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万里丹山路 桐花万里丹山路 第77章
作者:四季奶糖
那大管事见他直愣愣的,不耐地问道:“你呢?”
傅及一顿,应声:“在下,岁寒峰傅及,见过大管事。”
“师兄弟?”
“是。”孙夷则十分坦率。
那人闻言,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岁寒峰?没听说过。但来者即是客,我五柳山庄也多年不曾有道友到访,也罢,今日我做东,请二位赏梅观雪。”
言辞间,颇有几分傲慢。但二人并未介意,不卑不亢地应下。
“如此,就请二位先去厢房休息片刻。这雪,要到夜里才下,好生歇息,才有精力去赏梅。”
大管事说话嗓门极大,却始终不曾自报姓名,这态度可见一斑。
孙夷则问道:“谢过大管事。不知赏的这梅,可是临渊的红蕊白梅?”
“正是。”大管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红蕊白梅可是多年前,临渊老掌门遣他最得意的门生亲自送来的,如今花期已至,盛大灿烂,你们这些小门小户出身的,终此一生,都未必能见到一株。”
“原来如此。”孙夷则故作姿态,又问,“那这红蕊白梅想必已经生长多年,那位得意门生,应该也已继任掌门了吧?”
“孙雪华,听说过吗?”
孙夷则紧了紧心,点头道:“自然听说过。”
“这株红蕊白梅,就是他亲自送来的。”
孙夷则不动声色地捏紧了指节。
“他那时候,才十七岁,生得那叫一个芝兰玉树,超尘脱俗。当时,庄上许多年轻弟子挤破了头要去看他,但都被老庄主喝止了。”大管事呵呵一笑,“他来那天,临渊老掌门甚至破例允许他身佩长鲸行,由此可见临渊对我五柳山庄的重视。”
孙夷则比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长鲸行乃是临渊世传名剑,是临渊的象征,自古以来,只有掌门可以携此剑外出。而掌剑之意,原本只是掌门剑侍,因其是除却掌门之外,距离长鲸行最近之人,在后世才引申为掌门继任者。但无论如何,掌剑并无权携带长鲸行离开临渊,师祖却破例让大师伯携此剑出山,可见他对大师伯的重视。
那么,大师伯会在此留下些什么呢?除了五柳山庄,他还去过其他地方吗?
孙夷则沉默着,心绪起伏。
大管事见状,只当他们自惭形愧,这会儿倒是装出个亲切模样:“小辈嘛,总要见见世面,没事,别紧张。”
“谢过大管事。”孙夷则回过神,温声道谢,大管事便差人送他们去了厢房。
这厢房也是旧日房屋,但收拾还算干净敞亮。傅及关上门,就与孙夷则一道坐在床边。
“这五柳山庄里头的文章,大了去了。”他道。
孙夷则点点头:“大管事傲慢,庄主避而不见,那红蕊白梅的香味,也不似临渊。”
傅及注视着他:“你为什么,要说岁寒峰呢?”
“若非如此,他不会说实话的。这种人,最是喜欢看碟下菜,想必平日里,也是欺软怕硬的惯犯。”
“真是这样?”
孙夷则撇过头,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他瞬间败下阵来:“好吧,我其实没有想这么多,最开始,只是觉得凡事低调些,好做调查。”
“然后呢?”傅及好像拿住了孙夷则的某个弱点,一直刨根问底,仿佛要把他一层一层剥开,露出里边最真实的皮肉。
孙夷则选择投降:“出门在外,给自己一个身份。”
这话说得巧,可以这般理解,也可以那样理解。
傅及揶揄着:“什么身份?你要当我大师兄?”
他轻声直笑,那眉眼清澈,终是透出几分属于年轻人的活泼可爱来,孙夷则心头一热,吻了吻他的嘴角,小声说着:“你明明都知道。”
傅及耳根一红,头微微朝后仰:“我应该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孙夷则一口咬上了他脆弱的喉结,嘴唇轻轻摩挲着那片温热的皮肤。傅及呼吸一滞,伸手去推他,却被对方反手握住。
“我告诉你。”孙夷则松了口,抱住他,“身体力行。”
“这是在别人家。”傅及轻呼,似乎被吓了一跳,孙夷则笑出了声,伏在他肩头抖个不停。
“你骗我?”
傅及捏住了他的耳垂,要将他拎起来,孙夷则轻声说着:“没骗你,歇一下,晚上说不定会撞见些不得了的东西。”
他抱着人,倒在了床上。
傅及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孙夷则,忽然很好奇:“你平常睡觉,是不是喜欢抱着被子睡?”
“小时候喜欢,后来长大了就改了。”孙夷则碎碎念,“那会儿时局动荡,要时刻保持警惕,我睡觉都不离剑。”
傅及听着,便轻轻拍着他的背,像是在哄他入睡。孙夷则莞尔:“我的床底下有暗格,我会在里边放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小时候睡觉前,会清点一下,然后再睡。”
“你这么小就有秘密了?”
“算不上秘密,改天我带你回临渊,让你看看。”孙夷则说着说着,竟真的有点困了。傅及身上总有种很让他安心的味道,这让他灵魂下沉,直至坠入梦中。
傅及还在等他下一句,可迟迟不见这人回应,才反应过来他居然已经睡着了。
傅及哭笑不得。
第73章
入夜, 大管事果真依约派人来请他们。
傅及与孙夷则一同前往赏梅。这回,领路的是一个与他们差不多年纪的青年,高高瘦瘦, 看着也比那看门小僮机灵许多。孙夷则装作无知, 故意问这人:“庄主的院子, 我们能随意进去吗?”
“大管事既然放了话,那就是能进去的,二位请放心。”
“这山庄上下,全凭大管事做主?”
“对。”
青年的实诚令孙夷则有些意外,他顺着这话问下去:“那庄主不会生气?”
“庄主与大管事是表兄弟, 他闭关前,亲自下令, 这庄中大小事宜, 都需经大管事之手。”
孙夷则恍然,原来是这层关系。可这大管事依他来看,并非是个能倚仗的可靠之人……
他心存疑惑,又问:“早前拜访之时,门口小僮似乎格外惧怕大管事。”
“大管事只是爱吹牛,嗓门大,说话难听,但人不坏。小僮年幼, 见到大管事发脾气,就心生畏惧, 也能理解, 等他长大些, 就能明白了。”青年说话不急不缓的,倒更让孙夷则好奇:“那听兄台的意思, 大管事平常还不错?”
“如客人所见,五柳山庄已然没落,但大管事从未克扣过我们的月钱。只要不触及钱财利益,脾气差点就差点吧。何况我等平日里,并不时时在大管事眼皮子底下。他眼高手低,自诩境界高,不爱见我们。”
孙夷则闻言,与傅及对视一眼。
有意思,这五柳山庄,秘密甚多。
他问:“兄台来到山庄几年了?”
“我父母皆是庄中仆从,我生下来便为这座山庄的主人服务。”青年平静极了,慢慢停下脚步,“客人,穿过前面那道券门,就是庄主院中了,我不便再送,二位先行吧。”
“有劳。”孙夷则向他道谢,青年微微躬身,便要离去。傅及倏地问他:“兄台,我二人初来乍到,尚不知这庄中规矩,不知兄台可否告知一二?”
青年总是微低着头,看不清神色。他听了这话,明显停了会儿,似是在思考。傅及耐心等待着,并未催促。
青年缓缓说道:“梅开艳丽,雪落无声,乃是世间奇景,可若是客人不喜欢,只管穿过这道券门,我会在此等候。”
傅及莞尔:“多谢兄台。”
“我听说,客人曾帮庄上一位跛脚仆从提了水桶,客人是心善之人,想必见了那梅花,亦是欢喜。”
青年每一句,都似有弦外之音,句句都像在提点他们二人。
傅及笑着:“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青年只道:“二位快些进去吧。”
傅及与孙夷则应着,便一同进了那院中。
庄主所在的院子,名为知春园。园中有一湖心亭,而那株红蕊白梅,则栽种在湖外斜坡处。繁盛的枝叶有大半悬空于湖面之上,花开灿烂,花瓣如雪,花蕊却艳丽似火,红白交织,层层叠叠,原本素雅洁净的花树竟生出糜艳颓唐之感。
孙夷则看得一愣,他长至今日,还未见过这般的红蕊白梅。心中迟疑,更生恍惚。傅及闻着那花香,觉着不太舒服,那香味太过浓烈霸道,闻多了有些头晕。他思量着,从灵囊里找到两粒药丸,悄悄塞给孙夷则一粒。
“我师父特制的,提神醒脑丸。”傅及嘴唇微动,无声说着。孙夷则咽下,不言不语。
就在此时,不远处走来一人。
“二位,我庄上这红蕊白梅,如何?”
傅及回身,大管事正大步朝他们走来。
二人向他行礼,大管事则是大方地邀请他们前往湖心亭。
园中湖不算广阔,但造得灵巧,在那湖心亭中围坐,灿烂的红蕊白梅与那中天明月交相辉映,整个湖面更是粼粼生光,美不胜收。
大管事温了两壶酒,道:“我先前去取了这梅子酒,便来晚了,尝尝。”
“多谢。”
傅及与孙夷则浅尝辄止。
那梅子酒清香甘洌,十分好喝,但不知对方是否有诈,二人不敢乱喝。
大管事指着那红蕊白梅,道:“那棵梅树,好看吗?”
“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孙夷则应和着他,大管事哈哈大笑:“我与你们说,这株红蕊白梅刚种下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愿闻其详。”
大管事饮下一杯热酒,笑呵呵地说道:“我之前应该和你们说过,这株梅树,是当时的临渊掌剑孙雪华亲自送来的。那天,五柳山庄首徒陈勉与孙雪华下战帖,要与其切磋,但对方不愿与她比试,陈勉一箭射中那梅树最高的一枝,扬言十年内,必要胜过孙雪华三分。”
孙夷则闻言,答道:“以武会友,不失为一件快意之事。”
“何为快意?十年后,孙雪华是正道顶峰,可陈勉早已消失于过去,与这山庄昔日的荣耀一同淹没在历史中了。”大管事咋舌,“依我看,不过是年少时,口出狂言罢了。”
“年少时心比天高,却愿意为之拼搏,不应被取笑。”
大管事睨了眼孙夷则,似乎不满他总是拆台,便道:“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若是现在孙雪华站在你面前,你敢扬言,十年内一定能战胜他吗?”
“我敢。”孙夷则笃定,“而且我相信,孙前辈若是听到,必定也会高兴的。他从不是心胸狭隘,大权独揽之人。”
大管事有些恼了:“孙雪华是何种人,我不了解,我也不想了解。你既是踏进我五柳山庄,就要懂点事。”
孙夷则见状,也不宜再刺激他,乖乖顺着台阶下:“是某唐突了。”
湖心亭中的氛围一下冷了许多。
无人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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