏着一颗格外柔软的心。

  “水谷苍介没教过你任何事,”贺逐山做出评断,“他是个不称职的‘监护人’——你知道童话的意义吗?”

  阿尔文还未听明白他话中的弦外之音,他已起身向礼堂深处走去。

  贺逐山方才走入这幢荒芜建筑时便注意到,杂物堆里有件老古董——一台仿老式铜质留声机的机械音响设备,似乎还能正常工作。

  他将它翻找出来放在台上,拨弄左耳的白玫瑰,通讯器立刻调整电波频率,介入了“留声机”的操作系统。

  “留声机”开始滋滋啦啦发出动静。

  “童话的意义是没有意义。”他说,“它是幻想,是虚构,让儿童沉溺其中无可自拔……但它的无意义,在另一个角度看来,却是它最大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