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他 仰他 第26章
作者:垚先生
谢王爷冷冷的目光从梅枝后透出来,“鬼宿还有一女弟子是魏王之女。渊儿,温二我算是见识过了,改日带她来见我。”
谢渊的靴子从门槛外收回来,猛地转头,死死盯住谢王爷,“老头子,劝你不要再做梦!从你让我射雪人那刻起,我都不必再做任何事取悦你。满足你的期望,令我恶心!”
谢渊大步流星往梅林冲,走到谢王爷看不见的地方,就停下来,用绸袖给自己的脸扇风,脸逐渐由红转白,气息终于平稳下来。
“了了书院是怎么回事?”温朔的喉结上下一滚,吞咽了口水,没一会儿,又吞了一次,他的样子好像燥得很。
桃萌盯着温朔,讷讷问:“师兄,你怎么反问渊师弟?”
温朔说:“我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
谢渊嘴角向下一撇,“温二才不会去那种书院。了了书院从未出过什么大儒大能,只有贫寒子弟交几吊钱,去认几个字,方便行商。不过,算起来,我去了了书院和朔朔也有些关联。月下射雪后,我受不了父亲的所作所为,逃家了。我想要到一个父亲找不到我的地方。哪里是我最不可能去的地方?自然是书院。我就选了这么个三教九流汇聚的地方,混了两三年日子。”
温朔眼角红如金鱼尾,扫了几眼桃萌,一些心不在焉地问谢渊:“书院里可有猫有狗?”
谢渊手指抓抓下巴,眯眼,努力回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同窗的脸都模糊了,哪里还记得畜生。再说了,哪座书院没有几只野猫野狗,心软的同窗还喂他们吃肉。”
温朔的手伸过来,捻去桃萌白衣袍上飘落的梅花瓣,又慢吞吞扯了扯上面的褶皱,“那好,我们现在去了了书院。”
桃萌越来越不明白、皱眉盯着温朔,“对于了了书院,你真的没有什么想说的?”
温朔修长的手指在桃萌垂落的腰带流苏上缠了又缠,“怎么,桃子觉得我应该听过这个书院?我确实没印象。”
没印象?
那个雪夜,温朔仗剑为谢渊出头,温家家主如梦初醒,发现自己精心培养的继承人竟然被厄运星君偷了。温朔名为求学,其实是避恶,失踪了好一阵子。他隐姓埋名求学的地方不就是了了书院吗?
桃萌吃不准温朔,他是不愿面对有蛾眉月的过去,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让他故意隐瞒。
两人四目相对,目光就这么勾来勾去,缠来缠去。
直到,谢渊眨眨眼睛,笑意满满地给温朔使眼色,“怎么样,花的甜香加鹿血的猛劲挺上脑吧?”他拍了一下额头,从两人身子中间穿过去,双掌各撑一个胸膛,把两人分开,叹了口气,“嘻嘻,不仅谢氏要绝嗣,我们鬼宿更是后继无人了!”
桃萌心虚地“啊”了两声,立刻追赶谢渊。
温朔步子大开大合,沉着脸往前走,赶超二人。
三人御剑到东南偏僻之地的盘水镇。谢渊当街抓父老乡亲们询问了了书院怎么走。
温朔堵住处乱窜的谢渊,问:“了了书院不是你的旧学堂吗?怎么还要找人问?”
谢渊道:“我又不是你,脑子里曲曲弯弯的地方多,藏污纳垢。都这么久以前的事了,读书三年,两年半都在喝酒睡觉,能记得大致方向就不错了。”
桃萌低声嘟囔:“某些人不也一样健忘。”
温朔问:“谁?”
桃萌回:“不知道。”他穿过温朔身边,与谢渊一起向当地人打听书院的方向。
蛾眉月曾在了了书院住过两个月,但两月中他都在书院中忙着照顾人,一次门都没踏出来。所以,他也忘了路。
有一个老伯抓了抓头顶,“哦,你们要找那个闹鬼的书院?我知道。你们出了镇,一直往南走,在瀑布边拐弯,进了竹林,就能看到书院的门了。”
桃萌吃惊问:“书院何时闹鬼了?”
老伯缩鼻子摇头,道:“红衣鬼、尖耳朵的精怪,全都凶得很哩。我孙子在那上过学,每年二月,学里厉鬼晚上吃人,学生都逃回家。可惜了,白瞎那一月的学费,五斗米呐,小林子也不还给我们!”
桃萌向老伯行礼感谢,转头,朝温朔扬了扬手,“师兄,找到路了,我们走。”
谢渊从怀里拿出一颗碎银子,放到老伯托举像是瓜瓤的手掌心,“多谢赐教。”
老伯两眼放光,托着银子矮身磕头,“你到书院找林舒那小子,他现在是书院的孩子王。去了,就告诉他,是他二叔给他引荐的贵人,让他清明,给我打几壶好酒!”
三人按照老伯的吩咐,找到一片竹林,在竹林深处找到一座略显破败的书院,斑驳的匾额上写着:了书院。另一个“了”字的红漆已经褪色。寻常书院,在午后,总会传来阵阵咏颂之声。但了了书院却很安静,寂寞地窝在碧绿的竹林下,仿佛没有一个学生。
谢渊道:“从前虽然不大好,却也是人来人往、如今竟然落败至此了。”
温朔环顾四周,“老丈说,二月书院闹鬼。现在就是二月,学生怕是都回家了。”
正在这个时候,他们身后传来沸沸人声。
“大家记住了,等进门,一人给林院士十个铜板,就可以参观书院半个时辰。尽量不要走散,书院二月不太平。不过,你们不要怕,你们付钱不就是为了来看朱衣公子的吗?”
一个年轻男子手里举着一根新鲜的竹子,上面系一条红绸带,迎风飘扬。他领着一群人从三人身边走过,眼珠子从头至尾扫视三人服饰,朝他们客套地笑一笑,“要报名吗?二月,寻常人不可进书院。但我和林院士是老朋友。你给我十个铜板,再给他十个铜板,我就领你们进去,奉送一段你们朱衣公子的故事听。”
谢渊很乐意花钱解决问题,纤细手指夹碎银放到男子手心。
男子掂了掂银子,手一勾,卷到袖子里,就让他们走在队伍最前面,领他们进了书院大门。
入门前,温朔抬手,飞出一只缠绕咒术的纸鸢。
桃萌说:“小师妹那边不知道什么情况,她要是遇上危险,也可知道怎么找我们。还是师兄心细。”
“走吧。”温朔跨过门槛。
书院大门正对一块石屏,石屏受风吹雨打早已开裂,上面浅浅有刻印,但磨损得看不出图案。转到石屏后,是一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院子四周是穿堂廊,飞翘的廊檐如燕尾飞翘入空。
一进这院子,温朔就愣了一下,移目到廊下,喃喃自语:“这样的设计,若是遇上雨天,雨水会从廊檐滴落到院内,很不洁净。”
院中,有个清瘦的男子披着灰色棉被,正低头在一个铜盆里烧纸钱。带着火星子的灰烬飞起来,照亮那人一张病容。他握空拳放在口边,咳嗽了几声,听到脚步声后抬起头,朝拿竹枝的男子点一点头,“来了啊。”他转头,又很自然地从身后拿出个碗,放到身前,继续垂眸看火盆。
了了书院的院士竟然像乞儿行乞。
每个人走过去,在碗里留下十文钱,铜钱砸在碗里的清脆声响没能让林舒抬起头,直到,谢渊在他碗里丢下一颗金豆子。
林舒抬起病恹恹的眼睛,起初是疑惑,然后,露出淡淡的笑容,“谢小世子,多年未见,风采依旧。你是特意回来看看故地吗?”
谢渊蹲在地上,用眼珠子打量林舒,“你是?”
林舒站起来,丢下棉被,身子当真比青竹叶还细还薄,“谢小世子,您贵人多忘事。当年,你的课业都是我替你写的。一张纸,一吊钱。记得吗?”
谢渊一掌拍在林舒肩膀上,直接将人拍矮了一寸,“小林子,是你!怎么瘦成这样子了!还是不舍得买肉吃?你成了书院的原始?”
“暂时的”林舒咳嗽,咳得满脸通红,卷起身子,“我不是一直这样吗?体弱多病,除了和书有关的事,全都力不从心。”
林舒向谢渊行礼,然后,把目光投到身后的温朔脸上,他明显愣了一下,脸色更加苍白,“你怎么回来了?”
温朔若有所思盯着林舒。
谢渊勾住温朔的肩膀,两个身体撞在一起,问:“你认识小林子?”
温朔道:“未曾见过。”
林舒的脸色越来越白,近乎要变成透明的人。
谢渊悄悄覆在温朔耳朵根,“朔朔,你可小心这个人。他呀,是个唯利是图的人,只要给钱,能替鬼推磨。”
林舒的目光与桃萌撞上。
桃萌心里起了小揪揪,好在,林舒好像并没有认出他。
是啊
他都是桃萌了,样子都变了,林舒怎么可能认得他?
温朔开门见山:“这里可曾出过犬妖?”
林舒蹲下来,把手边最后的一团纸钱丢进火盆里,亮黄的火星子扑起来,照亮一张秀气的病容,“这里是书院,读圣贤书的地方,最是洁净。贵客逛完就走吧。二月里,学堂放早春假,家私都搁在里边,最怕闹贼。”
举竹枝的男子钻出来,“找妖怪?那你可问对人了?来来来!既然付了钱,就跟你们好好说一说朱衣公子大战一百零八妖的事迹!大家移步后院。”
谢渊和温朔跟随那男子走到廊下,桃萌挂在最后面,慢吞吞地跟着。
了了书院有几间还算像样的书堂,但上面的匾额却十分有意思。每间书堂上写的是张记布庄、王婆麻婆豆腐、大刘铁铺……
抓竹枝的男子解释:“书院里的先生清贫,学生都是农家孩子,交几斗米就能上学。可先生们的月例还要放,林院士就想办法让镇上的铺子老板入股书院。虽然看起来荒诞,却也不失为一个为贫苦孩子挣出路的好法子。”
谢渊和温朔悄悄说:“太滑稽了。我都能想象一个学生,问另一个学生,你下堂课学什么?另一个学生回答,去西门臭豆腐店学六艺。”
温朔说:“这里到处透着古怪,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当心。”
众人来到后院,竖竹枝的男子手指头向上一戳,“看,这就是朱衣公子大战群魔时留下的佩剑。”
一柄生锈的剑深深钉入匾额中,将朱砂写的“抱月”二字从中间分开。
“那一夜,朱衣公子与书院里一百零八妖只战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最后,朱衣公子凭手中剑斩杀群妖。最后飞出的那一剑,将一从古至今从未遇到敌手的大妖钉在匾额之上。因群妖的血染红公子的青白书生袍,后世便称这位少年英雄为朱衣公子。”
谢渊如燕子一样飞起,跳上那块匾额,分腿蹲着,他低头查看那剑,夸张地“呀”了一声,然后、轻盈地落下,闪到温朔眼前,眯起眼睛,颇为神秘地问:“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温朔黑眸沉沉,有一丝恼,却不知道自己在恼什么,从一进这书院,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似曾相识,“说。”
谢渊眸子一闪,道:“那上面留着一块狐狸皮,白色的。”
握竹枝的男子仰天咤一声,双手向空中一抓,很快又缩紧脖子,用锐利的目光扫视众人,“没错,朱衣公子最后钉住的大妖便是狐妖。”他停顿下来,再次扫视众人,在吊起所有听众的情绪,让他们全都像鹅一样拔长脖子,摒住呼吸时,他才劈叉矮身,向前一晃,压着嗓音神秘道,“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七元厄运星君。”
在温朔沉浸在震惊中时,谢渊补了一刀:“那剑上,是温氏的族徽姚黄牡丹。”
第025章 传闻中的朱衣公子
“去找林舒问清楚。”温朔猛地转身,飘起的衣袍“啪”一声打在迎面而来的桃萌膝盖上。
“师兄”桃萌嘴里啄着这两个字,仰头,盯着那柄生锈泛红的剑和开了叉的狐狸皮毛,隐隐就觉得腹部的旧伤疤痒,他用指尖悄悄挠了挠,才觉得好受些。
“朔朔的狐狸精还魂了,还不跟过去看看?”谢渊上来勾住桃萌的脖子,“被偷了可别找我哭鼻子!”
“我们不是在找逍遥郡君的来历吗?我觉得,不该啊。”桃萌惨叫一声,脚后跟摩擦着地面,被谢渊拖到前院。
四四方方的院子中,林舒已经烧完了纸钱,他正低头拨弄盆里的铜板,每一文钱都要用指尖戳一下,仿佛是怕铜钱有假。
温朔问:“你刚才对我说,你怎么回来了。你曾见过我,在什么时候?”
林舒头也不抬,把铜板铺在手心,手掌拨动,铜钱竖成一串,他仔仔细细数了个遍,心不在焉道:“哦?我说了?不记得了。可能你听错了。”
温朔问:“蛾眉月来过书院?”
林舒从袖中扯出一根红线,线头从排列整齐的孔心穿过,仔细打好结,将一吊钱拢进袖子,抬起清眸,凝视温朔了好一会儿,“不认识。”
谢渊插嘴:“他是指七元厄运星君。”
林舒点头“哦”了一声,“多亏谢小世子提醒,原来他叫蛾眉月啊。没错,厄运星君来过,被朱衣公子用剑钉在匾额上,然后,跑了。”
温朔问:“朱衣公子和蛾眉月是什么关系?”
林舒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最是隐秘。他们什么关系,只有当事人知道。”
“当事者迷,旁观者清。”温朔步步紧逼,“朱衣公子为何要杀蛾眉月?”
杀蛾眉月?
桃萌讷讷盯着温朔。
他怎么会这么想?
世人误会朱衣公子斩杀厄运星君,是因为他们只能看到一柄剑将狐皮钉在匾额之上。他们凭着眼见的果推论前因,又为书院造势,编了一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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