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猫? 我是一只猫? 第11章
作者:牛阿嫂
不配合、不听话、出尔反尔。
黑猫的每一个动作仿佛都在挑衅,将裴景声的底线掏出来翻花绳。
“你不吃我就收走,这一天都没有吃的,再给你三十秒时间决定,你自己好好想。”
不知疼痛的僵持愚蠢,裴景声适时收手。
鲜嫩的生肉渗出血水,越是生食越能暴露品质,但也必须即切即时,暴露在常温空气中它将急速变质,不会放置太久,或许几分钟后就会被倒进垃圾桶。
这份猫饭摆盘精致,经验均衡,在端上餐台前经过十数道检测。
不过一日光景,黑猫从拧开水龙头喝生水到用价值不菲的白骨瓷盛着专人配置的餐食。
裴景声没有亏待他,一应食材用具并未因他是一只不能言语的猫而降低标准。
不过养他这一只土猫,这样的待遇堪称顶级。
做穷人不如做富人子弟的宠物不外如是。
要尽早回到他的世界,在脱轨之前,平息横生的波澜。
“躲什么。”裴景声突兀出声,打断黑猫身体里一个人类灵魂的沉思,“吃。”
黑猫看他一眼,低下头舔食菜泥,不大熟练地用侧牙咀嚼,最后叼起肉吃得干干净净。
裴景声很难描述黑猫的眼神里究竟有什么,它顺从地按自己的心意安静且快速地进食。
大概真的只是需要人陪,裴景声掐破内心凸起的小疙瘩。
文文是一只有点叛逆,从不回应自己名字、娇气,吃饭需要主人哄着的黑色长毛土猫,今天是相处的第一天,主人勉强对它满意。
很快,主人发现,它比自己想象的还麻烦。
近一天一夜没合眼,裴景声简单处理工作后,回卧室的途中,顺路查看初来乍到的猫。
他想,开门后这只猫或许会将手工缝制的猫窝一爪子勾烂,把猫砂打翻,以及在私密隔音的房间内徒劳地喵个不停。
手腕下压,门向内打开。
裴景声只说准备些养猫需要的东西,孙宸按市场反响挑选的尽是明亮温馨色彩的家具,黑猫待在其中会相对显眼。
然而裴景声推开门后的,黑猫预料之中没有上前迎接。
甚至躲藏起来。
裴景声掀开柔软的地垫,拉开窗帘,转遍所有角落,灯光尽数打开。
与别墅硬装格格不入的温馨房间内,唯一的黑色,是裴景声落在地面的长影。
……
别墅后院。
素月分辉,黑猫笼在月光下,肉垫陷入草地。
罗闵向右跳入草丛,轻易隐匿身形。
别墅白日里人员来往频繁,夜晚却只有裴景声一人居住,其余人员住在后院的独立平房中,所需设施一应俱全,独立单间,互不干扰,特有一番情趣。
这些后勤人员轮班轮休,大多直到长假期才会由专车接送回城。
如果能抓住时机,罗闵可以混上轮班接送的专车,返回城中村。
罗闵得知这件事还是在阿姨带他去房间时,听到匆忙回复的语音:“是嘞,过两天我回去喽,这种好事我怎么能不来嘛?”
深夜,他压下把手,小心地离开了别墅。
熟睡后变回人形的可能性很大,罗闵无法安心留在温馨过头的房间,坐以待毙。
摸清周边地形与人员分布,纷繁思绪有了短暂的安定,如独行在沙漠中紧紧握住一颗苹果。
深夜的秋风远没有白日的体贴,罗闵厚实的毛发呼啦一下被吹开,他没感觉到冷,视野却在摇晃。
他趴下来,才发现自己在抖。
大脑由此发现身体的异样,罗闵弓身前倾,突然呕吐不止,胃袋抽搐,腹部像被一只大手反复揉捏。
罗闵吐无可吐,喉管还在痉挛着,最后只勉强呕出些黄水和血丝。
呕吐物中久未消化的肉块散发难闻的气味,仍然是浪费了。
强迫自己闭上嘴,闭眼深呼吸找回力气,黑猫撑起身子简单用土盖过秽物,向深处走,试图找个防风处捱过这一阵不适。
这时候就显出底盘低的好处,罗闵几次栽倒安然无恙,不过意识越发模糊。
又一次跌倒,罗闵再难起身,一道白光闪过眼前“不行……不能睡……”
是人的声音。
伸出手掌,五指分明,夜色中他的肤色白得渗人,月华格外青睐于他,在森森丛林间,罗闵身体表面浮着一层朦胧的光晕。
唯一在场者无心欣赏,青年瞳孔紧缩,手臂撑在地面挣扎起身,没有毛发阻隔,石块树枝直接割破皮肤,留下细小的伤痕。
这离别墅太近了,天光大亮时罗闵必然会被发现,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赤身来到这里。
身体一阵冷一阵热,罗闵想起某次拍摄佩戴的长假发,如果他此时拥有一头长发,至少可以遮去部分身体,落得太狼狈的境地。
不过那得是比罗锦玉还长的头发。
罗闵的意识不受控制地远走,他走不动了,蜷缩着抱起膝盖。
他开始抱怨起那些夸张的电视剧情节,陈啸总拉着他看,电视里的主角身中数箭还能骑马奔袭百里,他却像小兵小卒一击就倒。
丛林之外响起人声,拉长的声音飘得很远,枝头鸟雀惊起。
数道摇晃的光线在不远处亮起。
罗闵听见他们喊:“文文€€€€”
这里哪有文文。
只有一个想逃跑的人类。
第11章
罗闵意图化为山间一缕谁也看不见的孤魂,整日游荡,听溪涧叮咚,百鸟嘹亮。
他就蹲在一颗成熟的蒲公英上,与它随风飘向远方;或是融入地底,随苍绿的、枯黄的一同碾落成泥,消弭于天地之间。
总归好过听着那道道声音逼近,他如此显眼且突兀。
心跳声压过一切,鲜明地感知胸腔内激烈的跳动支撑着生命,罗闵弯折腰背,尽可能地蜷缩在树干后。
“大半夜的找一只猫能找着吗?”穿着冲锋衣的男人吸吸鼻子,手拍脑门试图敲醒混沌的思绪。
“高胜,这找不着得着是一回事,裴总说了,天亮之前没找到就算了,奖金照拿,但咱们的态度得拿出来,万一找到了,那是皆大欢喜,也能在老板面前长个脸。”
高胜打个哈欠,“这深山老林的,白天叫雅致,晚上就是渗人了,别撞见什么才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就行。”
接话那人踹他一脚,“别胡说,去那边看看。”
高胜百无聊赖地甩着手电筒,一只猫能跑去的地方多了,今夜多半是白忙活。
从前也没见裴景声养过宠物,怎么就大半夜地找起猫来,还是一只叫文文的黑猫,具体长什么样,没说,找不找得到,随意。
高胜拿不准这是在意还是不在意,有钱人的心思难猜,他只管做事。
即便有月光照射,林子里还是太黑了,即便是他们从黑猫身边经过,都很难发觉。
“什么东西?!!”
同伴突然提高声量向后退步,高胜顺着他视线所及跑去,眼睛先于手电筒捕捉到一抹白,绝无可能在这林中自然产生的透彻的白。
高胜心头猛跳,喉头一紧,艰难开口:“出来!”
那抹白似乎在动,受风的吹拂轻微抖动着,高胜缓步靠近,喉结一滚,祈祷这不是他被二氧化碳迷晕而产生的幻觉。
视野逐渐清晰,那抹白显出具体的轮廓,像……像人的线条!
天啊,高胜牙关紧咬,腮帮子发酸,心中忐忑是否应当转身跑走,和同伴拨打报警电话。
如果黑猫只是隐晦的表述,真正要找的,难道是晦暗隐秘无法公之于众的……
高胜被这个想法吓了一激灵,喉头剧烈滚动。
肾上激素接管身体,高胜心一横眼睁大,绕过树干。
那之后的事无论如何回想都只有模糊朦胧的印象,遍地黑暗中只有那抹白,他确定那有着具体而清晰的轮廓,但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那是什么。
因为没有人证明,那里有过任何东西存在的迹象,只有一只猫。
正是那只被寻找的黑猫。
黑猫被送回别墅,裴景声仅看了一眼,王城便接手带走了它。
不过一天,又成了他捡到它的模样。
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不能顺它的心,一心向外逃,寻死不成?
毫无自知之明。
裴景声带着嘲弄入睡,第三日下午,才抽出空闲去看一看黑猫。
王城说它状态不好,连睡了两天两夜,好像很累,在梦里腿还在抽筋。
裴景声靠近些看了看它,这次留置针安稳地扎在黑猫的前腿,缠得紧紧的,药剂一点点推进。
由于很久没进食,黑猫体型看上去小了一圈,皮贴着肋骨,腹部瘪瘪的,连长毛都撑不起几分威严。
很可怜需要人怜爱似的。
裴景声为自己的想法嗤笑一声。
转开视线,恰好对上两只蓝绿色的眼睛。
罗闵对着眼前人迷茫地眨眼睛,意识还在半空中飘摇,毫无回归身体的意思,本能地逃避极大概率糟糕的现实。
脸颊肉被掐紧了,很痛,罗闵不满地叫出声,气息很弱,像撒娇时会发出的声音。
掐在脸上的手劲松了,猫还是谴责地看向人,由于连皱眉头的力气都没有,一双迷糊的眼睛看起来满是依赖。
“看起来文文很想你呢,你一来它就醒了。文文不是故意跑出去的是不是?猫嘛,有标记领地的意识,它是流浪猫,对领地的意识就更强烈,应该是太激动了才跑得远了些……”
并不打算长时间逗留的裴景声竟出奇耐心地留在这,听一个老头€€€€叭叭地向他分析一只猫的心路历程。
黑猫觉得人类说话的声音太吵,隔两句就要喵喵打断,不过似乎又被愚蠢的人类认作撒娇,趁他无法抵抗时摸了又摸小猫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