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金香的礼物 郁金香的礼物 第32章

作者:郁棠 标签: 玄幻灵异

  原舒辰和姜何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罗曼蒂克的关系,从头到尾都没有。要说两人真的有点什么特殊情感的话,或许更像是惺惺相惜。

  在美国读完生化制药方向的硕士之后,姜何本来就有继续读研的打算;也一直关注着美国高校博士生的招生政策,以及他们对外籍学生的态度。

  但就在姜何准备毕业的这年,他收到了彼时还正在读博的原舒辰的邮件;说是看到了他发的一篇SCI,认为跟目前她们正在研究的课题联系非常紧密,问姜何有没有兴趣回国在T大继续深造,加入她所在课题组。

  姜何一开始是很犹豫的。他其实在美国已经找到了几位比较感兴趣的导师,也都进行过初步的了解和沟通;回国读博的话,要处理和适应很多杂事,总体上来说,研究环境也会差一些。

  但原舒辰非常积极,诚心诚意地抛了好几次橄榄枝;而且姜何作为独生子,本来也有回国照顾父母的责任,综合考虑之下,便同意了。

  最开始,一切都跟原舒辰承诺的一样;姜何进入T大,成为戴义宏教授招收的博士生。在原舒辰的课题组,姜何凭借着自己在人参皂苷化合物研究领域的经验,成为组内主要负责人之一。

  课题进展非常顺利,一年后,以姜何为主导合成的人参皂苷Rh5在动物实验中取得成功,并且在导师戴义宏的推进下申请到了专利。

  姜何和许斯哲就是在这一年里认识的。许斯哲是T大附属医院肿瘤科的医生,也是课题组的外部顾问,在动物实验阶段帮了很多忙。

  可变故也来得猝不及防。

  那张专利书拿在手里还没捂热呢,课题组忽然面临解散。戴义宏很抱歉,只能保证会尽己所能帮姜何写推荐信,争取让他第二年去更好的课题。

  起初姜何觉得很奇怪,明明研究进行得这么顺利,实在没有什么解散的理由;果然,不久就有了小道消息,说是原舒辰跟戴义宏见钱眼开,想把成果卖给开了高价的海外制药公司。

  姜何原以为这是谣言,但这件事很快就被原舒辰的行动证实了。

  购买专利的是美国泊维制药,姜何和许斯哲各收到了25%的税后金额。而原舒辰,则迅速果断地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博士学位,带着这份“投名状”进了泊维的研究中心。

  哪怕是四年后的现在回想这件事,姜何还是会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明明只是一个假期的时间,姜何从研究生阶段到博士阶段的研究成果,忽然就冠上了别人的名字。自己花心血搭建的科研愿景,自己想要探索和努力的方向,今后想要过的整个人生,顷刻间全部倒塌了,只留下了账户里一串薄薄的数字。

  再之后,想不到全新的研究方向,又多了笔飞来横财的姜何就提前步入了“退休”阶段;跟在泊维工作的原舒辰过上了截然不同的生活,也就再没了联系。

  “那导师当时承诺的推荐信呢?”辛久在姜何怀里坐直了一点,仰起头看他。

  “写了,但我没能交出去。”姜何把手放在辛久后脑勺的头发上,一下一下轻轻顺着。

  辛久纳了闷:“为什么?”如果姜何当时送了推荐信的话,说不定还能继续他的学术历程。

  “因为……”姜何说到这里忽然笑了一下,像是自己都觉得接下来的话有些荒谬:“因为当时台风登陆,下了很大的暴雨。可能下水道堵了,路上的水积了好多,我摔了一跤,整个书包都湿透了。”

  辛久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只是还没说出什么就默默闭上了。

  姜何当然知道可以再去跟导师要一封,但他没这么做。

  姜何也并不隐瞒避讳:“当时对做科研完全没有信心了。人参皂苷化合物是我从硕士努力到博士的课题,一下子要成为别的公司的产品了,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往哪里走,看不到出路。而且那笔钱确实不算少,我就做了更轻松的选择。”

  辛久忽然又想起了些别的事情,跟姜何靠得更紧了些,挽住姜何的一侧手臂,问:

  “那你下雨天会反反复复做的那个噩梦,是不是也跟这件事有关?”

  姜何的表情稍稍凝滞,末了还是点了点头,坦言道: “是。”

  “整整四年?”

  “是。”

  辛久不知道这座沿海亚热带城市这四年下了多少场雨,其中多少场覆盖了黑夜的时间,多少场打了雷,多少场有大风,多少场会有雨点敲击窗户的声音……

  辛久只能想到夜里姜何醒来时苍白的脸色,泛红的双眼,渗出汗珠的额角。

  四年来,原先科研理想的残骸,被姜何变成了窗明几净的新公寓,变成了悠闲浪漫的鲜花店,变成了日后所有的轻松惬意,也变成了萦绕其间久久不散的暗影。

  辛久忽然从姜何怀里起来了,松开了挽着姜何手臂的手,然后把姜何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张开两臂揽住了姜何的肩背。

  辛久不确定自己够不够资格,不知道自己单薄的肩膀是否撑得起这份往事的重量;但辛久想要试一试。

  “以后我不会让你做噩梦了。这么辛苦的事,不要再有第五年了。”

第44章 43.鬼才信你!

  “老板——嘿嘿,姜老板——”

  赵以温双手合十,满脸堆笑地凑在柜台边姜何面前,眯着一双眼睛,呲着一口白牙,欲言又止地等着姜何搭话。

  赵以温有事相求时的刻意实在太明显,姜何把手里的书扣下,吐了很长的一口气:

  “你先说,我不一定答应哈。”

  “害!就是很——小一件事,绝对在老板你的能力范围内。”赵以温半靠在了柜台的桌沿,脸上仍旧保持着无比卖力的微笑。

  “得了,”姜何对赵以温的“迷惑攻击”早就免疫了:“要真是小事儿你至于铺垫这么多?到底说不说?”

  “行行行……”赵以温敛神正色,抿了抿嘴唇,一本正经地跟姜何说:“舒辰跟我大概说了下你们读博的时候的事情。都四年过去了,现在她都从国外回来了,你们的误会也该解开了不是?她后天晚上想单独请你吃个饭,让我牵个线;老板你大人大量,就当赏我个脸,行吗?”

  赵以温的表情逐渐变得抱歉又为难起来,眉毛不自然地撇开,嘴角尴尬地向下吊着;看着姜何的眼神里有些不明显的企求。

  姜何没说话,盯着赵以温没动。

  赵以温有自己的立场,站在他的角度,他为原舒辰说话,相信原舒辰口中的“误会”确实合情合理。可即便这样,姜何也是赵以温相处了四年的同事,“输给”一个刚认识两个月的人,姜何还是有点心凉。

  “赵以温,我以一个熟人的立场提醒你一句吧。这么短的时间,你真的了解原舒辰吗?我跟她连守住基本的体面都够呛了,她也知道我跟你是什么关系,她还要拜托你做这种得罪老板的事情?你不觉得有点过了吗?而且你俩现在还没确定关系吧?”

  赵以温完全忽视了姜何话里的警示意味,反而笑得更灿烂了:

  “还得多亏老板你,我俩的关系简直突飞猛进!昨天晚上她请我吃宵夜,我俩聊了两个小时多;后来是我看她实在心里不舒服,想帮她做点儿什么,才主动说试着帮她约你的。”

  姜何有点将信将疑,坐在椅子上的上身稍稍后倾,眉眼轻轻蹙着,眼神里满是怀疑。

  赵以温有点无奈地笑了,坦言道:“老板,这回你是真的得帮我。你俩这误会要是解不开,我跟舒辰之后也很难再发展下去了。

  “你还说店里以后不做她的生意;当然我是很乐意每天送她一枝香槟玫瑰,但她现在听了这话哪儿还好意思来啊。不管之前的事你俩怎么分配责任,但眼下我后半生的幸福问题摆在这里,老板你忍心坐视不理吗……”

  本来姜何是完全不想跟原舒辰扯上关系的,四年来严格地远离科研圈,这也可以算作一部分重要的原因。但现在就是发生了这么戏剧化的事情,不论姜何接受与否,赵以温也还是有自由选择爱人、做出判断的权利。

  正思索时,姜何的视线擦过赵以温的耳际,不自觉地落在了他身后正在摆放鲜花的辛久身上。

  这天一早天气就放了晴,此时正是阳光温柔的时候。辛久深栗色的头发稍有些乱,发梢泛着浅色的光,像有阳光的清晨,某朵小花薄薄的花瓣边缘,温柔又纯净。

  姜何记起自己落在辛久发顶的吻,脸上慢慢浮出了笑意;伸手把遮挡了自己视线的赵以温向一边拨了一下:

  “我知道了,再说吧。”

  “什么叫‘再说吧’,”赵以温马上又窜回来,语气和眼神都十分诚挚:“你就答应了吧老板……”

  姜何无奈地歪了歪头,对上赵以温的眼睛:“我得征求一下其他利益相关者的意见。”

  “啊?”赵以温明显不解。

  “哎呀行了,”姜何再次把赵以温往一边推了推:“我中午问一下,下午答复你。你挡着我看书的光了。”

  虽然姜何口中的“利益相关者”就近在眼前,但碍于赵以温在场,两人一整个上午也没有机会讨论这件事;直到中午,才能逮住了机会一起出去吃饭。

  “话说你们俩最近走的挺近啊?”

  姜何和辛久走到门口,忽然听身后赵以温这样感叹:“好几天都一起吃午饭。”

  “不行吗?”姜何气定神闲地反问:“你一个人在店里忙不过来?”

  “这倒也不是……”赵以温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但一时间又找不出来,话说一半就卡了壳。

  姜何才不等他继续思考,张口就来:“昨天辛久的午饭是我请的,今天我想让他请回来。”

  “啊……”赵以温眼中的疑惑瞬间飘散,变成了一幅“我就知道”的表情,朝两人兴味索然地挥了挥手:“好吧好吧快去吧!哎呦……”

  说完还暗暗摇了摇头,心道果然谁都占不到老板的便宜。

  事实上,辛久再一次被姜何带到了之前的西式简餐餐厅。

  进门的时候,辛久翘起嘴角斜睨姜何一眼:“你请?”

  姜何弯起眼睛笑着点头,揽住辛久的肩膀往店里走:“我请我请。”

  等菜的间隙,姜何一边黏黏糊糊得捏着辛久的手指,一边问起早上的事情:

  “赵以温说的那些话你听到了吧?想让我去吗?虽然Anyway花艺店长的面子还是要给,不答应下来的话他不好交差;但要是你不想我去的话,我就不去了。”

  辛久嘴角噙着笑,转了转眼珠:“嗯……答应店长会去,到最后又不露面;他不是更不好交差了?”

  姜何垂下视线,看着自己手心里辛久的手,随口说:“那就找点借口呗。前一天晚上抱着冰袋睡觉,第二天我连发热门诊的病历单都能给他……”

  “喂!”辛久的手紧了一下,坐直了脊背严肃警告姜何:“不许乱来啊!”

  “别紧张,”姜何赶忙安抚性地拍拍辛久的手背:“要真生病了还得分床睡,我才舍不得。”

  辛久的耳朵猛地一热。

  有时候辛久真的很佩服姜何,好像表达爱意就和睡觉吃饭一样简单,那么直白赤裸,那么习惯自然。跟自己瞻前顾后、郑重其事的风格完全不一样。

  “你去吧,也没什么。”辛久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耳朵。

  姜何以为自己听错了,明明前一天还为那么两句话胡思乱想到哭出来,今天怎么这么轻易就同意了?姜何瞪大了眼睛:

  “你……确定要我去?她约的可是和我‘单独’吃饭啊!”

  “我确定。”辛久点了下头,又补充道:“噢,单独吃饭的话,你俩别吵起来就好。”

  “不吃醋了?”姜何盯着辛久,有些犹疑。

  “不了。”辛久回答得斩钉截铁。

  辛久的眼神和语气一样坚定平稳,没有一丝波澜,像是深林里一面如镜的湖泊。

  姜何捏着辛久的手,直勾勾地盯着辛久的瞳孔看了半天;眉间几乎凝固了的怀疑和不解一点一点慢慢松解。

  末了,姜何忽然一抬嘴角;无比干脆地撂下一句:

  “鬼才信你!”

  姜何的确不擅长猜测辛久伪装性十足的行动下,那些百转千回的小心思。姜何能做的,只是尽可能斩断一切可能让他不安的诱因。

  因为前一晚姜何发现,看到辛久哭的感觉,比自己流泪还要难过,得多。

第45章 44.那束郁金香

  原舒辰订的地方不远,就在和花店同一个区的T大新校区附近。

  餐馆名叫辉记酒楼。这是四年前,姜何和原舒辰还在老校区读博士的时候,就开在校门口很受欢迎的一家小店。某段时间的课题组会在实验室呆到很晚,偶尔也去那里一起聚餐宵夜。这几年老板的生意想来越做越好了,在T大的新校区附近也开了分店。

  辉记酒楼的客群主要是学生,价格并不贵,菜式也常见,但胜在味道很地道。新店和原先的老店装修风格相差无几,只是很平淡的白墙和原木色桌椅,不过摆设稍微新一点,看起来更干净些。

  姜何当晚到的时候,原舒辰已经在大厅的一张桌子上坐着等了一会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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