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衿香 一衿香 第67章

作者:蜜月 标签: 年下 HE 修真 破镜重圆 玄幻灵异

  “洛仙君?呵。”徐景修忽而皮笑肉不笑地咧开嘴角,“这一切,可都是你们洛仙君害的……是他,是他害了五师弟,是他害了你们,也害了我……是他该死……”

  他转身弯腰,一剑划开劳罗的背囊,抓起那只竹筒。

  劳罗一愣,慌忙按住他的剑:“你,要对他们用蛊母?”

  徐景修的眼黑洞洞的,叫人一时分不清是失去理智,还是过分冷静,他面无表情地开口:“……沈€€已经死了,后悔也晚了。你不是想带她走吗,等这一切结束,她便永世都不能踏足中原一步了。”那人剑上的血在昏暗的夕阳里闪出一丝诡异的绿色,劳罗眼前一花,身体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地上。

  又是那定身之术。

  他自小跟随圣教征伐,双手早沾满鲜血,却还从未亲手碰过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徐景修跌跌撞撞走到窗前,提剑将窗纸捅出个小洞,手腕一甩,空竹筒便落到他脚边。

  孩子的哭声最是难以忍受。劳罗想捂住耳朵却动弹不得,直到因伤势久久不得止血而昏死过去,才逃离这良心的折磨。

  失去意识之前,他做好了一同被灭口的准备,不成想,竟在第二日清醒过来。

  那个心狠手辣的徐景修非但没有杀他,还替他简单处理了伤,甚至遵守约定,留下了那张可以穿过护山阵的符€€。

  他爬起身,缓缓接近那间屋子,木门依旧严丝合缝地被顶的严严实实,可里头却早已没了活人的气息。

  他没死,说明蛊母没能爬出屋子……于是他摸出药粉,以血调和,塞进空竹筒,又用尽全力将门推开个手指宽的缝,不多时那母指大的蝎便循着味道爬回来。

  他拿着徐景修画的符€€,没有半分犹豫,明知可能是圈套,也毅然决然动身上山。

  蛊母杀人,黛初定逃不了干系。他不知徐景修此刻身在何处,有何阴谋,但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尽快带走她。

  他徘徊在芊山下数月,此次终于,畅通无阻。他第一次闯入了黛初生活多年的地方,世外桃源一般,清澈的溪边,年轻的母亲正与儿子打水仗,明艳依旧的笑容里,不掺杂一丝烦恼。

  水花四溅,黛初瞥到他的一刻,笑便消失了。她对儿子使了个眼色,小家夥没做声,一溜烟往竹舍跑,劳罗没空理会,冲上去抓住她的手腕:“快跟我走。”

  他重伤在身,非但没撼动她,自己反而一个趔趄。

  黛初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后撤一步,警觉问:“你是怎么进来的?”发觉手上沾了血,她一愣,“你受伤了?”

  劳罗不想提跟徐景修那肮脏的交易,含糊道:“我……自有我的办法,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黛初,你相信我,先跟我走……”

  他才伸出手,便被一袖拂开,洛熙川风一样飘临,挡在他与黛初之间,寒声道:“谷外的洄水阵,你是如何破解的?”

  “洛熙川,你若还想她活命便不要多话,让我带她走,否则,等沧€€的人来兴师问罪,谁都别想活!”

  黛初一愣:“你什么意思?兴什么师,问什么罪?”

  “自然是问你这蛊星的罪!黛初,我……我昨日……”他咬了咬牙,不得不坦白,“与你分别后,被人截……”

  他的后半句,悉数没入剑风中。

  猝不及防,一道浩瀚天雷劈下,将宁静的山谷倾覆,只一眨眼,水边的昙花田便化作一片焦土。

  劳罗心一沉,抬头便看到半空人影,徐景修徐徐落下,涕泪横流地将怀里的“人”轻轻放在地面上。

  经过一整夜,沈€€的尸体早已被腐蚀得不成人形,连内脏都化成浓水,只能依稀从褴褛的衣衫和手边佩剑分辨出他的身份。

  “阿……€€?”洛熙川怔怔看着他身上遗留的剑伤,喃喃道,“沧溟剑诀?”他不可置信地扑过去,跪在尸身前,颤颤巍巍伸出手。

  “别碰,是蛊母!”黛初死死抱住他的胳膊,震惊回望,“劳罗?”

  面色铁青的仙人凭虚立在半空,双目寒意四射,扫过可疑的南夷女人,剑风肆虐,有如她的滔天盛怒:“洛熙川,是为师瞎了眼!景修说的竟是真的,你……胆敢与南夷妖女为伍,为害一方,如今更是连你的师弟都不放过!”

  古剑带着鞘当头劈下,洛熙川一把推开黛初,独自被那滔天剑气压在地上:“师尊,不是我。”

  “妖女!南夷人!你们还我师弟命来!”徐景修即刻拔剑,袭向黛初。

  黛初退不及,抽出袖剑抬手一挡,可实力悬殊,她瞬间被击飞,往瀑布下摔落。

  藏在暗处的小男孩惊叫一声,竟追着跳了下去。

  劳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扑到瀑布边缘。

  他看到黛初被被春昙紧紧抱住,也不知一个孩子使的什么功夫,母子两人落地虽狼狈,却没有受伤,可徐景修并不给她们喘息之机,仗剑飞身而下。

  黛初母子自知不敌,只得往山谷另一边逃去。

  直到这一刻,劳罗才终于明白,自己才是这局中关键。

  徐景修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他只等自己走进山谷,阴谋才算得逞。

  黛初和洛熙川,被他这个南夷人害的百口莫辩!不会有人相信他们的,蒲苏村,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徐景修!你这杀人凶手!是你杀了你师弟沈€€!杀了蒲苏村的人!你竟敢骗我!”

  他大吼着追过去,一个纵身,以凹凸的碎石落脚,攀着壁间的藤蔓跳下,追上去,抬眼一看,山路上,黛初为护住儿子,已是伤痕累累。

  “黛初!接着!”

  他用尽全力,将月孛抛出。

  为今之计,只能寄希望于悬息。那个清€€真人再强,想要以一己之力抵挡上古凶兽,也是天方夜谭!

  他们曾经并肩八年的默契还在,铜铃滑过漂亮的弧线,准确地落入黛初的手掌,血染铃身,咒文微微一闪 。

  徐景修大骇,瞬间退至半空,高喊道:“师尊!是月孛!妖女要召唤悬息!”

  清€€真人目光一凛,古剑铮然出鞘:“大胆!妖孽受死!”

  青芒如电,刹那间穿过山谷,剑气如惊涛骇浪席卷,劳罗眼睁睁看着那道剑光逼近黛初,她的发髻在摧枯拉朽的剑风中倏而散开,青丝飞舞,铃儿叮当。

  她怔了一怔,却没有动。

  劳罗绝望地对她吼出许久未用的家乡话:“黛初!叫悬息啊!”

  眼见她要被青芒吞噬,电光石火,青冥古剑却蓦地被一道蓝色剑光缠住,倏而慢下来。

  时间彷佛在这一刻静止,洛熙川足尖点踏,翩若惊鸿,飞身而至。

  他€€空划出一道明亮的先天八卦,口中轻吟:

  “清风鉴水。”

  刹那间,两剑相撞,八卦倏碎,锐鸣夺去了众人的听觉。

  御龙死死架住了青冥的剑刃,巨力崩散,他双膝猝然跪地,生生砸出一尺深的巨坑来,土地龟裂,缝隙迅速向四周蔓延开来,周遭数十丈的花木被连根拔起,山石震荡坠落。

  饶是黛初与春昙被八卦挡住,也瞬间被掀翻出去,劳罗匍匐在地,被剑气余波推出十数丈,一双手掌在地上磨得血肉模糊才停下来,连半空的徐景修都被波及,掉落长剑,又奋而跃回。

  而洛熙川,却不动如山。

  尘埃落定时,清€€真人的表情终于变了。

  紧锁的眉头渐渐展开,挑起,她疑惑地落到洛熙川面前,轻轻一点他依旧擎在胸前的剑,那身影便软绵绵倒了下去。

  她不可置信地接住他,摸到他被震碎的一身断骨与断绝的脉搏。

  黛初怔怔站在原地没有动,直到身边的孩子哭喊着爹爹要扑上去,她才恍然回神,一把抓住他,毅然回过头,眼神空洞地拉着他往反方向的山路跑。

  徐景修见状当即御剑而下,劳罗也跟着追上去,可人的脚力如何与御剑相比,黛初蓦地停下。

  性命攸关之际,她竟笑了,俯身在儿子的耳边说了句悄悄话,而后,她拿过他手里紧握的木剑,轻轻推了他一把,欣然道了一句:“去吧。”

  那语气莫名熟悉,让劳罗想起南青。

  彷佛这就是一次普通的出行,寻常的分别罢了,迟一些,她还要等他回家。

  他不知母子间那句悄悄话是什么,只见春昙哭得撕心裂肺,却没有回头,一片树叶似的,飘出好远。

  *

  “你是哥哥。”

  劳罗心头又是一阵绞痛,抬起头来,看着面貌不改的清€€真人:“我也是多年后,才从春昙口中得知,这便是黛初当年交代他的那句话……”

  太清宫鸦雀无声,灵剑出鞘的声音突兀,小丫头声泪俱下:“我杀了你!”

  春琼手握南流景,有如一只光芒四射的利箭,不知天高地厚地射向殿上仙人,却被傅子隽一手拦腰抱住,横掌击在她后颈。

  她当即昏了过去,眼角的泪水缓缓低落。

  傅子隽红着眼将她抱进怀中:“可你们,为何偏偏要等到今日,才……”

  劳罗苦笑:“黛初死后,春昙便纵身跳下了赤沼。我们都以为他是走投无路自尽,殊不知他与黛初一样,自幼百毒不侵,赤沼才是他最好的藏身之地。徐景修眼见自己奸计得逞,要灭我的口,我敌不过他,但,在他将我胸口刺穿之时,我放出蛊母咬了他。他深知蛊母厉害,绝望之际,一脚将我踢下赤沼,连袖剑都来不及拿回。若不是真人你及时替他封住全身经脉,以灵力强行压制毒性,带他瞬息赶回沧€€集众人之力救治,他根本活不到今天。”

  “那你又是如何活下来的?”

  “本不想活。”劳罗叹了口气,“可弥留之际,我看到春昙。他竟没死,只是摔断了一条腿,那我自然要想法子救他,用最后的气力,将他抱出了赤沼。得救后,他并没有弃我不顾,当然,他不是可怜我,那时他恨透了我,因为我的出现,他一朝家破人亡……可我也是他唯一能得知真相的线索,所以,他设法向故人求救,就是那养蜂养柑的阿婆,她也是南夷人,受过黛初他们不少恩惠,故而冒险收留了我们……我昏迷了整整三年才被他救醒,告知他真凶。可我一个南夷人的话,又有谁会相信?再加上他不久后,修炼便受阻,好像每一条路都被封堵住,故而他想到了那颗铜铃……那是只有他一个人才知道的秘密。之后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第76章 解脱

  “大概,就是这样……”

  沈佑洋洋洒洒将在太清宫所闻所见,一字不落复述给洛予念,讲完半晌也没个回音,那人端正地跪坐在玄静崖边动也不动。

  他没有入静,也没在炼气,仅是垂眸凝望着夕阳西沉的海面,也不知听进去几句。

  今日一早,沈佑带着弦歌赶回门派时,山门前,等待他们的人只一个白苏。

  没有看到洛予念,他心道不妙,这一路上弦歌已断断续续将事情的始末讲给他,其中自然也包括春昙要在沧€€派内召唤悬息的计画。

  山峰塌了,院舍毁了,这个时候,门派里从上到下都忙得团团转,唯独不见他小师叔人影,莫不是被掌门迁怒?

  等不及进太清宫,沈佑便问白苏:“师妹,小师叔呢?”

  白苏面不改色,柔声慢语:“昨夜掌门斩杀春昙之时,小师叔竟自不量力冲上去,对掌门祭出了法宝……”

  “什么!”弦歌当即呆住了,“她,她杀……杀了……”姑娘哽咽着捂住了嘴。

  沈佑脑子里“嗡”的一声,脚下一软,噗通跪在了青石阶上。

  哪怕是当世大能,也难从掌门剑下全身而退!这点他清楚,小师叔他也一定也清楚……

  听到弦歌的啜泣,他心头一阵汹涌,眼眶登时酸了:“……小师叔……”

  “呃,那个,二位,先容我把话说完。”白苏轻咳一声,面露尴尬,“掌门那一剑及时撤回了,加上有执明境相护,没伤到人……但……小师叔当众跟掌门动手,如今被罚去玄静崖思过了。”

  身为沧€€弟子,洛予念身负不查之过,被人蒙骗利用,致使南夷人混入门派,甚至一度置师门于险境,原是该重罚的。可他同时也为沧€€带回真正的“月孛”,还得到南夷舆图等重要蚺教机密,抓住当年从中作梗的元凶,还故人以清白,大抵算是将功补过,故而掌门只罚他思过三日。

  沈佑在太清宫完整地了解了事情的原委,来不及收拾纷乱如麻的心情,也顾不得长途御剑的疲累,第一时间便赶着来玄静崖讲给洛予念。

  可对方却好像不甚在意,听完后良久,才开口问他:“那些,都是他亲口说的?”

  沈佑分辨了一会儿那个“他”指的是谁,而后如实摇头:“不是,是劳罗,还有傅真人和弦歌姑娘说的……春昙……他……”

  洛予念听到那个名字,眼睫倏而抖了抖,缓缓转过头来。

  他目光极其平静,甚至平静到有些麻木,看得沈佑心里堵得慌,不禁挪开了眼:“那个,如今,泊雾峰毁了,师伯祖将他安置在藤萝苑,观雪师叔亲自守在那儿,还有白苏,一刻都不离人得照看……”

  说完,他偷偷抬眼一瞄,那人依旧那样定定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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