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异事件簿 怪异事件簿 第89章

作者:荒木泽代 标签: 玄幻灵异

  薛锐不愿相信那种隐隐的、可怕的预感,摇摇晃晃地到了门边,敲响了金铃。

  虽然声音微弱,但理论上,这个铃铛一旦想起来,再弱的声音也能传出去。

  可石室的门没马上打开。

  薛锐就在门边等着,然而他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总之那个门就是没开。他心中的不安愈发扩大,但他无法爆破这个石室,他的控制能力已经流失殆尽。

  他在不可置信中,双目不甘地阖上,倒了下去。

第132章 ——不可能的背叛

  薛锐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被绑在了石床上,动弹不得。

  绑他的东西是一种特殊材质制成的锁链,无论薛锐如何凝聚力量,想要挣扎,那些力量也如泥牛入海,似乎被这锁链吃得一干二净。他的四肢和身体都被固定在石床上,像是躺在砧板上的鱼,只能任人宰割。

  只有脑袋还能稍微动一动。

  薛锐艰难地抬头环顾,发现自己被带到了另一个房间里,比之前那个石室要大三倍。不远处有个丹炉,炉内燃着闪烁白光的火,火光照亮了整个室内。但这个炼丹房薛锐没见过,和他熟知的门派内炼丹房风格也大为不同。看清周围的一刻,薛锐甚至怀疑自己已经被带出了门派。

  薛锐还瞥到地面上似乎刻画了一些符文,不过角度原因,他看不全。薛锐也无法从看到的一小部分,认出来那是什么阵法。他已经差不多熟读门派内全部的主要炼药、炼器典籍,可以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阵法。但即便薛锐不认识这个阵法,也能立刻意识到,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因为他明确感到自己的境界在倒退,身体愈发虚弱。而他所躺的石床也在这个阵法当中,这绝对不是偶然为之。薛锐很明白,自己肯定成了阵法中的一环!

  就在他想方设法要挣扎的时候,有人走进了房间。

  ——正是薛锐的亲哥哥。

  看到他的一刻,薛锐确定了,自己应该没被带出门派。

  但这件事让薛锐觉得更不可置信。

  “你在干什么?”他盯着自己的亲哥哥,语气冷厉,但气弱让他气势不足,“你要骗我的精血来炼什么?还用掌门当由头,同门相残,你不怕被掌门清理门户吗?!”

  “‘清理门户’?”亲哥哥闻言,嗤笑一声,“不是正在清理吗?”

  “什么?”薛锐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做……你做什么扣到我头上了?!”

  “别太高看你自己。”哥哥沿着阵法的外延,踱步而来,然后停在了石床边上、薛锐的头顶之处。他垂眼看着薛锐,徐徐道:“你怎么没做错?你的出生,就注定了今天。”

  “什么?”薛锐没听懂,但他心里已经有了某种预感,“我的出生……?”

  “是啊。你还以为掌门会来救你吗?你以为这个炼药房是在哪里,就在掌门的居所之中!”哥哥轻声冷笑,“你从来不知道吧?你也不必知道,因为你的出生、你被培养,终究是为了躺在这个石床上,归还门派给你的一切。”

  事已至此,薛锐哪还不明白?他盯着上方的男人,对方以往克己、冷静且略带疏离的神情,此刻变得冷漠又可憎。薛锐道:“你们要拿我炼药?拿血亲炼药?!”

  “可不是我,而是你一直很敬重、崇拜的掌门。”哥哥语气漠然且淡定,好似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你想没想过,记录在册的那些掌门,寿命和力量为什么都明显超过门派里的其他人?为什么就算是门派里的长老,也从不能撼动我薛氏一族的地位?

  “以及,这么多掌门,怎么最后都只有独子?要么没听说有次子次女,要么这些人都在成长过程中夭折了。门派里记录的,都是这些次子次女、甚至长子,在一些外出修行时过于莽撞而糟了大难,是不是?记录里描述这些人的以往,寥寥数语说的都是他们桀骜不驯,在门派里风头无量,甚至比长子都风光许多。你觉得这些文字,是否有些耳熟?”

  薛锐听得浑身发凉——或许又是他虚得本身就连体温都维持不了——厉声道:“那些次子次女……都被炼了?!”

  “自然如此。这是掌门独传秘法,由血亲当药引,便能再冲击更高境界,并维持鼎盛时期的境界几乎翻倍的时间。断亲成圣,不过如此。”亲哥哥嗤笑道,“我小时候最烦你整日抢了我的法器、我的秘宝,与掌门私下论公道数次,他终于告诉我,你和我、和我们是不一样的。终有一天,堆积在你身上的奇珍异宝,总要你悉数‘还’回来。”

  薛锐觉得这简直太荒谬了:“既然如此,何必还要悉心栽培我这么多年?我修行得如何有什么意义,掌门又为什么还督促我的进步?”

  “因为你的天赋,超乎了他原本的预估。他想知道,如果将你栽培得更加强大之后再作为药引,会不会药效更好。”哥哥的语气平静,但就是这种平静,让薛锐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一点——这个关系最近的血亲之一,已经不把自己当做他的兄弟了。不,应该说,这个掌门的长子,已经没把薛锐当做他的同门,甚至不当做一个人了。

  在这个男人眼里,薛锐变成了一个珍贵的药引而已。

  “对了,你现在才被处理,也和掌门夫人有关。”哥哥又想起了一点,徐徐补充道,“她不知道薛氏掌门次子的传统,她的门派也没必要轻易交,所以你刚出生的时候就没对你动手。直到她在二十年前去世,拿你炼药的准备就正式开始了。”

  这话说得过于平淡,好似掌门夫人就不是他亲生母亲一般。薛锐的愤怒和不可置信到了极致,这会儿反而变成了冷静。他一下就想到了其中的不对劲:“难道,她的去世也是你们动的手?”

  “这和我无关。”哥哥回道,“但是和掌门有无关系,我不知道。我确实问过,他说是我想多了。实际上是不是想多了,你可以自行猜想。”

  薛锐冷笑:“你怀疑,但你根本不查?”

  他当时是完全信任自己的父亲和哥哥的,自然不会想到去调查他们是否和母亲的去世有关。但凡他要是知道一点内幕,绝对会想方设法追查到底。

  不过,哥哥都能如此淡定地接受“弟弟要作为药引子”这事了;为了自己的利益和不顶撞掌门,不去追查亲生母亲的死亡真相,似乎也不奇怪。

  “不必与我生气,你连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哥哥大概也因为薛锐的嘲弄有些恼羞,嗤笑道,“你就在这里待着吧,直到整个阵法填满你的血,丹炉里炼出了融汇你生命的丹药,你对门派的债就还完了。”

  他顿了一下,又俯下身靠近了一些,似笑非笑地补充道:“对了,你的身体也不会浪费的。由上品珍奇养出来的骨肉,也会成为炼器的上好材料。我们会好好珍惜的。”

  薛锐也冷笑,用力“呸”了他一口。

  因为亲哥主动缩短了距离,加上薛锐蓄积了好一会儿的力气,这口还真啐到了亲哥的脸上。亲哥怒极反笑,扬起手就要往下拍。薛锐就紧紧盯着他,生生等着他这一掌拍下来。

  这一掌,却迟迟没打下来。

  不是哥哥生了恻隐之心,而是他不得不收了这一掌。毕竟他现在出手的话,很可能一下就打死薛锐,这却是万万不行的。薛锐必须活下去,一直提供活血,直至炼药成功。因此就算薛锐本身要撑不下去了,掌门和长子也会用药物暂时吊着他的命,让他在痛苦和无尊严的情况下赖活着。

  暂时不能亲手收拾薛锐,亲哥怒气冲冲地走了。

  炼丹室重归安静,薛锐仰面看着天花板许久。

  刚才与亲哥的对峙,似乎花掉了他的醒来之后的所有力气和精力,他不可避免地逐渐失神,好似一尊木偶呆呆地躺在石床上。

  ***

  接下来的日子,哥哥和掌门都来看过丹炉炼化的进度,也顺便确认薛锐的情况。

  有前面薛锐对亲哥冷嘲热讽、反唇相讥,他们都以为薛锐肯定会抓紧机会冲他们发泄情绪。然而薛锐似乎变得认命了,或者是血液带走了太多生命力,让他无力反应。总之,薛锐大部分时候就木然地看着这两个人。甚至在和“罪魁祸首”——掌门——对视的时候,眼神也很平静,一点不像是要生气、要寻仇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不过薛锐并不知道时间,仿佛在石床上无穷无尽地捱了一生。他也不知道外面有没有人会在意他的失踪,还是大家就像接受以前那些次子的突然死亡一样,也接受了薛锐的杳无音信。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炼药的过程终于要走到尽头了。

  彼时薛锐已经完全虚弱,不绑着他他也几乎完全无法动弹。他的亲哥哥大概为了出之前那口恶气,或者就是纯粹地恣意玩弄他,想办法让他坐了起来,观看了炉内成丹的整个过程。

  其中流光溢彩、火光流转,自不必说。只是那丹药炼成之时,其造成的能量波动之磅礴,差点让已然无力抵抗的薛锐一命呜呼。但他撑住了,他死死盯着那枚几乎将自己所有生命都消耗殆尽的金色丹药,之前已经无神的瞳孔,也被印上了璀璨的光彩。

  这就是会让掌门大盛,也会让薛锐衰弱致死的丹药。

  掌门好好欣赏了一番这枚丹药,并未着急服下,而是先将其收好。随后,他又假惺惺地询问薛锐,死前有没有什么心愿想要达成。

  薛锐还真提了心愿。

  还不是那种很难完成的。

  他缓缓地说道:“我想去门派最高的那枚‘飞来石’上……再看一次日落。”

第133章 ——一线生机

  掌门同意了薛锐的“临终遗愿”。

  “飞来石”说是石头,实际上更像是一块大石头固定在山顶边上形成的悬崖。薛锐小时候还挺喜欢上去观看整个门派和眺望远方,长大后就去得少了,毕竟他自己就能上天入地,哪里去不得?现在他提出还想去看,掌门只当他是怀念从前。

  虽然知道薛锐有可能会直接从飞来石上坠落自尽,掌门却对此不以为意。薛锐最大的价值已经利用完毕,再用他的骨肉炼器……说直接点,也不过是废物利用。反正薛锐的命是不能留的,他要是自尽,还省得掌门和长子动手了,了不起就是花点力气收尸而已。

  总之,在一个落日时分,掌门派长子把薛锐带上了飞来石。

  薛锐这会儿恢复了一点点力气,勉强能站住。不过飞来石上罡风大,长子刚把薛锐放下来,薛锐就被吹得身形摇晃。之后不知是因为站不稳还是不小心,他直接半跪半蹲在了石头上。作为一名修行者,这种姿态说不出有多狼狈。

  薛锐的亲哥哥,此时的语气却是痛快又嘲弄:“你连站都站不住,死之前如此狼狈,连骨头都软了,是吗?”

  他如此说着,但绝口不提是谁、是什么事造成了薛锐的现状,其心可诛。薛锐回头看了他一眼,哥哥以为会从中看到怨恨,可实际上却只有平静。于是哥哥更加嘲讽道:“你看看你,如今的眼里居然连一点愤怒都没有,你还有一丝骨气吗?之前所谓的天赋卓绝的薛锐,就是这样面对自己的仇敌的?不过稍微磋磨了几日,你就毫无反抗的脾气了吗?”

  他越说越口无遮拦,薛锐却不理他,只艰难又坚定地往前爬。他确实不知道自己被磋磨了多少天,但肯定不止几天、几十天。那样漫长的噬骨之痛,叫他无法彻底昏死,也无法保持清醒。现在炼药结束了,噬骨之痛也随之结束了,他却依旧难以完全掌控自己的身体。每一下挪动都要全神贯注地拼尽全力,而且每动一下也还是能感到极其尖锐的疼痛,应该是身体在发出最后的警告。他不怕痛,痛也很好,痛能让他保持清醒。

  亲哥哥看自己说了那么多,薛锐却不再理会,被忽视的感觉再次叫他恼怒。

  “你像狗一样往前爬,是想爬到前面去自尽吗?”亲哥再次冷笑,“你爬这么慢,我可以帮你一下。反正还能给你最后体验一下在空中的感觉,是不是?”

  他说话愈发难听,薛锐终于还是回头瞥了他一眼。

  这一眼不再是古井无波,但也不是亲哥想看到的不甘和愤怒,恰恰相反,是一种无声的嘲弄。亲哥说那些话,好似变成了跳梁小丑,可笑至极。

  而长子看到薛锐的眼神,那口闷在胸中的恶气真是不得不出了。反正薛锐的命现在已经没价值,而且掌门让长子来带薛锐上飞来石,不也有随长子处理他的意思吗?

  想到这,长子就冷笑一声,顶着薛锐的目光上前,一抬脚——

  竟是连个术法都不用,直接一脚把薛锐踢了出去!

  薛锐无法反抗,眨眼间就被他踢出飞来石,朝山底下直直坠去。他甚至没发出一声惨叫,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像一块肉砸下山崖。

  他的亲哥哥,就站在飞来石边上看着这一切,露出畅快的笑意。

  他记得下面其实是个冰泉,就算薛锐一时间没被砸死,也会因溺水而死。因为那冰泉从表面开始就冰冷无比,越往下越冰寒,一般水平的修行者都挨不了太久,如此虚弱的薛锐又怎么可能挣扎得了?退一步说,就算薛锐勉强挣扎出来了,他本来就半死不活的身体再经此一遭,也跑不了太远。

  先给他一点似乎能逃跑的希望,然后再去拿走他的性命,也挺有意思。

  长子嗤笑一声,往外踏出了一步,虚空而立,徐徐落了下去。

  ——别是直接冻成人棍了啊。

  ***

  然而,掌门和他的长子,都预估错了薛锐要去飞来石的理由。

  或者说,他们猜对了一部分,却没猜到重点。

  薛锐来飞来石,确实是为了坠下去,但不是为了自我了结,而就是为了掉进冰泉。

  嘭——!

  薛锐几乎是砸进水里的,这么高砸下来,水面坚如地面,砸得他浑身痛得像是要散架了似的,七窍也立时开始冒血。但他的身体毕竟是修行淬炼过的,即便痛到浑身针扎一般,也没真的立时散架。薛锐拼死动了起来,可身体要随想法动起来极其困难。那水的冰冷好似瞬间就穿透了皮肤和血肉,直达骨髓。

  薛锐要紧牙关,拼死往泉下深处游去。

  越来越冷,越来越痛,越来越窒息,随时死去都不奇怪。可反正不游也是死,薛锐拼着即便下一刻就死亡也要再往前一步的意志,硬是一点点往下蹭去。这种时候,他甚至没办法用仇恨来激励自己。他脑子已经混沌,只有一个念头还能模糊凝聚成形: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终于,薛锐摸到了冰泉下部侧边的一个……盖子。

  这是个金属制品,上面附带着一根尖刺,只有一寸长,但极其锋利。它混在泉底尖锐且冻死的石头之间,只有薛锐知道,这跟尖刺与众不同。薛锐在摸到它的瞬间,第一反应甚至不是惊喜,而是“或许这只是幻觉”。

  但不管是不是幻觉,薛锐毫不犹豫地把手掌用力摁了上去。

  本来只需要手指扎上去就行的,可薛锐实在没力气了。他现在也没什么不能发狠的,手掌直接用尽全力拍下去就是了。

  鲜血再次从他的掌心涌出,也瞬间被尖刺吸收。

  咔哒。

  一声某种东西打开的声音传来,但实际上薛锐是听不到的。他已经头晕眼花,耳朵也听不清了,只有水下的压迫和耳鸣。不过他知道盖子已经开了,一个巴掌大的瓶子显露在昏暗无比的冰水之下。

  薛锐再用力拔出了手掌,也顾不上流血不止的手,径直拿起瓶子、打开。

  一颗像冰一样的丹药,被他一口吞了下去。冰水不可避免地跟着进入口腔,咽下了五脏六腑,好似吞下了一块块刀片。薛锐却顾不上感应这种疼痛了,因为丹药的效果已经远远超过了其他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