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们为何都这样看我 祂们为何都这样看我 第24章
作者:独行醉虾
沈暮云怔了好一会。
因为这种可能性过于离谱, 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什么童话会在肚子里长出心脏?真吓人。”
沈甲笑了起来, 伸手捏了一下他的鼻尖,眼中带着掩饰得很好的兴奋和期待, 道:“没有这样的童话吗?那……或者里面长出了一个可爱的人类小婴儿, 是你跟心上人的爱情结晶, 有了它,按人类社会的规则,你们就可以结为伴侣,永永远远在一起。”
沈暮云震惊地愣了更长时间。
他瞳孔收缩,盯着医生,心脏咚咚直跳,小心问:“……你怎么了?医生,你在和我讲鬼故事吗?”
沈甲的笑容似乎有了半秒的顿挫。但很快,他重新勾起嘴角,将不安定的人抱紧,用手遮住他的眼睛:“嗯,吓唬你的。不要多想,我在这里,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沈暮云闻着熟悉的幽香,稍稍冷静一些,迟疑着重新闭上眼,把滚烫的额头贴在医生的锁骨处。
“真的只是肠胀气?”他低低问。
“真的,我的宝贝。”沈甲一如既往用他黏腻的语气说着,“快睡吧,你的心脏快要无法负担了。”
沈暮云无意识地抓住了沈甲冰凉的手,后者立刻与他十指相扣。
他感到很安全,身上的高热和疼痛似乎也缓解很多,浓浓的疲惫涌上心头,让他很快陷入了新的昏睡之中。
……
这一次,他做了很正常的噩梦。
也许因为“过敏”前他一直在画画,梦里,他又回到了六岁的生日宴上,站在浴室门口,呆呆地看着像油画又像现实的恐怖画面。
紧接着,画面发生变化,他又身处暴雪中的深山。四处全黑了,风跟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他冻得浑身僵硬,只觉得每一道树影都是张牙舞爪的恐怖怪物,慌不择路间失足摔下了悬崖,心脏被一截灰色的、坚硬的蛇骨穿透,血溅在雪地上,让一切看上去宛如一场诡异的祭祀。
再后来,蛇骨好像活了,在他的心脏里蠕动……
沈暮云梦里惊恐地大喊,有人很快将他温柔抱住,轻拍他的背部安抚。
现实里,他又一次发起高热。
他烧得意识模糊,虽然睁开了眼,却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甚至觉得眼前的沈甲和二十年前的蛇骨重叠在了一起,他好看的嘴唇就是蛇蜿蜒的形状,里面一定长满了密密麻麻上下两层的尖牙。
沈暮云难受又害怕地疯狂推搡沈甲,想摆脱他的拥抱。沈甲无奈松开手,亲吻他的鼻梁,道:“好吧,好吧,你想要和谁一起睡?只要不是某位梁先生,我都能满足你的愿望,亲爱的。”
沈暮云脑子里闪过很多人。他无意识地喊了一句爸爸,很快得到沈甲的拒绝。
他第二个喊的是没有名字的黑狗,他叫它:“大狗,我想要大狗”,沈甲像魔术师那样打了个响指,同意了他的提案,并很快从房间里离开。
沈暮云又昏昏沉沉睡过去几分钟,很快,湿漉漉的舌头将他从梦里舔醒。
大黑狗真的来了。
它趴在床边,用鼻子拱着他的头,黄澄澄的眼睛担忧地注视着他,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沈暮云在它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出乎意料地立刻镇定了下来。
他伸手抱住狗子,把满是冷汗的脸埋进它温暖的皮毛。
“狗狗,”他哑声说,“谢谢你。我还记得,那天晚上是你把林姨叫醒……”
狗温柔舔他的头发,呼噜呼噜。
“我们算得上好朋友吗?我应该给你取一个名字,像人类那样的名字,怎么样?”
“汪!”
沈暮云还没有完全清醒,眼睛半闭,闻着狗子身上的味道,呢喃着说:“我是黄昏时天边的云,你是我的好朋友,那你就是……晚上的星星,大名叫沈夜星,小名叫星星,好么?”
似乎和黑狗高大威猛的形象不太一样。
不过没关系,狗怎样都喜欢。
它又叫了几声,四个爪子都搭在沈暮云身上,让他枕住自己的最柔软的肚子,开心地吐舌头。
沈暮云听到了黑狗的心跳,低声喊了几句星星,很快重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床边的生物又换了。
大黑狗已经离开了,沈甲也不见踪影,只有沈乙坐在他的身边,用水果刀给他削苹果皮。
“你醒了,老板,”沈乙用幽深的暗绿色眼睛看他,“我已经送你母亲先回别墅,她实在太疲惫,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得到了黑狗的安抚之后,沈暮云的精神安稳了许多,身上的胀痛也有所缓解,只是心脏依然跳得难受,好像还残留着被蛇尾贯穿的痛楚。
他翻了个身,让自己平躺下来,哑声道:“谢谢。你怎么来了?”
沈乙:“我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特地过来向你道歉。”
沈暮云还没有从昏睡中完全回过神,无法处理沈乙话里的意思:“?”
沈乙:“对不起,那晚我应该亲自上门,盯着你喝下药剂。”
沈暮云:“……医生说我只是过敏,沈助,不必多想。”
沈乙没有再多说,将苹果切出一个小块,用水果刀插着,送到他的嘴边:“尝一下。”
沈暮云不肯张嘴,虚弱地偏过头去,道:“我现在吃不下,胃里很难受。”
沈乙:“你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三天……但他似乎并没有太多饥饿的症状。
他疲惫地躺在床上,看着点滴里还没有流完的深绿色液体,忽然对床边人产生了倾诉的欲望。
他道:“沈助,我好像在这三天里换了一具新的身体。我的四肢变得好软,皮肤变得很敏感,心脏也异常有力。我还做了很奇怪的梦……”
“什么梦?”
“梦到我在雪山里,掉进了悬崖,被一截蛇尾贯穿了心脏……后面不记得了。”
沈乙朝他微微一笑:“不要再想这些,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好好养病。我去叫医生过来,让他看看你的胃为什么不舒服。”
沈暮云嗯了一声,合上眼。
片刻,又有人推开了门,沈暮云道:“医生,我的胃……”
“前辈,你怎么一下瘦了这么多?”沈丁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沈暮云迅速睁开眼,看到来得人居然是沈丁。他眼睛通红,站在床边,一副随时可能要哭的模样,瞳孔里湿漉漉一片。
沈暮云愣了愣:“你怎么也来了?”
沈丁在他床边坐下,打量着他苍白的脸色、清瘦的锁骨,微微低着头不说话。
沈暮云:“没事,我……”
话音未落。
他猛地顿住话头,看到沈丁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不停往下掉。
温热的液体前仆后继落在他皮肤上,沈暮云被这突如其来的哭泣惊住了,从没有男性朋友在他面前流过眼泪。
这种时候该怎么办?
要……要安慰吗?怎么安慰才好?
沈暮云慌张地抓住沈丁的手,尴尬几秒,磕磕巴巴:“别哭,别哭,我没事,医生说我只是过敏,很快就好了,你,那个,别哭了……”
他越安慰,沈丁就哭得越厉害。
沈暮云手足无措,勉强从床上坐起来,把伤心的朋友抱紧怀里,学着沈甲的模样拍他的背部,反复道:“真的没事,真的,我已经好多了。”
沈丁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衣服。他伸手紧紧回抱住沈暮云,哭得词不成句,说了半天沈暮云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沈暮云又茫然又感动,连异常跳跃的心脏都好像变软了,他伸手去擦沈丁的眼睛,低声道:“好了,好了。”
沈丁湿漉漉的睫毛扫在他的皮肤上,痒痒的。沈暮云又忍不住捏了一下他的耳垂,因为情绪激动的原因,他的耳垂也涨红得厉害,变得热乎乎的,捏起来像个小球。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沈丁断断续续说,“我不能失去你,前辈……你一定要好好听医生的话……”
“嗯,我知道,”沈暮云温声说,“别哭。”
沈丁把眼泪全擦在他的肩头:“那、那你还生我的气吗?”
沈暮云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沈丁说的是那天早上擅自“服务”的事。
“没有生气,”沈暮云说,“一点也不。”
沈丁这才缓慢止住抽泣。
沈暮云只觉得自己整个右肩都全部湿透。
他后知后觉地勾起嘴角,有些想笑。沈丁总是拥有这样的能力,能快速缓解他的负面情绪。
“我又担心你的身体,又害怕你不肯见我,昨天一整晚都没睡,就站在诊所下面。”沈丁红着眼睛说,“然后沈医生让我进来,只给我五分钟的时间。”
沈暮云没有原则地说:“多待一会也不要紧。”
“我不能打扰你休息,医生说你需要休息,”沈丁又擦了一把眼睛,“前辈,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沈暮云点点头:“我的助理应该还在外面,我让他送你回去。”
沈丁无视了这句话:“怎么有切好的水果摆在这里?我喂你吃几块吧,你看起来气色太差了。”
“……”沈暮云实在是什么东西都吃不下,但他没法拒绝沈丁的好意,毕竟很少会有朋友因为他生病而掉眼泪,“……就吃两三块,我胃口不好。”
沈丁拿起叉子,把苹果送到沈暮云嘴边,盯着他一口一口缓慢地咀嚼,直到完成沈乙没有完成的任务,最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不知是不是吃了点东西的原因,沈暮云痉挛的胃竟也缓和了不少。
但是很快,又有人推开了他的房门。
不是说他需要休息吗?怎么还有访客?
沈暮云想着,微微皱起眉,抬眼却正看到一张清冷的脸。
他整个人一僵,心跳猛地漏了几拍,下意识地挪开了视线。
沈冰怎么也来了……?
沈冰拎着果篮和花,安静地注视了他片刻,开口道:“听说你病了,小云,学校安排我来探望你。”
似乎是个很合理的理由,但他们在工作场合完全没有交集,就算探望,也应该是同系的老师才对。
沈暮云沉默地和他对视片刻,发现自己依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他,于是别过头去,没有戳破沈冰的借口,只是有些尴尬地说:“谢谢。”
沈冰丝毫没有了那日在餐厅里的狂热神色,冷静陈述:“你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沈暮云下意识反驳,“我只是……”
后面的话消失在了喉咙里。
“只是?”沈冰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