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师尊人设崩了 我死后师尊人设崩了 第18章
作者:四火夕山
尸体半个身体落在地上,像是与世相离的谪仙坠入凡尘里,即将化为枯朽。
顾渊见此一幕只觉心悸,他翻手将陆寒云人给推开,衣袂翻飞像是从眼前晃动的白绫。
陆寒云脑海里闪过吊唁的灵帆和密布的铃铛,还有符文咒阵,以及,回煞的呼唤声,他的心跳跟着一块儿急促起来。
顾渊揽住尸身直接抱在了自己的怀里,“陆寒云”的手臂上已经出现明显的尸斑,这具空壳看着濒临腐烂,死人保养得再好也带着沉沉的死气。
顾渊似乎怒了:“我一直用玄冰温养,若是与人体相触就会腐烂,谁准你一直碰的?”
那阵法被破,尸体离开玄冰就开始异变,最不能长久与活人相接触。
可陆寒云没闲工夫管这些,他被推开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木讷的站在一旁。
只因那身体并没有和他产生反应,他的魂魄没有遗留在那具身体里。
一时希望落空,就只剩迷茫。
他定眼看去,顾渊正护着‘陆寒云’的脑袋,庇佑爱护的姿态像是儿时师徒温存般,小儿蜷缩在师尊的怀里,大人的手掌抚摸着后背,他便亲密的贴着胸膛沉沉入睡。
顾渊满心满眼地抱着自己的尸体,冷然处事的仙人眼底可见的慌张失态,他语气中浮现责备,可是更多的是自责,他对待那空壳时却是小心翼翼,手掌轻轻拂过脸颊,视若易碎的珍宝。
陆寒云看在眼里,心底却有种说不上怪异,那态度像是对待襁褓中脆弱的婴儿,这样怀抱的姿势,在他成人之后就再未做过了,数十年间的相处,走到今日反倒没有初相识时亲密。
顾渊拂袖散去灵力将冰棺恢复原状,又将尸体抱回原地,他眼眸被冷冰冰的躯壳填满,浅显的情绪,皱紧的眉,最后蓄满了隐忍抽回了手,又覆上了一层更严密的结界。
陆寒云这慷慨救世的师尊顾渊看似有情可偏偏最是无情,他曾想得到那份独有的爱,赔上了一条命也没有得到,可如今,却又和他想得不太一样。
顾渊一咬舌,用舌尖血在出现尸斑的手臂上画下符文,精血滋养尸体,尸斑又慢慢消退,他握着‘陆寒云’的手,久久未曾放下,冰冷的触觉,像是连他脸上的生机一块儿夺走。
他只给陆寒云留了一个高瘦的背影,冷声发问:“那妖孽和你,可有关系?”
“我不知。”陆寒云僵硬地回答,又问一句:“它死了,还是逃了?”
顾渊虽然没有回话,冷寂片刻,陆寒云自己也猜到了结果,他并没有察觉别的血腥气,那猫妖既然敢闯入这里,自然有的是本事,顾渊一心挂念着这尸体,反而没有在那妖身上留心。
陆寒云提醒道:“那妖能破你的阵法,并非寻常小妖,你才出山它便出现,或许有内应,它八成就一直隐藏在宗门里,你不该放它走。”
他虽是捡了猫妖的便宜,倒真是没料到夜间会有妖孽闯入,于公于私,那猫妖的存在终究是一个隐患。
顾渊微微偏过头:“我会叫他粉身碎骨。”
他生冷的话就像是宣判,算不得自大,漠然的眼神只会叫人战栗,只是……
“仙人。”陆寒云忍不住说:“若想成仙,就不该有什么私心,无非只会平白落下把柄。”
顾渊话含讽刺:“狂妄。”
谁要是想拿什么来威胁顾渊,确实狂妄。
可陆寒云却笑了,他淡淡道:“仙人又为何要执着将这人复活?”
他垂眸,看向那冰棺:“那人脖颈上的疤,我见那剑的走势,分明是自刎,他既然选择了结自己,你就算将他唤回来,他未必会高兴。”
陆寒云话中没有含其他情绪,就像是寻常间的搭话,可是传到顾渊的耳朵里却分外刺耳,事实揭开了血淋淋的疮疤,搅得心震。
他脸色随之一沉,再回过头来时,陆寒云只能用可怖两个字来形容,一阵寒气泄出,杀气不重,不单单是震怒,他脸色白得像是一个死人,咬碎了唇面,像是苦苦压抑着。
悔恨?愧疚?
陆寒云看不清对方眼底的情绪,漆色的眼眸太过复杂,他不由叹息一声:“我在凡间时,总会听到凡人称道仙人风流自由,没有病痛,不会受尽世俗痛苦令人精神向往,可今日见了,却又觉得大不相同,就算是仙人,也会有忧,也会有愧,对么?”
“大罗金仙和凡人其实也并无不同,竟让我一时不知这成仙的意义又何在?仙人,你若生了执念,那道心可稳?”
顾渊移开目光,只是冷笑:“我竟不知你也会开始关心这些?”
他站起身,挺拔的身姿压下一道阴影:“我说过,我不想等太久,除非你根本没有办法却藏着别的心思,若是如此……”
“我会给你看到的。”陆寒云立马偏过头,他沉吸了一口气,眼睛灰蒙蒙的:“我只差两样东西,我听说宗门有处藏经阁,里面有奇经古籍,宝具神器,我要的东西多半也在里面,我要进去找我要的东西。”
归元宗的藏经阁是门中重地,绝非外人能入。
顾渊并没有多余的心思放在他的身上,只说:“我会给你机会,一次。”
“好。”
陆寒云应了一声,没有停留,说完便转身自行离开。
他行之单影,走出门抬眸往外头看,天上挂着一轮月,静得可怕,不知从何时起,屋外的落雪已经停了,身后的门缓缓合上,他偏头透过越发缩小的缝隙扫了一眼,顾渊仍是守在棺材旁,好似一个无声无息的雪人。
是什么叫顾渊如此执着于复生之事?
是对他的愧疚么?或许顾渊是对他有愧的。
那人眼中的感情做不了假,至少没有他想象中的只有厌恶。
可饶是这般,陆寒云内心也没有多少感动,如今他看到的悔意反倒让人觉得讽刺。
他若受劫死,他认命。
可是,顾渊却在他将死的命运下,又着急地收了一个徒弟。
他曾答应过的承诺,作了废,陆寒云没有失了自己的体面,直到故人再相逢,也终是不复曾经。
第12章 我想要跑路
自己的魂魄没在尸体里,陆寒云没了方向就同大海捞针,从道修行,他知人一旦试图强求某事反倒成了执念,偶然偷来了一些时间已算是幸运,他不是一个贪心的人,更不想继续在此与顾渊继续纠缠。
他要走,随命运所往,不求生,也不求死。
陆寒云抬臂,掌心中凝聚出些许灵气,他体内灵力还算充足,两指一掐便能化作一道剑气,轻轻一挥便削掉了木桌的一角。
这是顾渊过去教他用来耍耍威风的。
他在上清峰修行犹如天助,短短时间里,陆寒云的境界就已经破筑基,若是他现在是一个正常修炼的常人,大概只需要三月就可以达到金丹,他吸收天地灵气体内灵力也与常人并不相同,不似顾渊那般凌厉危险,反而像是春风,温和化雨。
陆寒云出上清峰的机会并不多,过了两日,就有人按顾渊的吩咐上山给陆寒云送饭。
只不过送饭的人是夏羽书倒是让他觉得意外,陆寒云只记得这人常常为单映雪办事,知道这人却没说几句话,并不熟络。
“师弟,我进来了。”夏羽书右手提着饭盒,左手捎了两身衣服,弓着肩膀走进了屋子将东西一放。
他看着陆寒云轻轻一怔,张大了嘴,没有掩饰眼中的惊奇:“还真是像……”
夏羽书视线紧紧地追随着陆寒云,喃喃一声,又露出一个笑脸:“师弟,以后便是由我给你送餐食,还有,这两身衣服上仙叫人为你做的,可是顶顶好的料子,寻常剑刃多不毁之分毫,若是不合身,我再叫人给你改。”
陆寒云听了,只说:“不要唤我师弟。”
他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悦,声音听着冷冷清清,像是个生人勿近的凉薄之人。
夏羽书不以为意,旋即笑了笑:“这声师弟是该叫的。”
“上仙说了,若是你想留在宗门,可以叫你择峰而栖,只不过是除上清峰外。”
陆寒云看见他认真的眼神,知道这是提醒,回道:“谢过好意,只是进贵宗门还是免了,若非走不了,我更愿意下山去。”
夏羽书有些意外:“你不想修道?可我听上仙的意思,你似乎资质不错,不修道才真是可惜,如此好的天赋,真叫我好生羡慕。”
“资质好,没命受有什么用。”陆寒云垂眸,眼中泛着淡淡的水色,微叹:“我并不值得艳羡。”
夏羽书不知他为何如此说,就听他接着说:“你们上仙答应过我,允许我入贵宗门的藏经阁,所以我当如何进去?通行的令牌可有?”
“此事上仙确实吩咐过了。”夏羽书回道:“由我领你进去,你不必担心。”
陆寒云于是点了点头。
“那么小师叔的事……就拜托你了。”他突然双手一扣,躬身朝陆寒云行了一个大礼。
敬同门,不颔首,而夏羽书像是将他当做哪位大能敬礼。
陆寒云心中愕然,他迎上对方赤诚的目光:“你这是做什么?”
夏羽书却是一笑:“若你能救活小师叔,便是我的恩人。”
陆寒云不明所以:“怎么?那棺材里躺着的人也是你的熟人?”
可他记忆里没和夏羽书有过分毫的亲近,这人倒是一向喜欢在单映雪面前献殷勤,平日里当跑腿吃力不讨好,他倒是光明磊落没有藏着自己的爱慕,这是宗门中人人都知道的事。
只是陆寒云没想到这人现在倒是和顾渊走近了,得顾渊的信任。
“那倒不算。”夏羽书摸了摸脑袋,眼中有些尴尬:“我资质平平,自然不会和小师叔有什么交集,最多不过是有些羡慕,想代别人替你道声谢,小师叔啊,自然有的是人在意。”
“是么?”陆寒云不由嗤了一声:“何以见得?”
夏羽书温声笑了笑:“你不知,我这小师叔得上仙看重,弟子见了也没谁不喜欢,不与之亲近。”
“他死时我倒是不觉得难过,可是他死后……”
他叹了一口气:“我倒宁愿死的人是我。”
陆寒云实在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禁问:“你怎么会这么说?他值得你轻谈自己的生死?”
“我不成气候,也算不上有多重要。”夏羽书吐露心声:“可是小师叔不同……”
陆寒云被逗笑了:“他难道不是一个恶人?”
“怎么会?”夏羽书惊讶了一声,“小师叔自然是一个很好的人。”
陆寒云有些诧异,他自以为和玩世不恭,才不配位这些个字样沾边,倒没想到会被别人称作是一个好人,还是说,他死后,那墨钧没有到处说他的坏话?
毕竟死人不会辩解,而墨钧又多是一肚子的脏水往他身上泼,他没沦为人人唾弃的罪人还得看墨钧那一张嘴。
陆寒云反笑道:“可我就是因这一张脸才被人追着提剑砍,我真看不出那人受待见。”
“这……”夏羽书的脸色顿时窘迫起来:“实在是失礼,只是那提剑的人,她并非是个脾气坏的恶人,这世上人各有私心。”
陆寒云道:“那你的私心又是什么?”
夏羽书答:“自然是希望在意之人平安喜乐,大概人人私心皆是如此。”
许是察觉自己话多了,他低下头去:“我方才多嘴了几句,还望你不要与旁人说去,小师叔乃是我宗大忌,更不要在上仙面前提及。”
陆寒云闻之只觉轻蔑:“既不厌恶,为何连姓名都要封禁?”
夏羽书叹了一口气:“因为遗憾太深,旧人听了只会徒增伤悲,不知情者更没有嘴上论道的资格,逝者已逝,自要叫其安息。”
“如此,你可明白?”
陆寒云脸色一沉,不说话了。
夏羽书话尽于此:“我便走了,一个时辰后,我在山门外等你,与你一同去藏经阁。”
陆寒云叫住他,指着他送来的衣裳:“把白色的那身拿走吧,我觉得白色穿着晦气,这玄青色倒是与我相配。”
夏羽书看了一眼,忍不住说:“无非是些凡间碎语,白色哪有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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