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把神君当成渡劫道侣 错把神君当成渡劫道侣 第76章

作者:仗剑折花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仙侠修真 正剧 玄幻灵异

  似乎笑够了,段封珏用袖摆擦掉眼角泪痕,他吸了吸鼻子,正要说话,不知想到什么,又捂住肚子笑了半晌。等稳定情绪,段封珏这才冲段冽摆摆手:“不好意思啊,我只是在想,若我爹九泉得知你今日成就,恐怕也得笑得肚子痛吧!哈哈哈!”

  段冽毫无波澜的脸上,终于浮现出几丝烦躁。

  他把袖中药膏掷在桌案,冷声道:“段封珏,我不知你又在玩什么把戏,但我不可能像个傀儡,任你差遣。欠西雍的,欠老凉王的,我如今都已还清。从今往后,我与西雍,与你,两不相欠。”

  “真的还清了吗?真的两不相欠了吗?”段封珏似乎又想疯狂大笑,但他努力忍着,所以声音显得尤其古怪,“可是,你根本不欠西雍什么啊!”

  看着段冽无语又莫名的模样,段封珏再度捧腹大笑,他边笑,边指着段冽的脸,右手用力拍打桌案。

  静静注视段封珏耍疯,段冽眉头紧蹙,耐心逐渐消失殆尽。

  不知为何,他今天似乎有些奇怪,情绪起伏比往常大。

  察觉不对劲,段冽正欲转身离开,段封珏骤然止住笑,他在他身后,幽幽开口道:“段冽,你知道吧?皇位本该属于我父亲,是段询不折手段,抢走了它。所以,你凭什么以为,我爹会把仇人的子嗣,当作亲生儿子一样对待呢?”

  终是忍无可忍,段冽猛地回过头,厉声警告道:“段封珏,他是你父亲,你发疯也该有底限。”

  段封珏这次笑不出来了,他怜悯地望着这个男人,由衷替他感到悲哀。

  到这时,他还在替害他最惨的罪魁祸首说话。

  段冽的人生,是有多可悲多可笑啊!

  他生在皇室,却活得不如一条狗。亲爹眼里只有权势,亲娘对他没有丁点关爱。他小小年纪被驱逐到荒凉封地,半路还差点因为宫女内侍的苛待,而命丧黄泉。这世上,唯一对他流露善意的人,是西雍老凉王。

  可是,所有汹涌袭向他的恶意,都是真的。

  这世间,唯一照亮他的温暖灯火,却是假的!

  屋中香雾越来越浓,段冽捂住额角,头莫名绞痛。

  许是动怒,他眼瞳泛出点点猩红,看起来有些可怖。

  段封珏凉薄地别过眼,平静道:“段冽,这些年,你当真以为我嫉恨讨厌你吗?你错了,没人会排斥一条忠心耿耿的狗。你应该很难想象,从你到西雍的第一天,你就已经成为了我父亲的猎物。你想想,像我爹这种困顿封地、濒临绝路的人,哪怕拽住一根浮萍,都当做救命稻草。只是没想到,他随便拽住的你,居然不是一般的稻草,而是一柄锋利尖锐的宝剑。于是他兴奋地想把你培养成复仇工具,他处处待你好,为你搜罗全西雍最好的先生剑客,骑射御礼样样不落。他希望你能成为他手中的刀,指哪刺哪。但他那套路数不行,像你这样自负骄傲的人,怎会甘心成为别人的刀?你太有主见,你永远都成不了一柄单纯的利器。所以,怎样才能让你无论飞得多远,都飞不出西雍呢?”

  窗外黑透了。

  段封珏恶劣的笑容,在烛火下,始终挥散不去。

  段冽头愈来愈痛,耳畔的声音,像是从遥远天外传来,带着重重回音。

  但落在他耳畔的每个字,却又出奇清晰。

  段冽不笨,他学什么,向来一点就透。段封珏的意思,他不可能听不懂?但是,怎么可能?

  指甲不知不觉嵌入手心,鲜血一滴滴坠落在地。段冽像是感觉不到痛,指尖甚至触到森森白骨……

  耳旁,段封珏还在说:“一只从来没有得到过爱的可怜虫,哪怕从指甲缝里漏出点善意给他,他都将之视作天上星月,紧紧捧着捂着,生怕摔了。”

  段封珏说,“缺爱的人总是喜欢犯贱,其实不过是场自己感动自己的笑话罢了。”

  段封珏说,“你就该有点自知之明,你的世界既然生来黑暗,凭什么以为还能遇到光亮?”

  段封珏说,“认命吧段冽!西雍能有现在,都是你的功劳。就用你生命最后的余热与花火,来为西雍铺一条锦绣之路!也好全了你这场悲剧又荒诞的人生……”

  屋中香气缭绕。

  段冽如同置身迷雾,他血红着眼,想找条出路。

  往前,段冽忽然看到母亲,她半吊在空中,像挂在树梢的断线风筝。她眼底满满都是恨意,凄厉痛恨道:“都怪你,都怪你和他,是你们毁了我一生!你们赔我的一生。”

  段冽仓惶后退,看见段询坐在龙椅,他满脸不耐,神情漠然又冷酷:“得了这种病,还不赶快给朕赶出宫去?贱人留下的种,就是不干不净,死了才好。”

  他向左逃,老凉王突然出现,他眉目慈祥地牵着他往前走。走着走着,却陡然揭下面具,露出恶鬼般的白骨骷髅,然后伸出利爪直取他心脏。

  段冽头痛欲裂,他捂着脑袋,像只无头苍蝇般到处乱转。

  一张张充满恶意的脸,将他四面包围。他们不停地控诉、叱骂。

  他们说:认命吧段冽!你生来就不配拥有爱!没有人爱你啊,你这只可怜虫……

  段冽无处可逃,他咆哮着,怒吼着。

  他眼瞳彻底沦为猩红,红得仿佛能滴出鲜血。

  望着疯疯癫癫的玄衣男子,段封珏后退数步,他面无表情拍了拍手,屋顶突然降下一个铁笼子。

  它精准将玄衣男子囚在其中。

  香薰燃着,段冽却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他死死抓住囚笼铁柱,神经兮兮地望着周围,面色时而惊恐、时而恼怒,还不时落泪哭喊。

  那绝望悲痛至极的模样,让人不忍侧目。

  “不愧是蛊罂魔花!”段封珏收回视线,他扯了扯唇角,嗤笑道,“居然能让段冽这么个意志坚定的人,都沦陷在阿鼻地狱,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不过也幸亏对象是段冽,他看似冷硬坚强,却善良又软弱,说到底,他只是个被俗世情感所困的可怜人罢了。”

  幕僚不知何时出现,他站在段封珏身后,担忧道:“郡王,刚收到消息,献花的人突然从西雍消失了。”

  段封珏眉梢微挑,似是愤怒,但很快,他冷笑道:“跑了就跑了,咱们手里的够用就行。今晚你们给肃王熏染整夜,第二天上午,把他拉到衢城最繁华的街道,让全城百姓好生看看,他们视作神明的战神殿下,究竟被大威昏庸朝廷,残害成了怎般凄惨模样。”

  幕僚拱手称是。

  段封珏冷眼望着囚笼里的段冽,然后转身面向窗外,他做作地以袖擦泪,轻微哽咽道:“段询当年不仁,篡夺皇位,谋害无数忠良。有其父必有其子,二皇子段璧心胸狭隘,容不得战神出世夺他光芒。遂以剧毒摧残肃王,使其状若癫狂。这样卑劣不义的朝廷,早已腐朽不堪。但凡英勇贤能之士,俱该举起手中旗帜,为铁骨铮铮的肃王,为功勋显赫的这位大英雄,讨回一个公道。”

  ……

  深夜,乌云沉沉,挡住皎洁弯月。

  丹卿倚在客栈窗侧,遥望形同鬼魅的幢幢树影。

  他的心跳,突然变得有些快。

  丹卿恨不得即刻回到府邸,回到段冽身旁。

  可是……

  他至少应该给段冽一点信任,他那么厉害,不仅武艺高强,头脑也聪明,他不会轻易被打倒的。

  再等等吧!等天亮,他可以佯装路人,在府邸周围打探打探情况。

  后半夜,丹卿几乎没怎么睡着。

  天亮后,丹卿迅速起身,他换上不曾穿过的新衣,戴上帷帽。

  稍作遮掩,这才独自离开客栈。

  从关西街到府邸,并没有近路可抄。

  丹卿顺着道路弯弯绕绕,差不多要花两炷香时间。

  拐角时,一辆疾行马车突然冲出来,差点撞到丹卿。得亏他反应灵敏,才急急避让开。

  清晨微风拂过,马车内的熏香淡淡挥散出来,落到丹卿鼻尖时,已经浅到几不可闻。

  这种香,怎么古里古怪的,似乎透着股难以言说的邪气。

  丹卿蹙了蹙眉,也没有时间深思,他加快步伐,小跑着往深巷奔去。

第57章

  日头升高, 地面洒满斑驳树影。

  丹卿藏身在茂密灌木后,时刻留意府邸动静。

  两个小厮守在门口,约莫一个时辰过去, 始终无人进出。

  这座前€€国太守的府邸,在段冽率军夺回衢城后,已然成为他们暂时的落脚点。

  就在昨天, 相关朝廷官员还频繁出入此地, 与段冽商议诸般公事, 哪有如今这么沉寂。

  一定是出事了。

  丹卿悬在嗓子眼儿的心, 倏地往下沉坠。

  就在这时,一个暗卫模样的人走出来,他站在门口张望片刻,同守门小厮讲了几句话。

  转身进去时, 暗卫似有所觉,往丹卿方向冷冷扫了两眼。

  他本欲过来探个究竟,身后似乎有人叫住他。他迟疑两息,终是折身走回府邸。

  形势不容丹卿再逗留,望了眼这座气氛诡谲的府邸,丹卿抿抿唇, 决定先离开这里再说。

  一路快跑出深巷, 丹卿疾步而行, 直至走到广阔大街, 他这才警惕地往后望了眼。

  见没有人跟着, 丹卿稍微放慢速度。

  街道人烟稀少。

  比往日冷清太多。

  丹卿没有心思关注这些, 他满脑子都是那座莫名其妙的府邸,以及昨日段冽跟他说的话,他说, 段封珏来衢城了。

  西雍封地的郡王段封珏,按照辈分来说,是段冽的堂弟。

  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亲密。段封珏对段冽,甚至还颇有嫌隙与忌惮。

  这些年,段冽全心全意为西雍筹谋,可谓殚精竭虑。

  他万事以西雍为先,就连被囚死牢,亦没有出卖西雍,而是选择独自承担罪行。

  丹卿不懂,为何段封珏不喜这样的段冽。他为西雍做的,难道还不够多么?他的诚意,难道还不值得被信任么?

  这些念头只在丹卿脑海一扫而过,便彻底消失。

  丹卿最关心的是段冽,他担忧他的处境,他害怕段冽如今孤立无援。他苦思冥想着,期望能想出些办法,帮帮段冽。

  思绪游离,丹卿魂不守舍向前,途经贩卖杂货的小摊儿时,耳边忽然听到一阵低语交谈声。

  丹卿本是不甚在意,可他们谈话的内容,好似提到了段冽。

  小木质推车后,糖人老伯坐在板凳上,他摆弄着手里糖人,遥望四周,纳罕道:“今儿街上,怎么到处都看不到几个人,真是稀奇得很。”

  旁边的杂货摊主兴致不高,他语气蔫蔫的:“老伯您还不知道吗?大家都去柳巷钟鼓楼那边看热闹去了。”

  “什么热闹?今天好像不过节啊。”

  “哪里来的什么节啊!”杂货摊主哀叹连连,神色悲壮道,“哎,您不去看也罢,可怜得很!我刚看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见糖人老伯当真不知情,杂货摊主既惋惜又不忿道,“肃王他疯了。”

  “啊?肃王!帮咱们赶跑那群贼子的肃王?他、他怎么疯了?这、这不可能。”糖人老伯瞪大浑浊的眼,他急得绘到一半的糖人都不管,猛然站起身,语无伦次道,“前、前两天,肃王不、不还走在咱们大街上!那样子,多神采多威风!”

  杂货摊主望着糖人老伯,又是一声长叹:“我骗您作甚?您刚说街上人少,那是因为他们都赶去柳巷了,他们和您一样,都不信肃王疯了,非要亲眼看看才肯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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