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职后我回小镇开书店 辞职后我回小镇开书店 第39章

作者:舂相不巷 标签: 灵异神怪 甜文 直播 玄幻灵异

  冰镇西瓜都解不了暑。

  夜晚的堂屋前,两只摇椅晃呀晃, 四只有皱纹的眼睛寂寞地看着漫天眨呀眨的星, 广袤的银河在天空划过。

  老太太扇着蒲扇, 忽然问:“想吗?”

  旁边的老头红着眼眶:“想。”

  老太太支着腿晃着摇椅, 忽然坐起身, 转头看向自家老头。

  “那我们去看他们吧!”

  两个人一拍即合,匆匆跑回房间,一个收拾东西,一个拿起座机打电话。听着灯光里传来的说话声,央酒昂首看向自己的树冠。

  月光冷白,风过飒飒叶响。

  过两天,这里应该会更寂静吧。

  到时候该做些什么?

  花已经开过了,叶子布满树冠,还不到落的时候。

  一切都静悄悄的,无聊透顶。

  不如回到树干沉睡吧。

  此后几年,两位老人偶尔离开,偶尔回来。央酒也偶尔沉睡,偶尔醒来,百无聊赖地听他们嘟囔着儿孙的事情。

  儿子儿媳生意出现问题,最近很忙。

  孙子聪明成绩好,以后一定能上个好大学。他现在的性格与小时候完全不同,沉静又漂亮,不知道会不会和其他家的小丫头早恋?

  只能跟着木棍数数的人类能怎么聪明?可以哭两天不停歇的人类会多沉静呢?

  央酒想着想着,又睡了一觉。

  再睁开眼,老头已经死了,离开很久的一家三口开着一辆黑色轿车停到新铺好路的大门口。

  虽然车与之前不同,人也长得不一样了,但少年下车的瞬间,央酒一眼就认出了他。

  那个被他救后扭头哭闹跑掉的小屁孩!

  哼,还敢回来!

  当晚,央酒从还在冬眠的蛇窝里薅出一条蛇放进院子里。少年从院子里经过时瞥见,立刻僵住不动。

  脸色唰地煞白。

  琥珀色的眼睛里高速聚积泪水。

  “怎么了?”屋里的爸爸问。

  少年磕磕绊绊挤出一个字:“蛇……”

  听到这个字,全家即刻出动。跑过去一看,他们松了口气,从地上捡起来递给少年看:“是树枝,天黑容易看错,别怕。”

  少年眨眨湿润的眼眸,低嗯一声。

  冬日秃顶的老槐树上,央酒攥着蛇,脸色特别臭。

  可不是他怕什么。

  再哭两天,妖也受不了!

  虽然少了个人,这个院子终于重新热闹起来。只是少年总会坐车从金水河的那条路离开,又在固定的时长后回来,待上短暂的两天。

  这段时间里,央酒养成了一个小小的习惯。

  平日里,他会坐在屋顶望着金水河晒太阳,少年回家时他就回到树干观察二楼的右侧的窗户。

  槐树妖终于懂了奶奶常说的沉静。

  待在家的时间里,少年从不出门,甚至极少出现在院子里。除了吃饭睡觉,他几乎都坐在自己房间的窗下。

  要么学习,要么看书。

  央酒不明白,那些纸有什么好看的。

  难道好看得过自己的花?

  等五月来临,得让忘记的少年长长见识。

  但这见识少年没长成,四月中旬,家里的人类老太太也生病了,半夜被人抬上车,一路消失在金水河看不见的远方。

  年轻夫妻中间回来过几趟。

  直到四月下旬,三个人类带着一只黑色木盒回来,里面是属于那个老人的。

  盒子名叫骨灰盒。

  如今的人类流行火葬,代替棺材承载他们的尸体。

  央酒明白,这个人类也死了。

  这是一件极为正常的事情,毕竟每个人类都会死,每一条生命拥有出生就必然需要迎接死亡,包括一棵树。

  但央酒还发现了一件不正常的事情。

  关于少年的。

  回来时他眼睛已经哭得又红又肿,原本分明的眼白里遍布红血丝,对于一个爱哭鬼来说,这的确再正常不过。

  但是他太过呆滞。

  忙碌的葬礼上,人来人往说着节哀,他只会披着白孝衣杵在原地发呆,几乎不会给出什么反应。

  爸爸妈妈解释:“孩子太伤心了,别介意。”

  旁人会出声再安慰几句,亲近些的人类还会伸手,安抚性地揉揉少年柔软的黑发。

  站在旁边的央酒睁着绿眸,看向少年支棱在风中的凌乱头发,他搓了搓指尖,缓缓抬起手。

  妖的五指罩在少年头顶。

  对方还是那样悲伤,一点也不见好转。

  央酒倏地收回手,不屑地冷哼一声。

  不识抬举的人类。

  在吵人的唢呐声里,送葬队伍像白日的幽冥之火,一路从家烧到河对岸的山顶。

  少年在前面,一路沉默地走。

  耳畔的哭丧与呜咽比唢呐还让人心烦意乱。

  央酒飘在旁边,一直歪头望着他,回来以后少年一直沉静到呆滞,与幼年相比截然不同。

  他以为少年只是因为人类常说的长大了,一切情绪内敛,就像爸爸妈妈主持葬礼时那样,学会掩藏伤痛。

  众人将死者安置进新家,葬礼宣告结束,悲伤的人群缓缓散去。爸爸妈妈想叫儿子一起走,却发现少年垂眸盯着墓碑,眼睛一眨不眨,仿佛钉在原地。

  无论怎么叫,对方都没有反应。

  如果他们是妖,或拥有一双特殊的眼睛,此时一定会被吓哭。

  央酒看着浓烈的祟气从少年的心口暴发,地狱锁链般缠绕在他的身上,迅速将其吞噬。

  绿瞳怔然,里面一直映着的少年突然变成一团黑雾。

  为什么呢?

  央酒看着坐在床沿的一团黑气,琢磨许久也想不到原因。但作为生机最盛的古木,他是祟气与死亡的克星。

  找不到原因没关系,能治就行。

  槐树妖飞回本体,过了一会儿再次来到房间,他抬手抵在少年的心口,绿光闪动间,海量的祟气由心脏往掌心里钻。

  大约过了一整夜,黑气消失。

  央酒抬眸看见重新出现的少年,已然染成墨色的眼瞳闪过一丝开心。

  虽然祟气被彻底抽离,但源头依然还在。如果放任不管,不出三天,少年还会变成原来的模样。

  一颗搏动的绿色心脏出现在掌心。

  这是千年木心,是槐树在不断修行中凝结的心脏。树与人不同,人没了心脏会死,但树只要有根就能活。

  甚至一根微小的树枝,带着生机嵌进泥土便能存活。

  这心脏对央酒来说并非必要的。

  他抬起手,荧绿的光照亮骨节分明的人形手指,缓缓向失去意识的少年心口移动。

  触碰,没入,交融。

  那蠢蠢欲动的祟气之源平静下来。

  太累了。

  央酒实在太累了,甚至来不及回去,他力竭地倒在旁边的床铺上,洁白的发丝铺展在苍蓝色床单上。

  乌瞳合上前,看见阳光透过窗户照亮少年好看的侧颜,那双琥珀般的眼眸悲伤地睁开。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就连睡着时,央酒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可是以他木头做的脑子实在想不出来。

  当时没有任何想法,水到渠成而已。

  他是槐树大妖,是当年叱咤风云的山神,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什么问题吗?

  心脏是他的,不是抢的。

  再说少年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等人类好了再收回就行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心脏又不会跑掉?

  一番思索,槐树妖安心地沉睡下去。等他养好心神再次醒来时,房子空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有。

  可能少年又去上学了吧。

  央酒想着,恢复往常的习惯坐在屋顶看着远方的金水河,对岸的柏油路上一辆又一辆车跑过,都没有熟悉的味道。

  一天两天。

  一月两月。

  一年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