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掀了我的棺材板 孽徒掀了我的棺材板 第28章
作者:松羽客
白千满一边扶起倒地的椅子,一边还在安慰他的师弟。
“我亲眼看着父母过世,知道那种悲痛,师弟肯定没有我惨。”
晏疏想,果然,世间安慰人的套路都是一样,靠卖惨。
“最后只做个衣冠冢,连爹娘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白千满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萧亓看着白千满的样子,垂下眼帘,藏匿起底边的暗红,没有坐回去。
他无声地嘲笑着,嘲笑自己守着冰冷的身体过活,而今见面不识。
第37章
后来萧亓就回了屋。
晏疏也不知道这小孩儿怎么突然心情就不好了,倒是这小孩儿最近神色不怎么样,不知道是路途颠簸没能好好休息还是怎么。
小孩儿真难养。
晏疏叹气。
鹤温谷很安静,就好像忘了来了他们这三个客人,只有每天早晨有人来询问是否有所需要。
萧亓每日早晨和准备饭时出房间,从鹤温谷弟子手里拿食材,再嘱咐明日所需的东西。
此事倒是不再瞒着着晏疏。
送食材的就是先前带他们来这个院子的少年,那少年名唤莫衡,是文长老门下的弟子。
莫衡年岁不大,今年方才十八,比白千满大不了多少,两面两个人就熟络了,白千满借着闲聊打探鹤温谷的消息。
鹤温谷的内部如何晏疏并不太感兴趣,早年来过几次,虽说过了这么多年,大体情况都差不多。
他在等,等落在荒郊野岭的苍怀回来。
白千满以为自己打探到的消息都很重要,献宝似的和晏疏汇报。
晏疏耐心地听完,之后笑着点点头,先是夸他辛苦了,之后才说:“既然年纪相仿,又很投机,就当朋友好好交着。你要是喜欢他,下次就别刻意打探什么,做你喜欢的就好。”
莫衡可能因为年岁尚小,又在仙门里,人情世故见的不多,所以没有那么多算计,白千满问什么就说了什么,当然也只是一些弟子间都知道的事,依莫横的地位,再多他也不知道。
白千满明白晏疏的意思,鞠躬作揖:“谢谢师父。”
人在世间行走,人脉自然重要,晏疏不想以自己之事影响白千满的将来,若是能与鹤温谷弟子交好,无论此人身份地位如何,至少还能递句话。
白千满从前拜师,更多的是想学东西,想找个避风港,想为未来多考虑,而如今,和晏疏接触这么久,再木头的人也能体会到晏疏对他的关心和为他所作的盘算,更何况白千满并不是木头,他只是还有些少年人的冲动和软弱,也有着许多人缺少的玲珑心。
晏疏没有明说的事情,白千满便也没有明着言谢,在心画上划了一道,是属于师父的恩情。
莫衡连着两日做完功课来找白千满,鹤温谷并没有限制客人的行动,莫衡就会拉着白千满出去晃。
起初莫衡也想拉着萧亓,被萧亓冰冷的表情给冻了回去,之后就再也没动这个心思了。
这日是鹤温谷众弟子休息日,莫衡一大早就拉着白千满去修炼场看热闹,据说一些师兄在那边测试魂元修行进度,同时也要确定是否有人即将突破。
若是有人即将突破,最近就不会外派任务,安心在门派内,由师尊或长老护法,安心突破。
白千满是个闲不住的,院子里待上一日还好说,再多身上就跟长刺似的,浑身难受。
聒噪的不见了,晏疏抱着《元纪年书》坐在院子里吹风,没多会闻到一股很甜的味道飘来,紧接着就是脚步声。
晏疏头也不抬:“不跟着去看看热闹,总钻厨房做甚?即便是仙门内,这种事也不是每天都有,去看看吧,顺便和同龄人说说话,别整日自己闷着。”
这是他们待在这的第三日,萧亓自那日被迫听了白千满单方面谈心之后,这几日闷得很,甚至和晏疏都很少说话,每日定时做饭,午后还会做糕点,倒是成了个厨子。
眼前多了一盘香气四溢的桂花糕,晏疏放下书捻起一块,毫不客气地放到了嘴里,萧亓的手艺进步飞快。
两块桂花糕下了肚,晏疏没有得到回应,一抬头就见着萧亓双眼出神。
“想什么呢?”晏疏问。
听见声音,萧亓瞳孔一震,好像受到了很大惊吓一般,视线落在晏疏身上久久不能回神,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了反应,却又很快垂眼,只说了一句“无碍”,便起身回了屋。
晏疏实在是不了解少年人心性,也记不清自己这个年岁的时候是是什么样的,只记得那时候很忙,忙着修炼,忙着帮师尊处理一些山下的事情,再后来能管他的人一个个没了,他也就乐得清静,一个人守在孤高的山上。
他住的地方一贯冷清,甚少与人交际,对少年人合该如何完全不了解。
刚到鹤温谷看着门派内的景象时,白千满曾问晏疏居住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晏疏想了想,回了一句:“四季分明。”
苍芪派的某些观念与鹤温谷相反,鹤温谷留了初夏,想让弟子们能不被岁月侵扰,可以安安稳稳的修炼。
而苍芪派则觉得,门派弟子需知岁月之重,莫要蹉跎时光,同时也要知道,每个季节有它的优劣,就和世间万物皆有两面性一个道理。
晏疏告诉白千满,自己所居住的地方是门派内最高的山峰,深秋之后就见不到一点苍翠,只得等入了冬,才能见到漫天雪景,倒也漂亮。
白千满哇哇了几声,说有机会希望能去看看。
晏疏笑了笑:“依着你的性格,就算去了待不得两日就吵着想走。”
那样清冷的地方,大多数的人都受不了,所以晏疏觉得,自己应该还算是个比较冷淡的性格。而萧亓则像冬日的天,冷归冷,就是变得太快,毫无章法。
眼看着不远处房门再次关严,晏疏卷着书敲打着手掌,思来想去觉得可能是小徒弟怕生,所以才不愿意出门,而待在自己身边又拘束,不得不回屋。
这番盘算后,晏疏开始回忆鹤温谷的修炼场在何处,要不要扛着萧亓送过去。
当然这只是想想,晏疏暂时不能出这道门。
其实在屋里待着也没什么。
想到这,晏疏又翻开了书,可惜风吹过两次,他一行都没看完,最后叹了口气合上书,端着桌子上那盘桂花糕去往厢房。
站在门口敲了两下门,没听见里面回音,晏疏说了句:“我进来了啊。”而后推开房门。
门很松,推开时悄无声息。
晏疏本以为萧亓要么在屋里看书,要么守着这个时辰午睡,可是刚进门,就见着小徒弟正坐在一旁椅子上。
敢情是换个地方接着发呆。
晏疏坐到了他对面,萧亓甚至没发现屋里多了个人,晏疏拿起块桂花糕碰了碰萧亓的嘴唇,第一下没什么反应,直到嘴边沾了不少渣滓,萧亓猛地后退,摸着嘴巴说:“你什么时候来的。”
“小半年吧。”
“什么?”萧亓一愣,回头看了下天,又看了下四周。
晏疏被萧亓的动作逗乐了,手里还举着那块桂花糕肩膀颤个不停。
萧亓立刻反应过来晏疏又拿他取乐,表情说不上高兴不高兴,拿走晏疏手里的那块放到一边,问:“吃不惯?那下次不做这个。”
晏疏这会儿笑够了,说:“挺好吃,只是怕厨子饿死,所以我未雨绸缪一下,赶紧来强迫你吃点。”
萧亓这几天吃的不多,再加上休息不好,本就立体的五官看起来更加深邃,眼眶有些凹陷,确实更瘦了。
晏疏问:“有什么心事要不跟我说说?”
“没什么。”萧亓回答的很快,眉头皱起,稍作犹豫后,将那块被晏疏玩得不知形状的桂花糕放在嘴里,含糊说,“我吃了,你去接着看书吧。”
话虽如此,晏疏没有动的意思,坐得安稳:“不看了,今天就关心关心我的小徒弟。是什么心事难以启齿?从抚宁镇出来,瞧你就总出神,那这事很有可能来自抚宁镇。不便于我说的事……让我猜猜……”晏疏笑得意味深长,“……难不成看中了谁家的姑娘?”
萧亓正嚼着桂花糕的动作一顿,晏疏察觉到这一变化,眼中笑意更胜,不等萧亓反驳,紧接着说:“是谁家的姑娘?看来为师还得帮你操持聘礼。那姑娘出身如何,年岁几何,家里人怎么样,可曾对你有意?虽说你现今年纪尚小,倒是可以先把亲事定下,等再过几年……”
“胡说八道什么!”萧亓终于把那噎人的桂花糕咽了下去,匆忙打断晏疏的话,“哪里有什么姑娘,你别乱说。”
“哟,这是害羞?”
“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只是有点自己的事情,没什么姑娘,你别再乱说了。”萧亓真的有些急了,又不能冲着晏疏发火,来来去去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干巴巴地让晏疏别乱想,“你别操心我的事,没那些,没有姑娘,我的事……你管不了。”
看着萧亓的反应如此激烈,肯定是没什么姑娘,本也只是晏疏随口乱说,如今见着萧亓终于活泛了心,他也就心满意足地放松了动作,慵懒地靠在椅子上,面上还要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嗯……我管不了,确实管不了,毕竟这么长时间了,礼都收下了,就是不肯叫师父,真是管不了。说到底还是我的问题,才叫人看不上眼,不让管就不让吧,总不能强摁头拜我这个废柴做师父。”
“不是!”萧亓言语上没天赋,说不过晏疏,只会干巴巴地讲,“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给我管?”
萧亓垂着眼不肯看晏疏,犹豫了好半晌才吞吞吐吐:“……给。”
“什么?大点声,我听不见。”晏疏侧着耳朵,一副自己岁数大了,耳朵不好使的样子。
萧亓见着他这副样子整个人郁闷的不行,但是一想到方才晏疏心痛伤心的模样,即便知道是装的,还是没忍住顺着他。
自己的事情不好讲,又不想晏疏操心,内心叹了口气,无奈随便扯了个慌:“只是瞧着跟我同龄的人都已经有了许多成就,去抚宁镇的那些仙师,还有鹤温谷内的这些人,明明和我同龄,人家修行多年,而我一事无成。”
晏疏侧头看着萧亓,没有拆穿小孩儿的谎话,顺着笑了笑:“这没什么,人各有命,你虽未能在年幼之时有机遇,却也比那些长在仙门里的少年多了许多阅历,也更通透,不容易钻牛角尖。你若是修行,我可以教你,学什么都可以,但我还是想说一句,莫要将自己困在一件事情里太久。或人或事,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太执着只会苦了自己。”
太执着……
苦了自己……
萧亓的脑子里不停重复这句话。晏疏站了起来,离开前点了点桌子:“糕点要吃完,晚上若是累就别做饭了,鹤温谷的餐食简单吃点就好,等明日再做罢。”
晏疏的离开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紧闭的房门上,阳光不知何时从耀眼的金色变成了如血的红,后来光彻底暗了下来,中间有白千满回来的声音,热闹了小半个时辰又再次归于安静。
屋外星星爬满夜空,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纸投照在萧亓的身上。
夜深人静之时,萧亓站了起来,许久未动的关节变得僵硬,他艰难地走到门口,同手同脚几次差点摔倒,却执着地出了门。
院子里石桌孤零零地立在一旁,没有了看书的仙师。
萧亓的视线在上面一扫而过,最后落到主屋门上,那边也已经没了烛光,想必人已经休息。
他没有去考量,一个本应该打坐的仙师为何入夜便卧床睡觉,回过神时人已经站在了门口。
推开了房门,就和他屋子一样,门开得悄无声息,他跨了进去,走到床榻之侧。
帷幔未曾放下,只一眼就能看尽躺在床上的人。
萧亓站在那看着床榻之上久久未动,久得就好像过了百年。
难熬的百年。
突然一阵风从窗间缝隙吹了进来,像一个知晓内情的手,勾着帷幔落了下来,紧接着又拂起边缘,露出其中站着的少年。
本应矗立不动的少年,不知何时弯下了腰,薄凉的嘴唇落在榻上之人的额间。
温热的触感像是密密麻麻的刺,扎着萧亓早已疼得麻木的内心。
他久久不肯离开,直到感觉那人眉头紧蹙了一下,才不舍地站了回去,深深地望着,不知道此刻自己的目光有多么贪婪。
纱幔飘扬,之后是细细的脚步声,萧亓如来时般,悄无声息地走了。
半遮的床榻又归于安静,那阵风却比少年还要流连此地,舞着半边纱幔飘飘荡荡,掠过床头时,露出一双幽深坠着蓝光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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