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越救越黑化 反派他越救越黑化 第2章
作者:湘江悍匪
十几次之后终于站稳了脚跟,借着微弱的烛光,他看到床上躺着一个腮边泛红的小少年。
按照原书剧情的细节来说,这约莫六七岁的少年名叫云澜舟,死于风寒高热。
简宁伸出小狗爪子碰了碰云澜舟的额头,隔着爪子上的薄毛,他居然还能感到云澜舟的体温比自己高。
有医学常识的他很快意识到事情非常棘手,小狗的体温一般在三十九度左右,他都能感觉到云澜舟比自己热了,那么云澜舟的体温怕是要逼近四十度了。
看着躺在床上双颊泛红的瘦弱少年,简宁心中忽然有点同情。
云澜舟幼时受伤,成为对世事一窍不通的傻子,但母妃疼爱,皇帝重视,这才能安稳地养伤,成长为一个野心勃勃的逆天大反派,在未来的日子里和主角攻受斗智斗勇,极大的促进主角攻受的感情进展。
这是原书文案的内容,然而,文案诈骗!
小反派还没长成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大反派,就这么凄凄惨惨地先被风寒杀死了。
按照时间来算,主角受想必已经穿来多年,这才吸走了反派皇子云澜舟的气运,让云澜舟的母妃自焚而亡,母家因为嫔妃自戕的罪名也被皇帝打压。
但实际上,自焚只是假象。实则是主角的小福星为了帮助太子登上皇位,忌惮这个母家手握重兵、母妃受宠的小皇子云澜舟。
为了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小福星受出谋划策,唆使皇后出面,谋害了云澜舟的母妃,同时让这个小皇子被皇帝厌弃。
这么一个被抛弃在冷宫的幼崽,生死只在老天爷的一念之间。
此时云澜舟已经出气多近气少,发着高烧,看起来命不久矣。
如果不尽快找太医来诊治,这个对世事一窍不通的傻子就要升级成一命呜呼的傻子了。
撇去心中因为穿成狗的憋屈,简宁出于医务人员的本能,小脑瓜立刻开始思索如何救人。他现在的身体连熬药也做不到,就算脑子里有一些中医的风寒常识,也毫无用武之地。
简宁在心中总结此时的情况。冷宫常年无人打理,说是冷宫,其实隔壁就是云澜舟母妃自焚的宫宇,严格来说是废宫。
如果这里事正儿八经的冷宫,倒还有机会找人帮忙,毕竟冷宫住着历朝历代被废弃的妃子,不至于空无一人。
这里却因为焚烧后的宫殿阴森可怖,下人也鲜少往来,据原书所写,送饭的宫女一般只把食盒放在十米开外的宫墙脚下,跟打发要饭的一样。
要等送饭的宫人起码得明日了,云澜舟显然撑不到这么久,他的呼吸越来越轻,像一根即将断裂的蚕丝。
简宁无暇思考自己的处境和悲哀,除了合同中不拯救反派便会被抹杀的威胁,他为云澜舟着急还因为曾经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医务人员,他时时刻刻都面临着突发情况,割腕、上吊、还有撞墙的病人们数不胜数。
作为医务人员,看着那些被精神疾病折磨到绝望离开世界的人们,没有哪个医生护士不为之惋惜。
现在的云澜舟在他眼里根本不是什么反派,只是一个单纯的需要被治疗的病人。
简宁边琢磨着,边哒哒哒地跑出了废宫。
正直隆冬,宫道上布满了厚雪,清扫宫道的宫人们还没上职。
夜很深了,简宁闷着小狗头往前跑去。爪子陷在雪地里,即便有肉垫也感到刺骨冰凉。白日他曾经靠着宫道墙门狂奔了几圈,循着记忆和药草的气味,简宁鬼鬼祟祟地摸到了一个掌灯的房屋跟前。
皇城的东南角,一只瑟瑟发抖的小土狗仰头看着房屋的匾额,确定上面提着“太医院”三个大字。
简宁定了定心神,悄没声地从后院药圃的狗洞钻了进去。这狗洞可能是耗子洞,分外狭小,简宁呲牙咧嘴地刨了好一会儿,差点被卡成两半才进来。
他竖起耳朵听四周的声音,循着有细微声响的院子走去。
找到医馆的位置后,简宁心跳快了起来,他不敢笃定自己的法子有效,只能尽力一试。
按照他的推测,结合曾经看电视剧的经验,皇宫的太医院不可能没有晚上值班的太医。如果能请太医诊治,云澜舟的病应该有希望治好。
他既不会说人话,也不能写字求救,要请动太医出诊无异于天方夜谭。
此时医馆静寂,油灯微弱的光映照在老太医的脸上,他的头发已经花白,胡须也有些斑驳,但依然精神矍铄,目光炯炯有神。
老太医伏案写着什么,并未注意门口遛进了一个浑身是雪的毛团。
简宁看到那高高的书案,目光在案前摆放的大木箱上定了定。
他往后退了几步,一个助跑猛冲,咚地一声跳上了木箱,借势又跃上了书案。
连番动静让老太医抬起了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心道大半夜的怎会有幼犬出没。
他正想将小东西赶出去,却不料被摆了一道,幼犬叼起了他正在写的脉案,一个箭步跳下了书案,朝着门外撒丫子狂奔而去。
老太医握着毛笔愣了愣,发生什么事了?他刚刚还在写的脉案呢?什么东西出溜一下子过来又不见了?!醒悟过来后的老太医如遭雷击,撂了笔拔步便追。
那可是皇后娘娘的脉案啊!怎容有失!
第02章
简宁其实还跑得不快,见这个法子奏效,心中焦急缓了缓。
他叼着脉案慢悠悠地钻过狗洞,等到老太医打开门追过来才开始加速。
太医年迈,宫道又堆满了落雪,跑着跑着就扶墙摔一大跤,好在他平日保养得当,不至于摔出个好歹来。
可恨叼走他脉案的小畜生,看他摔跤了竟然还停下来嘲笑他!
天大的冤枉,简宁完全不知道太医这么想的,他只是咧嘴,那不是笑啊!停下来也是听到摔跤的声音才回头的,担心太医真摔出事儿来。
太医不敢叫人,此时满宫安歇,要是喊起来惊动宫人,免不得起一场乱子,再说此地离贵妃的永宁宫很近,喧闹起来后被永宁宫的宫人劫住狗儿拿走脉案,那……那他的老命也别想要了!
各宫主子单独的脉案从来是秘辛,只有皇上可以随意查看。自然,太医院的太医们也可以,只是绝不可能泄露一丝一毫。
想到那哒哒乱跑的狗儿,老太医又气又急,实怕今日身家性命都要交代在此。
跌跌撞撞地跟着它,好不容易等它停下来,老太医喘口气,发现这小畜生停在了残破的景阳宫门口。
景阳宫是淑妃生前的宫殿,因两年前的大火烧得只剩个偏殿。想到里面住着皇上不喜的十一皇子,冷风从黑漆漆的残垣断壁中吹来,老太医不由得后背一寒。
心生退意,他想,这狗儿怕是把脉案当了筑窝的草,等明日吩咐徒弟到这里取回……应当无碍吧?
太医皱眉正想着法子,简宁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犹豫,便开始吱吱地啮咬脉案的封面。
“可使不得!”老太医忙上前几步,欲逮住狗儿的后颈,简宁都当狗了还能察觉不到这点动作吗,顺溜地躲开了太医的手,又开始吱吱地咬脉案封面。
边咬边向着云澜舟的偏殿小跑,太医被他吓得不敢错眼,只能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低声哄它把脉案吐出来。
终于到了殿内,太医被这番破败景象震惊了片刻。
房顶已经塌陷了一部分,露出断裂的梁木悬在半空,像一只只巨大的枯手,随时会垮塌。
残破的窗棂歪斜着,几块残存的窗纸早已风干破裂,被夜风吹得飒飒作响。地上散落着许多破碎的瓦片和木屑,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角落里的桌椅已经破旧不堪,因被人擦拭得干净,更显萧索了。整个偏殿没有任何生气,只能靠几盏风中摇曳的油灯勉强照亮。
冷风从破损的墙壁和窗棂间吹进来,带来一阵寒意。
简宁小跑到偏殿深处,见太医只站在门口不进来,便放下脉案引他来抢,等太医冲过来时简宁又叼着脉案钻进了云澜舟的床底下,故意发出吱吱的啮咬声。
老太医气个倒仰,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小畜生在耍他玩呢!
扶着老腰起身,太医不由得看到那张破旧的床榻上躺的人。
床榻上的被褥早已褪色,如纸般单薄的被子怎可御寒?卧在床中的小少年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汗珠,显然病情不轻。
看到这番景象,老太医心中一紧,满宫都知道此处连冷宫都不如,俨然是皇家禁地了,养在禁地中的少年即便是天上的菩萨他也不敢多看一眼。老太医四处一看,寻了根棍子要将狗儿打出来,却听床上的小皇子呼吸滞涩,再拖延一息便真的要归天了。
这……这……老太医有些不落忍。
毕竟当了几十年太医,他怎会不知这风寒来得有多凶险。伸手在皇子额间一碰,脸色便凝重了起来。
这滚烫的温度,想必人已经烧得晕厥。
老太医俯身搭上小皇子的手腕,凝神细听脉象。只觉脉搏极其微弱,若有若无,像是细丝般感受不到。他的眉头紧皱,心中暗自惊骇,这脉象正是“微脉”,是正气大亏,生命垂危的征兆!
他加了几分小心继续诊脉,发现脉搏时断时续,偶尔竟完全消失,呈现出“绝脉”的征兆。老太医心中一沉,这样的脉象无疑是病情已至极危,恐怕已是回天乏术。
“感染风寒已久,拖延至今不治,脉象虚弱如斯,恐怕……”老太医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无奈。
同样是皇子,前些日子三皇子还因为吃多了乳鸽汤而上火,这小小的十一皇子却面黄肌瘦,形如乞儿,困死在这深宫之中。
还没感叹完,狗儿叼着脉案钻了出来,眼巴巴地看着他。老太医忽地明白了点什么,又觉得不大可能。
难不成这狗儿竟故意引诱他来此地为十一皇子诊治?
沉吟片刻,或因怜悯床上的小小少年,老太医宁可相信这小狗颇通人性,低声跟它交待道:“你家主子高烧不退,正气耗尽,约莫是不成了,若是舍不得,今夜便好好陪他吧,明日便有宫人来打理他的身后事,切勿担心,将脉案给老夫吧,你也算尽心了。”
看着狗儿清澈懵懂的眼睛,他说完也觉得好笑,自己居然在和一条狗交代皇子的后事。
也真奇,那小狗儿听完竟然嘤嘤呜呜起来,叼着脉案艰难地跳上床榻,躲在床角死死地盯着他,朝十一皇子的方向歪了歪头,似要他为皇子诊治。
简宁不好表现得太通人性,怕被当成妖怪烧死,只好用笨办法威胁老太医。听说云澜舟熬不过今晚,他心中警铃大作。
如果云澜舟死了,那他岂不是要再死一次?!
他的新生活虽然只是条土狗,但也比没有生活好啊!
躺在床榻上的少年只露出一张小脸,脸上残留着一点幼童时期的婴儿肥,因病,苍白得过分,依然难掩俊美的轮廓。鼻梁高挺,眉眼如冰似雪。
老太医有幸见过当年的淑妃,眉如翠羽,唇若丹霞,那通身举世无双的姿容,令人见之忘俗。十一皇子随她,从小便生得一副好相貌。要是他能长大,必然也是名满天下的翩翩儿郎。
然而此刻,这张精致的小脸上汗珠密布,顺着额头滚落,浸湿了鬓角的几缕黑发,薄薄的一条命随时会因窗外的寒风凋零。
老太医心中痛惜,看着那小狗儿哀哀乞求的模样,以拳击掌,“罢了!罢了……老夫就勉力一试,若是不成,你也不便怪我了!”
说完,小狗儿便不再啮咬脉案。老太医叹气道:“许是老天也看不过去,派你来请我罢。”
简宁:“汪汪!”
(是啊!)
老太医苦笑不语。行医数十年,眼睁睁看着病人死去而毫无作为,和杀人有何分别。驺虞不忍,况士乎。
他和夫人信神拜佛数年,只求安稳顺遂,如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事情他却险些不敢做了,说起来还不如一条狗儿仁义。
想定后,老太医细细诊了脉,快步回太医院抓了药,熬好后端来喂十一皇子服下。可惜人已晕死过去,牙关紧闭,药汤撒出了大半,只好用针灸一试。
若是寻常风寒,针灸确有奇效,但如今病情已至垂危之境,需极度谨慎。他思索片刻,决定先用温和的手法,以扶正固本、疏风散寒。
简宁看他已经上了针灸,越发忐忑。眼巴巴地看着太医取针。
“小狗儿,我这是最后的法子了,不成的话,只能听天由命了。”太医定定地看着云澜舟,虽是跟狗儿说话,却更似在和自己的良心说话。
他小心地在皇子身上的几个重要穴位浅刺。力度适中,不敢有丝毫差池。针刺完毕后,他又迅速施以艾灸,温暖穴位,以助阳气回升。
针灸结束后,简宁和老太医守在床边,观察着云澜舟的反应,生怕有任何异常。
想到布衾寒凉,又跑回去从值房中取来夫人给自己预备的厚棉被和褥子。虽是皇上厌弃的皇子,但他不敢拿自己用过的东西冒犯皇家血脉,被褥都是夫人今年给他新缝制的,他没舍得用,刚好给十一皇子用了。除此之外,还带了火盆和炭。
他一把老骨头,来回奔波四五趟,早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可病人已经过了自己的手,岂能贪一时安逸?
既然决意出诊,定要尽心尽力才安心。于是又捡了些院外的枯木枝,和换下来的薄被一起封住了漏风的窗户。
眼看天光将明,老太医将一切收拾妥当,再喂药时,云澜舟已经可以吞咽。呼吸平稳后,老太医擦了擦额头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