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从水里捞到人了吗 今天从水里捞到人了吗 第40章
作者:卷狸
第38章
宴聆青从未对他说过类似的话,但他的行为准则很好懂。
他说付出劳动的人该得到报酬,帮助那只住在“楼下”的女鬼讨钱债和命债,他买给他的衣服甚至请他吃的一顿饭他都谨记在心,时刻想着要还给他。
恩是恩,债是债,江酌洲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有时候他会想,宴聆青在这方面其实跟他很像,只不过他们一个表现温和,一个凌厉。
死亡、伤害、孤独,以及锋利如刀的谣言构成了江酌洲二十多年人生中最醒目的色彩,被这些色彩洗涤过后,他早已没了那些温和的情感,恨意、戾气、警惕和冰冷才是他的本质。
这是他无论看上去有多矜贵有礼也无法遮掩的事实。
曹伯的悉心照顾,李卓飞的诚心相待他都看得到,但他也深知唯有尽量避开和他们接触才是最好的选择。
宴聆青也是一样,他不想把他拉进自己的漩涡中来。
但他偏偏又不一样,他是唯一一个可以撕破困住他牢笼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不会受到所谓“克命”影响的人。
所以江酌洲克制不住亲近他,又控制自己保持距离。
如果真的想要见面又怎么会抽不出时间?深夜站在顶楼的窥视不过是下不了狠心的自我慰藉而已。
但何虞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宴聆青的世界里,他的出现逐渐打破他勉力维持的平衡。
江酌洲对宴聆青是有独占欲的,这种欲望难以言说,或许是因为那份唯一,或许是因为他对他偶尔表现出的依赖,又或者是别的说不清的东西。
总之,他不喜欢有人介入这段特殊的关系中。
宴聆青对他是唯一的话,对何虞也会是。
但摆布他人生的幕后黑手还没有找出来,无论内心情绪有多不平,江酌洲依旧没有去做什么。
直到那些不断缠扰他的碎片梦境有一幕变得清晰。
漫天乌云翻滚下,江酌洲看到一把剑刺入宴聆青胸口,温热的血喷洒出来溅在脸上,而握剑的人是他自己。
他说,阿青,你必须要死一次。
你必须要死一次,这句话似乎不那么陌生,但他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江酌洲不敢去深想,也一再告诉自己那只是荒诞的、混乱的梦,毫无根据而言。
但,如果是真的呢?
世界本就存在许多未知面,他掀开的也只是一角,梦到前世又有什么不可能?
江酌洲说不清那一刻究竟什么感觉,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仇就是仇,更何况宴聆青并没有转世。
他急于去求证,所以他问他,有没有想过报仇。
话音落下,寂静的气氛在车厢蔓延,每一秒的沉默对江酌洲而言都是煎熬。
宴聆青的确没有轻易回答这个问题,他在很认真地想答案。良久,才在江酌洲的目光中摇了摇头,“没有,我没有仇。”
“没有仇?”
“我没有恨,也没有怨,醒来的时候就是这样,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可以留存在世间。”
宴聆青对这一点是真的很疑惑,鬼不是那么容易当的,长时间存在于世的鬼更是难上加难。
但他不是多想的性格,想不通就想不通,反正“活”着很好,“而且我就算有仇人,那也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江酌洲收回视线,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笼罩一层看不见的郁色,他往后靠在了座椅上,沉默了片刻又问:“人有转世吗?”
宴聆青不知道今天的主角受怎么了,还是很认真地回答:“有的,我听说有的鬼在放下后会在冥冥之中受到指引去转世,怎么转的我就不知道了。”
毕竟大部分鬼都是随时间消散得一干二净。
或许白裙小姐会有这个机会。
“好,”江酌洲没有再问下去,他重新看向宴聆青,目光晦暗,“如果哪天想起来了,告诉我,我会帮你。”
车子在昏黄的夜色中驶向主路,江酌洲没有再说话,宴聆青向他道了谢,说他是个很好的人,然后沉迷在手机之中。
江酌洲无声地扯了下嘴角,或许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他都算不上什么好人。
半小时后,车子在地下停车场停了下来。
一路的沉默已经让江酌洲调整好状态,他下了车,又绕到另一边给宴聆青开了门。
宴聆青还低着头在屏幕上点来点去,是个消除小游戏,没有时间限制,但他还是一点也不舍得停下来。
江酌洲有些无奈,有心想要说他两句,但在看到那张严肃紧绷的小脸时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弯下腰去给他解安全带,他还嫌他遮挡视线,不太乐意地转了下方向,背对着他,毛茸茸的发顶几乎要贴上他的唇。
江酌洲动作一顿,若无其事拉开距离,“这么玩,手机会很快没电。”
“我不怕,我现在每天都可以在游乐园充电。”宴聆青抽空回答了一句,他下了车,眼睛还盯在屏幕上,动作却迟疑了下来。
这样不是很有礼貌。
他看了眼前面男人的背影,然后低下头继续捧着手机,亦步亦趋跟在了他后面。
没有关系,反正主角受人很好,跟他也很熟,宴聆青想。
江酌洲特意放慢了脚步,也放任了少年这种坏习惯。
有什么关系,他年纪轻轻死于非命,现在只是玩个手机而已。
偌大的停车场里,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混杂在一起的脚步声。
突然,江酌洲停下脚步侧过了身,后面的宴聆青收势不及,一脑袋撞了上去。
江酌洲扶住他的肩,站稳后却一直没有放开,宴聆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另一道脚步声在逐渐向他们靠近。
“怎么了?”宴聆青凑过去在江酌洲耳边鬼鬼祟祟问,“是谁过来了?”
是谁已经不需要江酌洲回答,那人已经走到了近前,无声地看向宴聆青肩头那只手。
气氛沉默又怪异,宴聆青没忍住侧头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了何虞那双锋利又沉郁的眼睛。
“何虞?”他愣了一下,从那只手下挣脱了出来,“你是有事情要跟江酌洲说吗?”
何虞:“不是,有事跟你说。”
“嗯?”宴聆青去看主角受,想看看他现在什么表情,是讨厌主角攻还是已经改观了?然而看过去的时候,只看到男人俊美含笑的侧脸。笑是笑着的,但又感觉不是很高兴。
宴聆青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自信这么判断,反正他就是这么觉得的。
江酌洲穿着件质地极佳的黑色衬衣,每处衣角都被精心熨帖过,他浅笑站立在一旁,端的是极富礼仪的世家公子姿态。
在宴聆青还在犹豫着怎么说的时候,他看了下腕上手表,开口道:“何先生,我们预约的用餐时间快到了,这里也不是谈话的地方,有什么事不如以后有空再谈?”
他停顿片刻,又继续笑着说:“据说何先生家里正是需要人手忙碌的时候,我们就不耽误时间了,节哀。”
节哀,指的当然是何简奕突然死在精神病院的事,这件事闹得不比当初入狱时小,有人阴谋论,有人怀疑是畏罪自杀,有人大骂死得好,还为国家省了一笔治疗精神病症的钱。
不管舆论怎么闹,人死了就是死了。
还死得极其潦草猝不及防。
就像何简奕的人生,走失二十年突然被父母找回,突然从普通人过上顶级富少的生活,短短几年,这段人生又戛然而止。
江酌洲的话没有说错,但又有哪个礼仪完好的世家公子是笑着对人说节哀的?
不过这句话的对象是何虞,他不会觉得有任何冒犯。
除了工作上必要的交流,何虞孤僻沉默,向来是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因此他只是对江酌洲点点头,便对宴聆青道:“你说要我还回去,我做到了,还有什么要做你可以说。”
何虞只想说这么一句话,他不觉得会耽误什么时间,“想好了告诉我,我会再去找你。”
话说完,不等两人有反应,他已经抬步离开了。
宴聆青没有懂为什么一定要他说,江酌洲却是懂了,何虞需要一个特定的人推着他走,就像患有抑郁症的人,他们是生病了,需要药物进行治疗,现在宴聆青对何虞而言就是那颗药。
他收敛了笑容,揽着宴聆青上了电梯。
预订的餐厅静雅温馨,装潢高档,宴聆青就算再没有脑子也知道这里不便宜。
他拿过菜单,上面还是看不懂的字,不由指着后面好几个零的数字问江酌洲:“这个是价钱吗?”
他已经在算刚赚到的钱够不够吃一顿了,他已经见过不少世面,知道很多东西都可以很贵,但这也太贵了。
江酌洲为了更方便照顾宴聆青,和他坐的是一侧,他偏过头朝少年指着的地方看去,那是一款红酒,一杯五位数以上,
他浅浅“嗯”了一声,说:“抱歉,我之前情绪不太好,加上有话想和你说,就选了这家比较安静的店,烧烤街我下次再带你去好吗?”
“我有这家店的卡,不会花很多钱,”没等宴聆青回答,他已经接着说道,“是红酒,想要尝尝吗?”
“没有关系,这里的东西看着很好吃,那还可以由我来付钱吗?这次应该是我请你吃饭。”
灯光下少年侧头看过来,原本就比常人白的皮肤此刻泛着晶莹的通透感,唇红齿白,眼睛很黑很亮,是任何一人看到都会引起惊叹的好看。
但他很会隐藏自己,很多人在感慨过后时常都会忘记这么一回事。
江酌洲不属于那些人中的一个,他一直记得宴聆青什么样,从开始到现在,他越来越“活”,越来越像个真实又不真实的人类。
“不可以了吗?”
少年见他没有答,眨了眨眼又问了一次,表情看上去还有些失落和遗憾。
江酌洲别过视线,回答道:“当然可以,到时候用我的卡,你来结账,嗯,这样算你请我的了,过来点菜,我教你。”
江酌洲给他翻译了每道菜的名字,宴聆青学得认真,每点完一道菜还会问用卡打完折多少钱。
江酌洲每次都会回答,十块,二十块,三十块,听得一旁的服务员满头问号,但看着那位俊美矜贵的先生如哄孩子一般的语气,扬着标准职业微笑的嘴角不由弧度更大。
“酒,想尝尝?”
少年又指向了最初那杯酒,酒液装在玻璃杯中如红宝石一般,和那根点在上面的素白的手指相衬在一起,显得极为耀眼。
听到问话,他依旧有些犹豫,而江酌洲已经对服务员道:“再加一杯丽伯特。”
“好的,先生。”
宴聆青却皱了下眉,“上次我在宴会上尝了一点酒,不好喝,但是它很漂亮。”
“没关系,说不定它会合你的胃口。”
等菜上来的期间,江酌洲又提起了何虞,“你有想要他做的事吗?”
宴聆青当然有,他希望主角攻尽快追到主角受在一起,但这个他已经说过了,其他还要做什么,他想不出来。
江酌洲却说:“他推倒了何家,你可以要他再把何家立起来,当然,立起来后的何家必须由他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