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我此生恁多情 漂泊我此生恁多情 第146章

作者:桂花冰粉 标签: HE 年上 强强 破镜重圆 玄幻灵异

  门儿也没有!

第204章

  但渐渐的,小少爷觉着这个师傅似乎真的不怎么在学业上强迫他了。有一次念错了书,素日都是要打手心儿的。南壑殊说:“手伸出来。”小少爷可怜巴巴地把手心儿递出去,闭眼咬牙地等着,不料板子没落下,只觉手掌略略一沉。再一睁眼,掌心放了一枚再精致不过的小点心。

  又有一次,南壑殊教小少爷玩叶子戏,谁输了就要拿墨水抹脸。小少爷老输,南壑殊就用手指头沾一点墨,在他脸上胡噜。少爷最后急眼了,气鼓鼓地道:“我一定丑死了。脸都被你画满了。”再一看镜子,脸上白白净净的,因为生气甚至还微微透着红。

  “咦?我明明看见你沾墨汁了呀……”

  南壑殊只是轻笑。

  “用了晌饭,爷们儿要去庙里还愿。”这日小少爷枕在南壑殊腿上啃梨子吃。

  “哦?许了什么愿?”

  “甭管!”

  南壑殊顿一顿,道:“庙里烟熏火燎的,还是家里好。”

  “家里待得腻烦烦的。”小少爷在腿上翻了个身,找个更舒适的姿势继续躺下。“再者说,总在家里待着,若是碰见老爷查问功课,可怎么是好?”说着白了南壑殊一眼,“你这个教书先生懈怠成这样,我连百家姓都背不起来了。”

  南壑殊将他一绺头发握在掌心轻轻揉着,“我倒有个好去处,既不会腻烦,又碰不见老爷。”

  “你赁的这个园子可真大呀,我脚都走酸了。我当我爹是这城里的首富,想不到人外有人。我家的园子连这一半都不到。嗳,这家的主人叫什么呀?”

  小少爷被带到一个陌生的园子逛了半日,真像个神仙府邸,十分轩敞。小少爷无限兴叹了一番。

  “园子的主人就站在你面前。”

  小少爷瞪大了眼睛。“什么?这是你的园子?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有钱?”

  “钱么,自然是挣来的。”

  “你被我爹圈在家里天天给我授课,哪有工夫出去挣钱?”

  “不才,正是挣的你爹的钱。”

  小少爷:“……”

  “好呀,”少爷跳起来,“你挣黑心钱!把钱还给我,把我的钱还给我!”

  “咦,怎么会是你的钱呢?明明是你爹的钱。”

  “我爹的钱就是我的钱。”

  “那可不一定。”

  “怎么不一定!我爹只有我一个儿子,他百年之后钱都是我的。”

  “那是在他碰见我之前。以你爹对我的信任,把家产分给我也说不定。”

  “你胡说,不还钱还罢了,你把这园子抵给我也是一样的。”

  “这个好说,你认我做爹,等我百年之后,这园子就是你的。”

  “做你的春秋大美梦!”

  两人像平日那样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

  “反正你的园子,我想来就来,想如何便如何,跟我自己的一样。”

  南壑殊点点头,“那倒是。”

  小少爷潇洒地拍拍手,随身的小厮从墙根儿底下跑出来,“爷什么吩咐?”

  “回去告诉老爷一声,就说我住下了。”

  小厮领命而去,没顿饭工夫。回来说:“老爷说了,少爷想在这里待多久,就待多久。这一包是衣裳,这一盒是吃食,都是给……”

  小少爷才要去接。小厮赔着笑说道:“都是给先生的。”

  小少爷:“……”

  “就没有什么东西给我么?”

  小厮垂手道:“老爷留了话给您。”

  “什么话?”

  “叫你听话。”

  “……”

  两人傍晚吃饭时,南壑殊道:“其实白天我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我这一向虽赚了些钱,但其实远远不够买下这座园子。”一面说一面抹掉了小少爷嘴角的米粒儿,“只不过这园子里发生过一起命案,到了夜里就常常闹鬼,所以它原先的主人就低价卖给了我。”

  “……”小少爷睁圆了眼,“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一早不说?我要回家。”

  “你忘了那一顿板子了?老爷让你听话。我让你走,你才能走,知道么?”

  小少爷眼泪汪汪,“那你让我走么?”

  “不让。”

  “你和我有仇吗难道……”

  小少爷眼泪拌饭,到了晚间不停打嗝。南壑殊来拉他的手,被狠狠甩开。神奇的是,被南壑殊碰了一碰手,立刻就不打嗝了。

  夜里要睡觉时,小少爷不敢自己一个人睡,在南壑殊的寝房打了个地铺。准备艰难困苦地对付一宿。谁知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早上醒来,发现自己在床铺上躺着。

  枕上香香的,铺盖也香香的。这味道好熟悉,就像很小的时候闻到过的,让他莫名安心。

  屋里没人,桌上却置着糕点。晶莹雪白的模样直勾肚里的馋虫。

  小少爷将糕点一顿消灭,优哉游哉来到院子里闲逛。这日天气正好,大太阳底下一片绿油油的浓荫,一小群细脚蜂子在树荫底下嗡嗡地飞着,时不时飘来一阵清香。

  小少爷掇了张雕花黄杨木椅,惬意地晒着太阳,心里想这个师傅么也不坏,虽然缺德一些,促狭一些,好歹不像之前的那些师傅逼着他读书了。

  小少爷顺着石板桥慢慢散步到池心岛,这水池中的水是从后山上引下来的,池水清冽明净,却没有养金鱼之类,只放了一些尺余长的青鲢,有几分朴拙和禅意。水面上涟漪荡漾,波光粼粼,清人眼目。

  小少爷盯着池水中的青鲢,半晌,头脑中感受到一片澄澈宁静,竟是从未有过的。仿佛意识沉入一片海水之中,那样广阔,豁朗。小少爷心里蓦有所感,想起自己早应去寺里还愿的,怎的耽搁到现在?像是南壑殊有意不肯他出门。

  连日来闲居无聊,恰今日风清气朗,便有意出外闲步。小少爷信步游来,竟偶至一座庙宇,却不似往日自己常来敬香的那种,反倒油漆剥落,旧得不堪。门前有额,题的字已不大认得清了,门旁一副旧破的对联,倒隐约看出些字迹,上书:“善恶昭彰应有报,乾坤朗朗无藏私。”

  这也不是奇特文章,只是这庙宇颓败至此,大约是个荒废的。小少爷“吱呀”一声推开门扉。冷不防看见个人,倒吓得后退几步。

  只见这人系僧人的形象,耳大垂肩,面阔似门。见他来了,倒像故友重逢一般,对他笑道:“待你多时了。”

  小少爷问他:“你是谁?怎么认得我,又说在这里等我?”

  那僧人道:“贫僧等的正是有缘之人。你既入我门来,自当禀教迦持。”

  “有缘?我们又有什么缘了?我要回家,不听你胡说八道。”说毕转身就走。寺门却“嘭”一声闭合,任怎么拉拽都打不开。小少爷登时慌了手脚。

  “你已是我座下徒弟,现下又往何处去?”

  “谁是你徒弟啦,你这野僧好癫的……”

  那僧人起身,倏地换了一副样貌。只见他形容典雅,体段峥嵘,赫然竟是南壑殊的模样。

  小少爷松一口气道:“你这厮唬了我顿好的,在这里装神弄鬼地吓我。快跟我回家去。”说着便上手来拉。

  对方却开口道:“迷心爱花花作祸,禅心移念念生愁。你还不知悔!”

  恰在此时,寺门被一脚踹开,南壑殊几乎是闯了进来。小少爷从未见过他这种仓皇的样子。

  那僧人此时已恢复了本像。与南壑殊默默对视着。小少爷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不知他两人是个什么意思。

  南壑殊一步步行来,直到那僧人跟前,一撩衣摆,竟俯身跪了下去。

  小少爷忙去拉他,“你怎么跟个野和尚下跪呀?”

  南壑殊恍若无闻,给那僧人磕了一个头,起身时,面色十分灰败,“请再容些时日。再容些时日……”

  那僧人念道:“沙门修炼纷纷士,断欲忘情心方坚。其中道理,你该明了。他已是我佛门弟子,禅心染尘,情迷色相,皆因你故。”

  南壑殊默默半晌,直起身来,一改最初的卑下情态,“尊者,他已是我的徒儿。我师徒缘分未尽,他岂能改拜他人。”

  那僧人凝视着南壑殊不语。小少爷见此状,暗暗捏了把汗,这僧人变化莫测,看上去实在不简单。

  南壑殊向僧人行了一礼,拉起小少爷便出了寺门。当他们再回来自己的宅院,四下里寂无声息,往深里行去,但见阴森森浓荫匝地,头顶枝桠交横,地下荆棘丛生。

  小少爷见眼前情景,吃惊不已,“我离开左不过两个时辰,这里怎么……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正说着,身旁南壑殊身躯一颤,一口血奔出,溅在石阶上。小少爷连忙去搀,只觉他身重如山倾,几乎两人一齐跌倒。

  自那之后,南壑殊便一病不起,以致缠绵病榻。某一日扎挣着起身,来至司徒府,开口便是要辞馆别图。

  司徒老爷忙道:“是否寒第招待不周,怠慢了先生?”

  南壑殊强撑病体,道:“忝居西席,已是愧仄。怠慢是万万没有的。”

  老爷叹息道:“我的这个不肖子,成日家招猫逗狗,寻花问柳。他如今年岁小,犯下的错,我还能用钱去摆平。将来我与他母亲两个百年,留下他无个人管教,岂不要越加无法无天,做奸犯科了……”说着心酸落泪。

  南壑殊笑道:“老爷这是多虑了,令郎丰神俊秀,心性纯良,本是杰人之才,必能至青云之上,何劳小弟拙力训导。”

  老爷道:“我也知道犬子聪明是有余的,只不肯用在正途上啊。”说着又叹。可惜南壑殊去意坚决,无可转圜。司徒老爷只好命人好好相送,见他行囊萧然,又给多多添置了许多盘费。南壑殊也不推辞,只求速速离去。

  小少爷闻讯赶来时,南壑殊已不在,怔怔在原地半晌,想着近来这咄咄怪事,心里突突的不安。遂追至宅院,想要问个分明。

  一推开门,但觉满目萧然,那池水已干涸,青鲢亦不见踪影。走进内间,南壑殊仰卧在榻上,口不能言,唯有双目垂泪。

  小少爷亦觉心酸凄凉,半跪在他床边,拉着手,默默望着他。

  “我去庙里许愿,许的就是你的愿。有一日我在街上被一个算命师傅纠缠,他拉着我硬要替我算命。我随口将你的八字说给他,他竟测出你八字含煞,期近有大劫难,恐要无寿,我那日就到庙里许愿你长命百岁,大富大贵。不多久你就带我来了这个宅院。你说是你买的,我就知道我许的愿灵验了。你有了富贵,自然也能长命百岁。哪有一半灵一半不灵的呢。那日我是要出门还愿的,不知怎的,才走到那间破庙里。谁知那野僧恁的厉害,你回来竟病到这个地步……”

  南壑殊握着小少爷的手,眼里千言万语。

  忽的半空乍亮,一袭青衫闪烁着华光下降。

  叶重阳望着南壑殊直摇头,两指一拢,提出他的真身,

  “你如何还在耽延,目下已误了他正果的时辰。”说着看向木惜迟。“再要无状,揭谛可要下令,必要你受那万箭穿心之苦,催逼你销劫归真。”

  南壑殊摸摸心口,苦笑道:“我这颗心穿来做什么,又不是龙肝凤髓,不能佐酒。”

  一席话将叶重阳也逗笑了。“你便胡来罢了,到了上面,有和你算账的时候儿。”

  南壑殊拱手,“多谢重阳提醒。”

  叶重阳知其难劝,默默给他送了些真气便摇摇头离开了。

  小少爷于他们的对谈自然一无所知,现下已拣了些枝,替南壑殊拢了一盆火暖身。幸而他惨白的面上终于有了抹血色。

  此后,小少爷便留下亲身侍疾,侍汤奉药,衣不解带,昼夜不离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