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之监狱记事 虫族之监狱记事 第56章
作者:小土豆咸饭
他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只是如果可以留在这里,至少在一个月的时间里能够让雌虫自暴自弃地安慰:雄虫至少有一个月是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
气味最终会消散,束巨只能用人生中短暂的一个月竭尽全力地去记住这种味道。
他们认为,他们再也没有机会离开了。
温格尔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并不在意那些被舍弃在戴遗苏亚山的食物,并非是浪费,而是在限定的情况下,他只能带走最有价值和最需要的东西离开。
卫星站是和戴遗苏亚山监狱截然不同的一种荒漠。
这里的每一个军雌看上去都很忙碌,他们经常坐在一起就连打牌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最让温格尔感觉到奇怪的是,这些雌虫们都像是在刻意避开和自己的接触。
那种感觉并非是厌恶,而是为了避免自己和他们再次受到伤害,而提前做出的堤防。
温格尔察觉到两者之间的差距,这让他感觉到坐立不安。在军雌们寄东西给家里的时候,温格尔把那些回信一并送了出去。送出去的时候,联络员和他一起对了一遍数目。
他们共同清点那些没有被破坏的信封,作为贵族繁琐的礼仪之一,回信是代表尊重。温格尔把所有的信件都放进来,他很想要找点话题,可是联络员却对很多事情避而不谈。
他们总是说。
“阁下,请好好呆着。”
“阁下,有什么需要的吗?”
“阁下,如果要带幼崽玩耍,可以去大棚区。”
但温格尔想要找人说点话。他不太懂为什么卫星站的军雌们会这样,就连他想要找普罗也变得困难起来。在很多时候,军雌们用各种方式避免他和普罗见面,或者直接说普罗指导正在忙碌。
嘉虹倒是很热闹。
他特别喜欢这种庞大又充满机械质感的空间,在里面又跑又跳,只要不妨碍军雌们工作,温格尔也会对幼崽放松一点。
“雄父?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呢?”
温格尔算了一下时间,说道:“大概要二十五天。”
“二十五?”这个时间对于小雌虫来说有点广泛。戴遗苏亚山监狱不分昼夜的特殊性,导致了嘉虹对于时间的判断出现严重的误差。他没有见过真正的白天和黑夜,只是单纯的依赖体内生物钟和外界闹钟来做一个预估。
嘉虹问道:“那是多久呀?”
“要读好多天的故事书呢。”温格尔温柔地对他说道。雄虫带着嘉虹来到了公共餐厅。温格尔作为雌虫,不太好意思去军雌们聚集的健身房和格斗练习场。他能够想到的广阔空间就是餐厅。
“为什么要这么多天呢?”
温格尔也不知道。
他只是单纯地从军雌哪里听到消息。他能够判断的是这可能和外界有点关系。至少上一次见面,普罗指导就简单的提到过外面在打仗的事情。
温格尔去后厨要了一点东西。
嘉虹这几天也跑累了,带来的玩具,小孩子有点腻歪了。温格尔决定自己做一个玩具给嘉虹玩耍。
这并不是他自己学会的。
是甲竣教的。
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每年的春天,甲竣都会扎一个漂漂亮亮的蝴蝶风筝。有时候蝴蝶风筝尾巴上会带着两根长长的飘带,有时候蝴蝶翅膀的颜色会是漂亮的夜明珠闪蝶色。但温格尔更多时候是和甲竣一起手绘爱神水闪蝶的翅膀。
作为当世唯一一只的爱神水闪蝶种。
在温格尔还没有成年的时候,他们只能根据那些枯涩的文献资料、清晰度不高的视频来看早年的爱神水闪蝶。
“才不是珍珠白呢。”温格尔调制颜色又失败的时候,总会生气道:“我不画了,我要画夜明珠闪蝶。”
甲竣很纵容他,雄虫说什么就是什么。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去找来新的材料:有韧劲的木材作为支架、绳子或者铁丝作为固定,在表面贴上画好的纸张,将线和风筝链接在一起。
现在,是温格尔第一次自己动手。
他想,这是有意义的玩具。
他希望这也是嘉虹童年重要的一部分。
“雄父,你在做什么呀?”嘉虹看着温格尔拜托军雌找来七零八碎的东西,有些不理解,他趴在椅子上,好奇地说道:“大叉叉。”
温格尔看着手中的风筝支架,直接想要原地放弃。
他感觉自己看甲竣做的时候,总是那么简单。但现在自己亲手,一切就如同天灾。在勉强的情况下,温格尔只给嘉虹扎了一个十字架。
他决定马上贴纸面,做一个简陋,还不一定会飞起来的风筝。
放风筝,就是要在春天举行。
戴遗苏亚山监狱根本没办法出去,也没有这个心情给他完成这件富有仪式感的事情。卫星站虽然不能放风筝,却能让温格尔的心神松弛下来,有心情去做这件事情。
他将纸面的材料翻过来,发现这是一份半年前的报纸。
半年前,嘉虹还没有出生。那个时候的温格尔日渐消沉,在疗养院里几乎断绝了和外界的所有联络。
而在嘉虹出生之后,温格尔也没有太多心情去关注外界的新闻。
几乎是第二天,他就动员了为数不多的人情,加急来到了戴遗苏亚山监狱,从此过上了与世隔绝的生活。
嘉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雄父做的“大叉叉”到底是个什么古怪的东西,在一旁小声地兴奋地催促道。
他感觉到温格尔像是陷入了一种石化的状态。
在漫长的停顿中,雄虫的呼吸逐渐沉重起来,最终成为一种轻微地颤抖。嘉虹感觉到温格尔传来的恐惧、愤怒和巨大的绝望,但他并不理解为什么雄父会变成这样子。
他只能过去抱抱温格尔,轻轻地喊道:“雄父?”
温格尔如梦初醒,脸上却不知不觉流满了眼泪。他惊慌地看看左右,坐下来将报纸上的内容一一阅读完。
半年左右的报纸还保持着应该有的色彩。首页上印刷着一张巨大的照片。照片显示两国的领导人,温格尔所在国家的要员和寄生帝国的一位重要军事成员握手。
标题写着“两国重新开放边境贸易,卫星岛交易或将迎来前景”。
寄生帝国,哪怕温格尔再不懂世事,都知道这个国家的恶名。作为邻国,寄生帝国同样自称虫族,却和温格尔所在的国家截然不同。
他们是以寄生其他生物为主的国家,追求长生,会在躯体逐渐老去的时候,通过吞噬其他宿主来达到更换躯体,破土重生的目的。他们没有真正的繁衍,而是不断的分裂个体来达到种族扩张。
对于虫族而言,他们危险的异类。
而在长达百年的战争后,双方反反复复,最终在和平与斗争中共存,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卫星岛作为太空中流动的贸易市场,或许将会带来两国经济、文化、军事、科技等各个方面的促进。卡利大将代表其组织,捐献了十三台最新科技脑电控制机甲,同时豁免共百家公司的出口税收……这一系列的行为无疑给沉寂的市场注入了强心针。”
这些重要吗?
也许对于整个国家来说,是一次重要的政治调整。
但对于温格尔来说,都不如那张照片要来的重要。
照片中,那位所谓的卡利大将顶着一张年轻的面容。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玻璃瓶子,瓶中装着一个小小的碎片。
那是蔚蓝色的、带着绚烂珠光、边缘黑色线条类似海浪、锯齿状的破碎边缘的。
是夜明珠闪蝶的翅膀。
“温格尔,跟着甲竣走。”
“温格尔,你真的要娶他做雌君吗?”
“温格尔,我希望你不为自己做的每一个决策后悔,你是一只很棒的小雄虫。”雄父温柔地捧着他的脸蛋说道:“世界上每一只蝴蝶都是不一样的。”
他张开自己那双漂亮的蝴蝶翅膀。
那是蔚蓝色的、带着绚烂珠光、边缘黑色线条类似海浪,在月光下仿若春神宝藏的翅膀。
温格尔很想要安慰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但他无法从那位大将身上挪开眼睛。他发现这位大将的手腕带着他雌父的手串,他的领带是曾经一位雌侍的。温格尔越是想要否定这一切,却越能找出更多的证据。
他见过散落的手串。
见过染血的领巾。
更见过展开却不能阻挡毁灭的雄虫翅膀。
以及,无论被劈砍成什么样子,一直到最后都在努力保护他安慰他的甲竣。
他想要大喊,却什么都喊不出来。
温格尔哭了。
他将这份报纸小心翼翼地收拾好,叠起来装在口袋里。
“雄父。”嘉虹不懂为什么雄父看着这张东西就哭了,他只能笨拙地跑到餐厅的桌子上,拿来一包餐巾纸,撕开包装袋递给温格尔,“不哭哭。”
温格尔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孩子。
他只觉得庞大的车轮将自己碾碎,他再一次对自己那点复仇的心理添柴加火,却在绝望中感觉到一死了事的快乐。
最终,看着孩子担心的眼神。
温格尔蹲下身,抱住他。
他伤心地嘉虹说,“嘉虹,雄父被人欺负了。”
嘉虹有着和甲竣极为相似的面容,他全身上下只有瞳孔的颜色和温格尔相似,就连头发都是和甲竣一样带着刺刺的硬度。
“雄父,被人欺负了。”温格尔知道这样根本没有用。
但是他看着嘉虹,就像是看到了甲竣。
“雄父呜呜被人欺负了。”温格尔捂住脸,眼泪忍不住落下来,“雄父,根本打不过,根本打不过啊。”
他是雄虫,没有能力参军,也没有参政的资本。
能做的最多,就是做一个管理蝶族内部的长老,这辈子也仅限于此。
“甲竣,雄父,雌父。”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压垮了温格尔,在短短的瞬间他看不到前进的希望,
甚至他只能那么说,“我被人欺负了……”
嘉虹不懂雄父为什么哭得这么凶。
他知道自己哭的时候,雄父都是怎么哄自己的。
幼崽上前亲亲温格尔的脸颊,用力地张开双手,抱住温格尔说道:“雄父不哭。”他抱得很用力,软乎乎的小短手不如成年人有力量,却带着一种蓬勃生机。
“我会保护雄父的。”嘉虹握住拳头说道:“雄父不哭,我打坏人。”
孩子永远具有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