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 亚当 第14章
作者：风右
一行人步行到月馆，只用了十几分钟。越是接近月馆，亚当的肌肉紧绷得越发厉害。木歌低头瞥见他已经将脸埋进了他的胸口，正想逗逗他，却发现他在轻微地发抖。
“亚当？”木歌低头到他耳边轻声问：“你在怕什么？”
亚当攥着他前襟的手迟疑了一下，抬头看着他，微开了口想说什么。
木歌与他短暂对视，不着痕迹地迈开长腿，与身后的人拉开了距离：“你不说话，我是没办法帮你的。你既然选了我，又对我这么不信任。”
亚当忽然摇了摇头，张口小声说了个“学”字。
木歌听他又软又低的嗓音狂喜，亚当非但能说话，发音还是相当标准的。只是这个有些软糯的音不知道是天生的声带差异还是对人类文字的发音不够自信，让人觉得相当的弱势和顺从。
“你这模样，好像是我逼良为……。”木歌勾起嘴角，将亚当往身上搂紧一些，跨进了月馆的大门。亚当如果能开口，他就能知道木凌遭遇了什么。
月馆给人的感觉相当干净，内里装潢月光一样的瓷白。大厅里挂着十几只鸟类展翅的标本，都是同一高度，环绕着大厅一圈。这些无一例外都是色彩艳丽的被古人当做“神鸟”的锦鸡。厅里有四条不同的通道，分别往四个方向延伸。木歌望着其中一条通道：左右两侧的墙体是玻璃的，可以看到里边的各种精密仪器。
这里俨然是座设施齐全的医院。
“请往这边走。”李卓相的声音在木歌背后响起，提醒着他带亚当去身后的一条通道。
木歌抱着亚当转身，感觉到了怀里大猫的极度不安。亚当扣着他衣衫的手越来越紧，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一张漂亮的脸已经皱到了一起。
李卓相请他进了一间稍大的房间，指示着他把亚当放到床上。
亚当见了房里的床好像见了鬼一样，拼命抓着木歌的胳膊，怎样都不肯松手。
木歌弯腰把他放到床上，亚当的一只手依旧抱着他的脖颈。“怎么那么怕，检查了我们就回去好吗？”木歌按住亚当的头安抚，掌心轻轻在他后脑滑过，顺着他的银发。
“王子殿下再不配合，就只能请您睡一觉了。”李卓相忽然用他那华丽而冷淡的声线说道。
“亚当，听话。”木歌的额头抵住他，抓紧亚当的手腕：“我陪着你。”
亚当望着他，极不情愿地伸手撑在了床边上。与李卓相同行的四个医护迅速走上前来，将亚当的手脚分开，绑在了床边的扎带上。
亚当忽然不管不顾，发疯一样地开始挣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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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月馆的秘密（二）
纵然是木歌觉得他任性，这会儿也开始疑惑起来。亚当的反应更像是一种应激，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明明是很正常的。可虹桥里的一切都是为他一人服务的，又怎么会让他这样抗拒？
“李医生，我能在这儿看着他吗？”木歌开口道。
亚当难得安静了一小会儿，往他这边看过来，眼里的表情分明是想同他说话。
“当然可以啊。”李卓相微笑着，举止得体：“不够有些检查有辐射的，我建议您不要在旁边。月馆是您头一回来吧，不如趁这个时间参观一下我们的标本馆。”
木歌的确是头一次来，也仅仅是从培训资料上看过月馆的简要介绍。资料是对外的，谁都可以看到，所以并没有介绍得很详细，木歌也不知道这儿有一个标本馆。尽管对亚当的反常行为有些奇怪，但亚当不是个小孩，木歌相信他在月馆并不会出什么大事。
“好的，那我去外边等吧。”木歌望着亚当，表示一会儿再进来看他。
亚当见他要走，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自残，手脚不停撞着捆扎处的铁栏。李卓相叹了口气，吩咐室内的助手：“让他睡一会儿。”
门关上的瞬间木歌看到被戴上了麻醉面罩的亚当，正用一种绝望的眼神望向门口的他。他忽然起了一种负罪感，亚当以后还会不会相信他说的？
出了房间的木歌默了会儿，决定先去瞅瞅那个所谓的标本馆。月馆里的每个岔路口都贴有路标，清晰地指示着各个场所的位置。木歌在馆里转了一圈，并没有找到李卓相说的，反而见到了不少实验室。就像他眼前的这一间：室内一个大操作台上的亮着几盏灯，一只小鼠被挂在不锈钢倾斜台面上，头和四肢都用架子固定着，胸腹露着一排针线痕。小鼠不远的桌面上有一排装着红色试剂的试管，木歌觉得有些像被稀释的血液。
绑这只小鼠一样的架子有许多个，在实验室的一面墙边是巨量的不锈钢笼子，关着好几种动物。
实验室的工作人员更像是工作到一半有急事离开，连灯都来不及关上。木歌心里没由来的觉得不适，正打算离开，迎面碰上了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性。
她是刚刚跟着李卓相的副手，“北辰”附属医科大的博士生蔡云依。木歌想起刚才在走廊的宣传栏里读过她的资料，开口道：“蔡医生。”
蔡云依点了点头，目光里带着审视：“木先生在这儿做什么呢？”
木歌微微尴尬：“我其实在找……标本馆。可是这里的路牌上并没有……”
“哦。”蔡云依的神色像是松了一口气：“要看的话我陪您去吧。”
木歌略略安心，又觉得麻烦她不好意思，边走边问起亚当的情况：“亚当还需要检查多久呢？”
蔡云依侧过头看着他道：“也不会很久，等他做完CT和常规检查就能见到了。亚当就是脾气大，木先生千万别让他把自己作死了。”
木歌心中默然，对她的话并不认同：“为什么呢，他在这儿就挺激动的。”
蔡云依笑了起来：“可能讨厌医院的味道吧，但是又不能不来。说起来，木先生是木凌小姐的哥哥吧，亚当倒真会选啊。”
木歌没有读懂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单纯的觉得太巧合吗？
“我也挺意外的。”
“亚当发疯的时候，木先生一定能更好地照顾他。女性恋人总是会被他迷惑，有些工作做起来挺费力的。”
木歌嗅出了她话中一些别的东西：“蔡医生能说明白一些吗？”
蔡云依在路口示意木歌朝她指引的方向：“恋人如果能保持初心，亚当也会少受些罪。木先生给他换衣服的时候没有看到他背上的伤口吗？”
木歌当然看见了。亚当背上的铁钉还在，带着血痂的创口用了极其野蛮的方式固定，画面太过震撼所以他选择了暂时遗忘。蔡云依忽然提起这个话题，也是木歌想知道的。
“那是怎么弄的？”木歌看着眼前的一道门，门旁边的标识牌写着703，化验室。他刚刚有路过这里，不过并没与进去。
标本室是在里面……？
木歌跟在蔡云依身后，经过一道门禁验证，进入了703。
703室内除了眼花缭乱的设备和一排排写着标签的切片样本，并没有木歌想象中的动物。一排有盖的玻璃瓶里装着许多小鼠，都已经断了气。
木歌经过的时候多看了一眼：个别小鼠的瓶子里沾着黄色的不明物，还有的小鼠的身上有不少伤口，最严重的一只连尾巴和前肢都断了，头和身上都是暗红色的血渍，白色的毛皮粘连在一起，死前似乎拼命挣扎过，身体扭曲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
这些到底是什么呢，和亚当应该没有什么关系？
蔡云依这时按下了墙上的一个按钮，木歌才发现，房间里还装有一座小型的电梯。
“等会儿木先生看了就明白了。”蔡云依回复了他的疑问，依旧说得不明不白。
下行的电梯停在了-2F，木歌紧跟在蔡云依身后，进入一个狭长的四米宽的隧道。两人在里边拐了三道弯，豁然见到一扇圆形的全金属大门。木歌心道这标本室建得如此隐蔽，更像是一个地下金库。
蔡云依停在门前，解开了繁复的密码锁。木歌看不见她输密码，只听见大门“嚓”地一声向两侧滑开，同时一个机械的声音响起：“欢迎光临。”
木歌心里打了个颤，有些奇怪地注视着蔡云依。此时她正在验证第二道门的密码，是用指纹验证过的。木歌确定这里的安全程度绝对比虹桥入口还高，连只苍蝇都难飞进去。李卓相说得那么轻松的一个地方，谁都想不到为什么����木歌更好奇了。
第三道门打开，木歌从沉思中回过神。“标本馆”的内部宽敞而明亮，全方位的灯无死角地照着每一个角落。眼前的东西却让木歌极度不适，有了呕吐的冲动。
偌大的玻璃罩内，一双巨大的翅膀被悬空挂在房间中央，前后端都用繁复的金属臂固定着，翅膀根部连着六根红色的软管，每一根软管连通到一个特制的机器，机器一端的玻璃罩里躺着婴儿状的“肉团”。这团粉色的蠕动的“肉”拥有了心脏，正一颤一颤地跳动着。
木歌头一个想到的是克隆人。
翅膀是从亚当身上“取下来”的，这就是说“它”还是活着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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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没有海星我会想虐小亚当的����
第28章 血奴
“木先生知道这是什么吗。”蔡云依注视着那双巨型的羽翼。微微张开的长羽洁白稠密，仿佛随时会腾空而起。“这是亚当的翅膀。”蔡云依看了一眼木歌，继续说道：“在木凌被亚当伤害了之后，我们只能取下它，不让他伤害恋人。”
木歌麻木地听着蔡云依的话。在他看来这个理由有些荒唐：亚当现在是全世界的明星，一两条人命算什么，因此取下他的翅膀的说法更可笑了。他绝对相信“北辰”有封锁信息的能力，亚当的恋人有几任，分别是谁，消息都是他们控制的。恋人进了虹桥，同外界的联系几乎等同于无了，他们怎么可能因为恋人去惩罚亚当。
“蔡医生说得不对。”木歌避开了身边成片蠕动的胚胎，望着空中的“罪恶之源”。“你们正在进行的这项研究，和恋人根本没有关系。”
蔡云依笑了起来。
“木先生果然不好骗。”蔡云依惊讶过后是带着些许认同的赞赏，“亚当是全人类的希望。之所以花那么大代价囚住他，是因为他的血液中有一种特殊细胞。木先生应该知道蝾螈的再生吧？”
木歌倒是看过相关资料。蝾螈是唯一拥有再生能力的脊椎动物，即便损失掉身体的一部分，依旧能够重新长成，永葆青春。难道亚当也…………
“亚当的再生能力，是蝾螈的两百倍。而且……他很接近人类。”
木歌看着她没说话，蔡云依说的话意味着什么再明白不过，如果能完成这项研究，说不定人类也可以像蝾螈一样，活到世界的尽头。
那这世界岂不是乱套了，木歌想。财阀的人和政客会无耻地永久长生下去，冷眼看着普通人生老病死，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和“神”。要是真有那一天，亚当……或许不存在会比较好。
“所以你们正在复制亚当？”木歌的目光落到翅膀下的胚胎上，亚当的每一只翅膀连接了五个大小相似的人形肉团，就像是四个月大的胎儿。
“不对，他们都是人，又都不是人。”蔡云依看着玻璃罩里的“生命”，“他们是亚当的血供养的新物种。”
木歌皱起眉头。“你说什么？”
“我们用亚当自己的细胞克隆失败了。”蔡云依望着虚空，似乎是在回忆：“胎儿长到十二个月的时候死了，他的胎儿期显然不止十二个月。”
“死了。”木歌喃喃地重复了一句，心里莫名有些庆幸。
“是的。亚当的翅膀，并不能提供再生的细胞，它只是一个维持十二个月的容器，并不能长出一个新的亚当来。……所以我们让把人类基因植入了他的细胞，由翅膀供给养分，希望这一批胎儿顺利长成。”
木歌的拳头握紧了。他们这是在做人体实验，虽然胎儿还没有意识，可这是法律不允许的。
“亚当定期要到月馆来抽血，补充这个血液系统中死掉的红细胞。作为恋人，您需要定时把他带过来。”蔡云依总算说到了关键的地方，可这却让木歌抗拒。
“这些胎儿如果活不下来����”就是妥妥的杀人。
“没关系，你不用担心他们会被浪费掉。他们的血肉会提纯制成化妆品，有上百的贵妇人在外边排队等着，微弱的再生能力也足以让她们换一层皮。”蔡云依说着这话的时候眼都没眨一下，仿佛觉得那是理所应当。
只有木歌觉得恶心想吐。
北辰旗下被奉为美容圣品的一款焕肤霜，有市无价……原来是这样来的。
“亚当…………你们不能再抽他血了。”木歌忽然明白了，亚当会倒在地上休眠，是因为身体撑不住。他之所以吃进与体重不相符的食物，只是想让自己恢复得快一些。
他已经沦为一个血奴吗……
恍惚着的木歌眼前似乎出现了幻影。在亚当的“活体”大翅膀背后，还有四��悬空的翅膀整齐排列着，每一对都和前面的大小一样，只是外观没有那么饱满了。
“你看到了，如果不抽血，翅膀就会像那样死掉。”蔡云依走到第二对翅膀面前：“他真美啊。即使是标本的翅膀，这世上也绝无仅有…………而我们月馆，就有五对。”
蔡云依语气中的自豪让木歌觉得她是个疯子。他们这样对亚当，无异于杀鸡取卵，然而虹桥还让恋人维持着亚当体面的形象，把他的美貌作为扩大财阀影响力的工具。
木歌忽然觉得前几任恋人死得有些蹊跷。
亚当的翅膀一年一取，恋人也是一年一换。
“亚当呢？我要去见他。”木歌转过身向出口走去，不愿再看背后的东西。
“您应该知道这对人类的价值，他可以拯救成千上万的人……别感情用事了。”
蔡云依放大的声音自木歌身后传来：“不经历阵痛，哪儿来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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