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衿香 一衿香 第46章

作者:蜜月 标签: 年下 HE 修真 破镜重圆 玄幻灵异

  “小师叔!”沈佑御剑而来,指尖还在滴血。

  洛予念猛力一推,将他推开数丈远,将将闪过悬息一个扫尾:“走远些!”他喝到,往反方向飞去。

  再撑半刻,半刻便好……洛予念看到近三十道光芒依然就位。

  他想起那也步法如鬼魅的白衣人,顿时茅塞顿开,穿梭进入对侧深林。

  悬息果然不分敌我,随着他时隐时现的身影,庞大的身躯摧毁了一峰又一峰,被波及的南夷人无奈撤离。

  “引它入阵!”远处,封怀€€一声清叱。

  三十六天罡,却只亮起三十四道光芒,说明阵未成。

  而缺少的那两道刚好是大阵相对方位,洛予念即刻会意,这是为他引悬息入阵而留下的通路,自南入,自北出,缺口封闭阵即成!

  即使无法就此剿灭悬息,至少也能困住它一时半刻,让其余人能脱身搜索操控悬息之人,亦为尚未到达的支持争取些时间!

  他远远看到封怀€€浮在天枢星的方位,冲他一点头。

  那里便是阵眼,也是封阵之处。

  他带着悬息,一鼓作气冲入大阵,第三十五道光柱冲天而起。

  洛予念浑身汗毛都立起来,已隐隐感受到蓄势待发的灵力从四面八方涌来,锁在这一方天地间。

  可就在此时,大功告成之际,他忽闻一声冷笑,本应封怀€€发号的施令,竟蓦地换成封良轩的声音。

  只听他洪声一吼:“封阵!”

  洛予念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封怀€€亦是一惊,即刻回身望向自己的父亲,不明所以。

  说时迟,那时快,封良轩彷佛早有预料,瞬身闪到封怀€€面前,一肘推开她,站定阵眼之位,竖起灵剑紫薇。

  霎时,最后一束剑光在洛予念眼前亮起,封良轩的眼被映照成幽幽紫色,嫉恨难掩。

  封怀€€大惊失色:“父亲!他还没出来!”

  阵成。

  刹那间,三十六道光芒暴涨,洛予念被一股无形之力猛地压向地面。

  砰的一声巨响,他身下的土地被砸出深坑,疼痛瞬间侵袭全身,他彷佛被一只巨大的脚踩住,要将他踩碾成齑粉。

  他趴在地上,竭力撑起护体灵力,只觉浑身精血翻涌,继而眼眶一热,双耳尖鸣,血竟从七窍流出。他看不清阵外的情形,只隐约听到沈佑与方平意等人的喊叫声与刀剑相向的撞击声。

  “放开我!住手!你们都住手!若是我小师叔出事,沧€€不会放过你们的!”

  “封前辈!”方平意撕心裂肺,“他会死的!快停下!”

  可封良轩却不为所动:“降服凶兽,牺牲在所难免!为保万无一失,还请各位大局为重!若能在此诛杀凶兽,洛师侄当记头功,名垂青史!”说完,剑芒交织,大阵幻化成牢笼,洛予念被压得连一根手指都动惮不得,只觉自己在被巨力€€迟,浑身骨骼都要碎掉。

  “我去你妈的大局为重!封良轩!我杀了你!”

  可惜,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仅凭沈佑一人之力,根本难以突破玉沙护法弟子们的重重阻拦。

  洛予念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要以这种荒唐的方式死去。

  原本他是不怕的,可如今,他心中有了€€碍,便也没了那份置生死于度外的从容。

  尤其想到那人还在等他,洛予念的心便一阵绞痛,他一时甚至分不清到底是承受天罡阵的碾压痛一些,还是要丢下春昙孤零零一个人面临无解的病症让他更痛苦一些。

  失血让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周身的疼痛也逐渐麻木,意识几乎要脱离肉身,弥留之际,他很想再见他一面,哪怕是让他留一句话呢……

  洛予念心有不甘地闭紧了双眼,他忽而觉得这一刻的处境似曾相识,好似又重回四岁那一年,他无助地坐在熊熊烈火中,被恐惧与无望一口一口撕咬,吞噬。

  可,能救他的人,早就死了……再不会有谁从天而降……

  绝望中,他却忽觉身上一轻,原以为是解脱,可麻木的身体又迅速被浑身剧痛唤醒过来,他茫然抬头,发觉光柱不知为何缺损了一束,而悬息也趁机撞向那处。

  一瞬间,凶兽破阵而出,三十六人几乎是同时被震飞,天枢位阵眼首当其冲,封良轩被重创,哇得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被封怀€€扶住才勉强拄剑立住。

  场面顿时乱了套,巨兽仰天怒吼。

  然就在众人以为悬息要大开杀戒之时,它竟头也不回往赤沼钻进去,瞬间隐匿了踪影。

  无声的惊惧中,封良轩怒不可遏望向方才大阵出现的破绽。

  本应固守的三十六人之一,此刻却晕倒在血泊中。

  伤在后脑,重击不致命,却令他瞬间丧失了意识。

  而伤他的人,之所以没有被第一时间发现,不因道法高深,只因,他是个没有一丝灵力的凡人。

  场面因众人太过惊诧而静止了一瞬,滚滚雷声在头顶厚积的浓云中响起。

  春昙面色惨白,丢掉手中沾了血的碎石,跌跌撞撞向他跑过来。

  洛予念呆住了,一时分不清眼前究竟是幻觉还是真实,直到封良轩的怒喝响起。

  “找死!”功败垂成,竟是拜一凡人少年所赐,封良轩气急攻心,一把掷出长剑。

  紫薇剑芒大盛,直取春昙命门。

  洛予念只觉浑身血液倒流。

  “不要!”他竭力撑起身,向前爬去,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长剑寸寸接近,无力阻挡。

  绝望的眼泪混着赤红的血一滴一滴砸在手背上,他徒劳伸出手。

  “阿念。”被那人温暖的身躯抱住时,耳边飘来了熟悉的、无声的呢喃,柔如春风,清净的幽香将他包围,“阿念……不要哭……没事了……”

  没事吗?

  世界霎那间一片寂静,与他此刻的内心一样,静得只有两个人的呼吸。

  算了,一起死了也好,好过留他一个人。

第53章 求死

  春昙胸前蓦地一热,执明镜乍然亮起,放出一层先天八卦。

  就在剑尖触上八卦的瞬间,锵!一声金石之鸣在耳边骤响,眼角火光四溅,金芒撞在紫薇剑身,卸去锋锐剑气,当啷一声,紫薇落地,光芒倏忽收敛。

  只听小妮子一声吼:“你们玉沙还要不要脸!”

  南流景飞回主人手中,琼儿执剑缓缓落在春昙二人与玉沙之间。

  春昙只觉臂间一沉,按在他胸口执明镜上的手也缓缓滑下,洛予念耗尽最后一丝灵力,彻底昏死过去。

  “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我问!”琼儿昂首,满面鄙夷地扫过那些或愤怒,或逃避的脸,气沉丹田,字正腔圆,生怕有谁听不清,生怕不树敌,“你们玉沙宗,还要不要脸!大敌当前,对自己人出手已经够卑鄙了,身为修士,居然连凡人都不放过,简直是仙门之耻!”

  玉沙立派千多年,大能辈出,现任宗主更是当年抵挡悬息与南夷人入侵的大功臣,如今修为已臻化境,闭关二十年,半步即成大罗真仙。封良轩身为其独子,横行几十年,各派掌门都要给他几分薄面,不想今日竟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指着鼻子骂,登时气得又呕出一口血。

  师尊与师门被辱,当即就有玉沙弟子拔了剑。

  可不等他们动一动,头顶便传来一声漫不经心的招呼:“封兄,保重啊。”

  傅子隽手握一把赤红羽扇,不徐不疾一挥,一道劲风便落下来,一排人跌跌撞撞,那几把剑如何抽出的,又如何被送回鞘中。

  她凭虚立于半空,笑盈盈道:“我这徒儿年纪尚小,口无遮拦,你们这些做师叔师兄师姐的,何须跟个孩子一般见识。”

  这一扇,扇得封良轩都颇为忌惮,遑论门下一众弟子。

  他们这个辈分的修士,轻易不会动手,故对方的修为几何,有无进境,多少年都难以得知。

  “傅师妹,这是要登玉虚了啊……”封良轩试探道。

  “封兄说笑了,这还差着一口气呢。”

  傅子隽不以为意,徐徐落到洛予念身侧,示意颤颤巍巍大气不敢出的沈佑与手忙脚乱诊脉的方平意让开。

  看清春昙怀中那张七窍流血的惨白的脸,傅子隽啧了一声,捏开洛予念的嘴,先往里丢了颗丹药,又扫了一眼面白如纸的春昙,欲言又止。

  她来迟了,到底是不明白春昙为何会在一众修士间出现,这到底是巧合,还是这孩子在筹谋什么?

  可此刻实在不是问话的时候,她环视四周,只觉万幸,与悬息交手,几乎没什么伤亡,除了洛予念重伤在自己人手里之外,多数人只是轻伤或是沼气中毒,最重不过被飓风卷落摔断了几根骨头,简直是匪夷所思。

  “封兄,眼下莫要再计较细枝末节,你们先回碧梧疗伤重整。”接着,她又扭头对方平意道,“如今悬息出现,这莞€€岭是住不得了,你们先去将此间凡人遣散安顿,没有去处的,还需替他们寻一个暂避风头的地方。”

  方平意俯首:“谨遵真人吩咐。”说罢,她便带着两个药修先行出发。

  傅子隽转头往赤沼一望:“沧€€与七真的人都已在赶来的路上了,想必今日傍晚,最迟明早便会抵达。今晚我会亲自留在此处戒备,众位大可以安心养伤调息。硬仗还在后头,切莫掉以轻心。”

  赤沼须得有人守,重要的是,等所有人离开,她和春昙才方便说话。

  谁知就着一转头的功夫,背后就只剩一个沈佑,只见他双手一抛,送走了一只青鹞,而方才还寸步不离守着洛予念的春昙,竟凭空消失了。

  “他人呢?”傅子隽左顾右盼,目光所及只余一片狼藉,再没其他人影。

  沈佑倒抽一口凉气:“诶?我就送个信,怎么人没了……”

  “你!”琼儿又气又急,她方才只顾跟玉沙那帮不要脸的针锋相对了,“那么大个人!”

  “算了,别吵。先带人回碧梧。”傅子隽垂眸叹了口气,“他这下伤得可不轻。”

  ***

  好痛。

  春昙不知自己何时昏过去,也不记得是第几次被钻心剜骨的痛唤醒,悬息似乎藏匿在他已经破败不堪的经脉骨血中,用它尖锐的,带着锯齿的勾牙,一口一口将他的筋骨生生咬碎,粘稠的毒液在他体内游走,所到之处,皮肉都灼烧起来,一碰一动,都是一阵剥皮抽筋般的酷刑,连轻薄的衣衫都变成带刺的刑具。

  他不能躺,不能趴,不能坐,甚至,不敢大口呼吸。

  山泉寒凉,他迫不及待翻滚进去,冰冷浸透他的身体,皮肉灼痛稍稍褪去,腑内的又凸显出来。五脏仿若被烧红的烙铁拈捣,他不自觉颤抖地蜷起身,不断干呕,意识模糊了片刻,又不慎被水呛醒过来,每咳一下,脏腑便是一阵肝肠寸断的绞痛。

  昏昏醒醒,周而复始,无穷无尽……他脱力地站起身,踉踉跄跄往寒潭边摸过去,摸定一块平滑无棱的巨石后,铆足浑身的力气,狠狠撞上去。

  一抹透明的红洇散在眼前,脑中随之掀起嗡鸣阵阵……可,浑身的疼痛并没有消失,意识只震荡了几下,须臾就重新聚拢。

  他有些绝望地笑了,所剩无几的力气,已不足以让他撞晕自己,只在头上多添一处伤罢了……

  他悬浮在平静的水面之下,今夜,又没有月亮,黯淡的夜色让山石巨木变成张牙舞爪的恶兽,然而它们却只是冷眼旁观,摇动的枝头彷佛在讥笑他这幅不堪折磨的惨相。

  久不呼吸,他的身体本能地寻求一丝新鲜的空气,可一张嘴,灌入的,却是冰凉的水。

  肺脏不堪重负,令他开始在水中咳嗽,致更多的水被他吸入身体。窒息感侵袭,他浑身开始不自觉抽搐,潭边并不深,他只要努力挣扎几下,便能将头露出水面,他便又能活下去。

  可他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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