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秩序官会爱上异能反叛者吗 赛博秩序官会爱上异能反叛者吗 第56章

作者:阿苏聿 标签: 强强 末世 玄幻灵异

  忒弥斯走下长梯。

  这是“她”第一次走入城堡里的小花园,在电闪雷鸣中,在狂风骤雨里。“她”撑一把黑伞,伞下雨帘如珠。但“她”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神色晦暗不清。

  黑色大门打开的瞬间,忒弥斯动了。那雪白的身影就像贴地而过的精灵,“她”在眨眼之间解决了所有警卫,包括司机。“她”放下雨伞,暴雨打湿了“她”雪山冰河般的白发。“她”轻轻跨出一步,越过那道与生俱来的门的界限,然后闭上眼睛,认真地听风、雨、叶、虫,深深吸一口气,仿佛是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次呼吸。

  然后“她”转身,一把拉起阿尔文,带着他冲进无尽的黑夜深处。

  那明明是他人生中最畅快的一天,阿尔文却忘了。

  忒弥斯开浮空车横冲直撞,在提坦市上方神采飞扬地笑。“她”是那么兴奋,那么忘我,车窗未关,雨细细密密杀进来。“她”的衣服已然湿透,可“她”完全不在乎。

  秩序部发出警报和捉拿悬赏,忒弥斯只知道和他在城市街头奔逃流浪。

  在湿漉漉的马路上,在幻影般的灯火里,在伞面的交错、人影的接踵中,忒弥斯像一个天真的女孩,四面环顾,赤脚起舞。粗糙的砖石把她的两足磨出鲜血,她一路走,血迹一路蜿蜒。

  但她说:“我感觉到了……”

  I feel it.

  我感受到了疼痛。

  这是真正的生命的体验,是多少亿兆字节的数据都无法模拟的“色彩”。

  是黑白玛丽第一次逃出牢房,跳入洪流。

  那是新世纪124年底,距离仿生人忒弥斯自杀、给数百个实验型仿生人违规输入记忆并将其释放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阿尔文与她在人潮中失散,他被秩序部追杀。

  那是数十年来提坦市遭遇的最大台风,自然的力量摧毁一切,监控系统全部失灵,到处是为非作歹的赏金猎人和城市混混。

  阿尔文走投无路,被逼到巷子角落。

  他以为自己就要被抓回那间冰冷的实验室,但枪声未响,寒光先至。

  十六岁的贺逐山出现在他面前,居高临下,面无表情。他摘下兜帽,露出一张惊心动魄的脸。他的眼睛和母亲的那么相像,眼尾微挑,桃花般潋滟,唯一不同在于,他更锋利,更尖锐,像一把已出鞘的青玉之剑,又像高不可攀的寒山之雪。

  长刀还在滴血,“啪嗒”、“啪嗒”落在阿尔文眼前。

  贺逐山只说了四个字。

  “跟我走吗?”

  在一个命运轮/盘悄然转动的风雨之夜。

  作者有话说:

  ①歌曲《Where the Willows Grow》,前文提到过,译版来自网易云@狄奥睨索斯(一直觉得这首歌基调与氛围都非常的赛博朋克,诚挚安利)

  ②《最后的玫瑰》by聂鲁达。“聂”繁体为三耳,聂鲁达访问中国时艾青曾打趣他有三只耳朵。

  ③黑白玛丽,一个主要用来攻击物理主义的思想实验。

  所以说之前阿尔文同学觉得小贺眼睛熟悉就是这个原因啦,跟凤凰没有关系,凤凰另有其人。

  所有雨天的氛围都可以参考《银翼杀手》。我的文字太贫瘠了(滑跪

第50章 伊甸(2)

  那晚一定发生了许多事, 那些私人的、隐秘的经历与情感曾在暗潮中重构为一个个真相,宛若拼图,散落在提坦市诸多无人知晓的秘密角落。它们确实存在,却终究会被宏大的历史叙事吞没, 被钢铁般冰冷的人类文明遗忘, 消失在洪流里, 消失在无人回应的山谷深处。

  新世纪124年12月29日, 人工智能系统忒弥斯因某不明来源的网络攻击陷入瘫痪, 提坦市秩序霎然崩盘。无数赏金猎人、帮派混混、街头小子和流浪杀手趁机涌上街头, 四处劫掠,报复一贯骑在他们头顶的执行警/察或公司白领。

  蜗牛区爆发了数十年来最严重的一场大变乱:十三个帮派发动联合袭击,攻破蜗牛区境内所有达文公司企业、安保系统、警察局与信息站。局域网络亦被摧毁,叛乱者在蜗牛区与城市中心广场、自由之鹰区之间建立数段战略缓冲带, 试图阻挡三日后, 达文公司暴怒之下的激烈反攻。

  但在当时,这些事情阿尔文一概不知。

  他只感到痛苦——暴雨夜里,精神元腺体出现了强烈的应激反应。

  他与外来精神元腺体的融合其实并不稳定, 但本杰明急于推进研究进度, 一向通过注射/精神力药物的方式强行维持腺体稳态。隐患便早已埋下——阿尔文很容易受外在精神力干扰, 任何一点细微的波动都会让他疼痛异常。

  因此虽然贺逐山外露的精神力微不可察, 阿尔文却能在他尚未走近前便敏锐感知。那种强烈的压迫感足以将他撕碎, 头痛欲裂。

  况且——他厌恶“变异”。

  本杰明通过控制脑皮层反射,把疼痛、血腥、戕害、令人反胃的画面及令人难忍的嘶嚎与“变异”连接在一起。他把这种潜意识灌输进阿尔文脑海, 于无形中控制、扭曲他的思想及感情。

  他让他厌恶“变异”, 厌恶“同胞”, 厌恶永无止尽的实验, 然后更厌恶自己。

  ——厌恶自己, 所以会死灰槁木地任本杰明掌控;不曾被爱,所以将罪责和错误都推向本我;他在梦魇中一遍遍徘徊踟蹰,在内心深处潜藏一个个残忍而暴戾的念头,那些黑暗随时会吞噬他,将他变成一只彻头彻尾的野兽……

  本杰明刚好乐见于此。

  于是在那个暴雨夜中,阿尔文蜷缩着退向墙根角落,他像猎物躲避撕咬,躲避贺逐山的凝视。

  但片刻之后,那人还是跨过地上尸体向他走来,平静而坚定,阿尔文便颤抖得更加厉害。

  “别碰我。”他咬牙克制,在令人崩溃的剧痛中做出警告。

  但贺逐山恍若未闻,几不停步。

  阿尔文再无法压抑那种反射冲动,倏然暴起,拔出十字短剑,在混乱的深夜中遵循本能攻击对方。

  风狂雨厉,他什么也看不清,绝望又无助,只知道胡乱拼刺。但他太瘦弱,不是任何人的对手,甚至没发在贺逐山面前扛下三招,几乎眨眼须臾,就被对方狠狠一掼,毫不留情地压在墙上。

  那人扣紧他的脖颈,清冷眸光似剑,离得这么近,几乎鼻尖相贴,阿尔文觉得自己仿佛已被精神痛贯穿。

  他头晕眼花,却依旧执拗地挣扎起来试图呼吸。对方的手便缩得更紧,喉咙深处仿佛有火在燃烧。于是一种来势汹涌的委屈冲上心头,阿尔文忽然觉得自己可笑,他不再挣动,从嗓子里憋出几个模糊的音节:“你杀了我吧。”

  杀了我,终结我无望而黑暗的一生。

  那沙哑的轻喃带着哭腔,呜咽一般,仿佛小兽。施暴者漠然不语,手却略微一松。贺逐山不爱说话,但他冷淡的眼神比世界上任何一种语言更干脆、更利落。

  他平静地问:我为什么要杀你?

  阿尔文摇头:“你杀了我吧。”

  他闭上眼睛:“我求你杀了我。”

  绝望在小巷中回荡。

  对方微微眯眼,松开桎梏,任由他跌落泥水,然后转身走远,作战靴在积潭里踩出“啪哒”响动。

  于是阿尔文剧烈喘息时心想,他真残忍啊,视他的求死为徒劳。

  他背靠砖墙而坐,低头咳喷鲜血,不远处枪响警报此起彼伏。

  就在他浑身发烫地等死时,那人却走了回来。

  黑灰色的作战靴再次停在阿尔文眼前,“窸窣”声后,那件还沾染主人体温的外套落到身上。

  阿尔文愣了愣,惶然抬头。

  一辆跑车横冲直撞漂移过路口,明黄色远光灯撕裂黑暗。他便在这一闪而过的狂躁中望见了贺逐山的眼睛,在他的眼睛里望见自己。

  贺逐山蹲下来,与他平视。

  他在忽然看到十数年来从未看过的东西——

  我不会杀你。

  他的眼睛说。

  阿尔文在昏迷前落入一个陌生的怀抱。

  其实他只小贺逐山不到三岁,身型却因长年累月遭本杰明囚养远比同龄人瘦弱。贺逐山一只手就能将他拎起,然后一揽一提,把他连人带外套地抱在怀里。

  ——我不会杀你。

  他许诺道,“跟我走吗?”

  阿尔文再睁眼时,已然身处蜗牛区某间逼仄狭小的出租房内。

  这种出租房多半属于公司底层员工,他们在公司虚假的泡沫中迷失自我。房间原主不知去向,阿尔文猜想,他多半已在暴/乱中被帮派成员杀害。

  阿尔文睡得晕沉,一睁眼头重脚轻。他清醒片刻,才发现自己睡在一张蓬松柔软的羽绒被里。房间狭小,金属床紧挨那面唯一的大玻璃窗。他抬起手,借着倒映入户的城市夜火,瞧见右手手背上那因空气倒灌而高高鼓起的肿包已被仔细处理,青红未褪,有人替他贴上一枚小小的创可贴。

  他下意识摸向口袋——剑还在身上。

  门口忽传来“哐啷”声响,他立刻回头,贺逐山从淋浴间里走出,房间低矮,他又高瘦,便不慎撞歪了吊在天花板上的廉价电视。

  他发梢仍在滴水,身上带点热气,与阿尔文目光相撞,擦发的动作便微顿。

  他们在昏暗的夜色里沉沉对视,阿尔文下意识捏紧被子。

  贺逐山懒得和他废话,扭过头去,“簇”一声,划亮一根火柴。

  烟头窜出火光,柔亮他小半张脸。他两眼微垂,冷淡得生人勿近,又随手掐灭火,吞云吐雾,背对阿尔文走向厨房。

  说是厨房,其实只有一张短小的“L”字型灶台。他在灶台边暴躁地“丁零当啷”半天,终于烧出一壶热水,漠然不语,用两只杯子来回将水倒凉。

  贺逐山端着水与药走向阿尔文,阿尔文立刻握紧那把十字短剑。但贺逐山对他的防备视而不见,径直伸手扶他后背。

  即将相触的瞬间,阿尔文倏然躲开,可对方显然早有预料,侧身就挡。

  阿尔文防不胜防,一头撞到对方怀里,握着剑的手立刻被人制服——但他是野兽,野兽会撕咬,且从不认输。于是他想也没想,把头一扭,冲着贺逐山手腕就是一下狠咬。

  齿间扯出血丝,牙印又深又重,贺逐山轻轻“嘶”了一声,立刻抽手。

  阿尔文抱着被子躲进角落,向往常一般等待对方的报复。

  但贺逐山和那些人不一样,他和他以前遇到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只是垂眼看了手腕片刻,眉头也没皱,径直将水和药放在一旁,冷冷抛下几个字:“吃,或者我给你灌下去。”

  和人一样果断淡漠,却又强势得不容置疑。

  他转身便走,好像根本不关心阿尔文怎么做。阿尔文凝视那杯热水,却觉得心像涟漪一样跳了片刻。

  他求贺逐山杀他,贺逐山不仅不杀,还不准他死。

  他不知道贺逐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问,贺逐山也不说。

  他们谁都不问彼此的来龙与去脉,却在黑夜中相互舔舐伤口。仿佛只是黑夜里一瞬交错的旅人与过客,却偏要回头。

  阿尔文最终喝下了那片止疼药。水温正好,不冷不热。

  他再抬眼找人时,对方已靠在窗边,坐在雾里,“啪哒啪哒”,一下又一下拨弄耳边那枚通讯器。

  他多半是个有背景的杀手,或猎人——阿尔文推测——他试图联系他的同伴,但蜗牛区的局域网络已被切断,无人回应。

  于是他只好偏过脸,再次点燃一根烟,在不时惊起的枪响中,沉沉望向窗外。

  红与黄的探照灯和野火掠过,光影如碎片,斑驳落在贺逐山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