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越救越黑化 反派他越救越黑化 第60章
作者:湘江悍匪
其他的东西是虚妄的,只有阿宁的真实的。
云澜舟唤人备水沐浴,但备的是凉水,他沉入浴池后似淹进了水里,四肢无力,浑身疲软,只剩下一颗心在噗通跳动。
第二日,云澜舟想去找太医给自己看看。
他不敢让太医来景阳宫,因为太医一来,父皇会知道,阿宁也会知道,不久,八皇兄和二皇兄也会知道。
照二皇兄的大嘴巴,再不久,全天下都知道他那里得病了。
趁简宁去八皇子宫里看杂书,云澜舟去太医院找了李太医,不为别的,只因李太医年纪较大,想必见过的疑难杂症也更多。
他专门请太医去了隔间说话,粗略地讲了讲原委,太医也有些惊奇,忙给他把脉,可脉象一切正常,李太医沉吟道:“殿下身子安好,十分健壮,若是时常……举……那也许是气血太旺盛,微臣给殿下开些降火清心的药罢。”
云澜舟陷入了迷思,他并非那么时常……举……的人,只是每次举都因为简宁。
可他如何能说自己是因为简宁才举?
李太医还在旁边说着什么,云澜舟却愣愣地盯着地面出神,也不知自己最后拿没拿药,他魂不守舍地离开了太医院。
既然身子没病,那就是心病了。
自古以来,心病难医,他会死吗?他死了阿宁怎么办?
李太医看着十一皇子跌跌撞撞的背影,心中好笑,皇子和民间的少年也并无区别,这大小伙子情窦初开的模样怎么都这样憨傻。
云澜舟回到景阳宫,出了一身冷汗,他忙去洗了个冷水澡,被青芽和掌事姑姑说了一顿,初春的天气洗凉水确实不舒服。
可他心火热,只好用凉水镇压一二。
小时候,母妃说心不静就练字,虽然母妃心不静的时候练字会大发雷霆,但练字对云澜舟来说还是有用的。
他只写了一行,听见有人走进书房的脚步声,便是不抬头,他也识得那是阿宁的步子。
简宁凑到他书案上瞧了瞧,道:“殿下今日为何临摹这本帖子,不是不喜欢么?”
“只是无聊,便拿出来习字了。”云澜舟答非所问,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
简宁一只手撑在书案上,歪着脑袋打量云澜舟。
往日若是靠近了,大崽一定会蹭过来抱一抱,或实在忙碌,也会忍不住将椅子侧向他,跟他说说话,或者喝喝茶。
今日竟然兀自低着头,连个眼神都没有,身子还偏向另一侧,俨然是躲着自己一般。
简宁心里慢慢郁着一点气,他没动,也没说话,就这么盯着云澜舟。
他知道云澜舟知道自己盯着的,但还是不肯有任何反应。
过了差不多一刻钟,简宁算是明白了,这不知道是闹上了什么别扭。
简宁当仙师这么多年,还是有些脾气的,一把扯过了云澜舟的袖子,将人死死地摁在了圈椅里,再把圈椅一转,逼着云澜舟直视自己。
云澜舟惊讶之余动了动肩膀,简宁寻思这估计是想跑,便撩开袍摆抬起一条腿,膝盖压在云澜舟的左腿上,扯了扯嘴角道:“还跑不跑?”
云澜舟垂着眼,心想,要是自己真的想逃,阿宁现在就被掀翻了。
可是他不会掀翻阿宁的,尽管现在他是个有病之人,也不会伤害阿宁。
“说说看,殿下今日是怎么了?”简宁弯腰去瞧云澜舟的眼睛,可大崽一直躲,简宁气得没办法,一把钳住了他的下巴,把云澜舟的脸抬了起来。
那双常年冷漠的桃花眼此刻微微睁大,仿佛失去了平日的寒气,眸光清澈如水,眼睫缓慢的颤了颤,藏不住的慌乱。
他的脸庞在简宁的钳制下显得格外无辜,日光斜照而来,他玉颜微敛,一派清寒的神色如初春融化的霜雪,眼中带着一片湿润的水光。
简宁忽然觉得触碰云澜舟的手指有些隐隐的麻痒,明明人家的皮肤是凉的,可他的手却感到了烫。
心跳过了一拍,简宁下意识地想要松开手,可想到云澜舟要躲,便硬着头皮加深了几分力道。
虽然没有内力,但十八岁的少年手上力气还是不小,云澜舟吃痛,微微张开了唇,却未发出一声抗议,只是格外顺从和无奈地仍由简宁捏着。
云澜舟的眼神在四周望了望,最终似知道避不开,只好彷徨地落在简宁的脸上,仿佛一只无所适从的小兽,半是惊慌,半是某种隐秘的依赖。
如此四目相对,云澜舟还是不说话,简宁气到无语,撒开手整理衣袖,冷冷道:“殿下若是要与臣生分了,大可直说,不必用这样的手段来推开臣。”
简宁站开几步,转身便走。
手腕却传来一个不轻不重的力道,简宁被拽了回去。
云澜舟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阿宁,我病了。”
简宁微一愣神,平日云澜舟吃好睡好,除了右手正在恢复,其他地方也没瞧见有病啊,可云澜舟的神色严肃,严肃道有几分难过,他不是个会开玩笑的人,更别说那双明净澄澈的桃花眼正蓄着一层薄雾,似乎不相信他的话,他便要羞愧得落泪了。
原本突然态度冷淡是他的错,然而看着他的眼神,此时也难以责怪他什么。
“什么病?”简宁忍不住心软了,坐在小方几上认真地看着云澜舟,“什么病不能和我说?殿下莫要讳疾忌医。”
云澜舟敛眸不语,良久后,抿了抿唇,似自嘲般低低道:“心病吧。”
简宁问了半天也没问出到底是什么心病,要是知道了缘由或许能帮他梳理思绪,可云澜舟却十分抗拒,问多了便面红耳赤,躲到净房里去了。
八皇子和二皇子的青春期也没这茬儿啊,简宁对着云澜舟那个几乎算得上落荒而逃的背影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第64章
二皇子被禁足后,林雪衣也不便常常出入皇宫了。
这日八皇子来景阳宫坐了会儿,说起皇帝最近身子不好的事情。
简宁跟云澜舟对了个眼神,云澜舟点了点头,没解释。
简宁便岔开了话题,转而说起已经拿到之前科举舞弊那几个涉事人员的口供,八皇子惊了惊,道:“如何拿到的?父皇将此事交给太子一力督办吗?”
“我派暗卫严刑逼供的。”简宁抢在云澜舟之前答道,若是云澜舟说,八皇子必然要责怪一顿,他说的话,八皇子会顾一顾面子,不好下重口。
果然,八皇子神色凝滞片刻,瞧瞧云澜舟,再瞧瞧简宁,一脸“我怎么不信呢”的表情。
“如今按章程,便是太子审问,最后给二殿下定罪,我们若是冒然拿出拷问得来的证据,应当是无用的,还会被太子冠以妄图构陷储君的罪名。”简宁道。
“无碍。”云澜舟淡淡道:“我给他们下了蛊,已经吩咐下去,若是在大理寺不说实话,便一辈子带着那蛊虫活下去吧。”
八皇子虽不知那是什么蛊,可料想也是磋磨人的法子,心下不忍道:“这也太阴损了些。”
“阴谋和阳谋罢了,太子对那两位考官以利诱之,以全家老小胁之,杀人还诛心,其手段比阴损二字更狠绝恶毒吧?”简宁笑了笑,给八皇子添了一杯茶。
八皇子自是明白简宁的心思,他也并非那么优柔寡断之人,只是但愿人人都能活好,不必受那些勾心斗角的苦楚。
思忖片刻,八皇子想起一个事来,“若是那些人当场翻供,太子料到是我们动的手脚,命人让太医查验他们是否被下药,该如何是好?”
“太医查不出,因着此蛊不上性命,沾了血肉便会生出无数只小蛊,附着在全身筋脉至上,以至隔几日变会疼痛难忍。”云澜舟道。
“这……”八皇子攥着茶杯,神思犹疑,片刻后道:“我去跟父皇说此案由我陪审,毕竟太子的手段从来都不留余地,万一那些人翻供后他找人灭口,或是人还没有移交大理寺便被灭口,那就查无可查了!”
简宁闻言点头,“八殿下思虑周全,此案若由你督审,移交之时便可以明着安插人手进去护住那两位考官的性命。”
“另还有一件事。”八皇子蹙眉道:“林公子传来消息说,宫外找到的那个与方湛有过勾连的考生,似乎已经收拾东西离开了京城,寻不到踪迹了。”
“无碍。”云澜舟目光颇为嘲讽,语气也沉了沉,“那两位考官已经把事情吐干净了,包括会试前十名中被太子安排进来作弊诬陷二哥的考生,那人就算跑也跑不远,太子势必会赶尽杀绝,防止他将此事外泄。”
“那便好,我着人传信给林公子,让他不必忙了。”八皇子道。
此事果然如八皇子所料,太子在移交犯人的时候动了杀心,想给二皇子安上一个杀人灭口的罪名。
八皇子要求陪审,皇帝自是不乐意的,可德妃出面说和了几日,皇帝便同意了。
八皇子心生疑惑,问德妃究竟说了什么,德妃摆了摆手,道:“这几年你外祖父知道你参与夺嫡,在家里担心不安,原先他只想着清寡一世,从不搭理前来还恩的学生,如今他也不拒了,反而与许多在朝中做官的学生偶尔往来,皇上眼线众多,岂能不知?”
“母妃的意思是?”八皇子不敢深想。
“你外祖父还以为你要当皇帝,给你铺路了。”德妃无奈道。
“儿臣断无此意啊。”八皇子慌得站起了身,“母妃为何不与外祖父说明白,儿臣……”
德妃看着自己这个年满十八的儿子,一时觉得他还是个八岁的孩子,忍不住笑道:“皇上现在身子不好,一力想扶持太子登基,可他心里也不放心,总想多考验考验太子,也想看看你们这些儿子中有没有胜过太子的人选。”
八皇子没接话,德妃兀自道:“二皇子这些年和太子较劲,本就是皇上默许的,否则二皇子参与朝政哪有这么顺手,此番二皇子稍显颓势,若是无力自保,皇上只会彻底放弃他,而此时若你冒了头,加上你外祖父那三十二个颇有出息的官员学生做后盾,你未必不会是你父皇心中的另一块宝。”
“在你父皇心里,二皇子落败后,你必然反扑太子,难道贵妃不会前来相助?难道你母妃我不会站在你身后?难道老二这么多年积蓄的势力不会向你倾倒?原先老二只有贵妃一家和自己积攒的一些关系,便足以让太子屡屡吃亏,而你要是接替老二出头夺嫡,太子胜算几何啊?”
八皇子沉默了,德妃说的确有道理,他从未想过这么多,一时间,他看自己的母妃,俨然像看着话本里的诸葛亮。
“破釜沉舟,不死不休,皇上怎么会想不到?他不能把老二逼死了,所以现在他能允许你督察科举舞弊一案,必然是存着让你为老二洗清罪名的心思,只要老二还在,你想夺嫡也没那么多筹码,而你外祖父的门生们,也不会如效忠你一样效忠老二,你们三足鼎立,虽然僵持不决,可总比即刻分出胜负来的好。”德妃抿了口茶,提笔在罗汉床的小案几上慢慢写起字来。
八皇子愣了半天,将自己母妃的话全部想明白,忽然抬起头凝视着德妃,“母妃,你早就想到会有今日对吗?”
外祖父是个多刚毅固执的人,怎么会因为单单以为自己想夺嫡便突然开始笼络曾经教过的学生。
这其中……
“我早与你外祖父说了,若是连自己的家人都保不住,他这些年的圣贤书也白读了。老二有贵妃和多年积蓄的朝中关系撑着,老十一有他外祖家的兵权撑着,你有什么?若是太子行事波及到你,他们无力相救,你当如何?等死么?”德妃说着,睨了八皇子一眼,悠悠道:“罢了,这些事你也该慢慢谋划起来,我知你平日只爱看书,可€€与你外祖父一样迂腐就好。”
八皇子嘴唇颤了颤,行礼后退出了德妃寝殿。
如此过了几日,科举舞弊的案子,移交大理寺之后,本来要开审,但狱中两位考官畏罪自裁,深夜触柱而亡。
简宁猜测是皇帝派人秘密赐死的,因着八皇子插手,必定不会任由这两个狗官污蔑二皇子,而云澜舟派人去下蛊逼问口供的事情,估计也被皇帝的暗线察觉了。
那么皇帝只有灭口一个办法,才能保住太子。
可云澜舟早已拿到了口供,皇帝自是清楚,那两人死了也没法子继续给二皇子泼脏水,便解了二皇子的禁足,也没提什么科举舞弊的事情,另赏赐了一些贡品,以作安抚。
二皇子被放出来那天得到了皇帝的圣旨,大意是说他也及冠了,让他择日出宫开府。
此事很快传到了简宁和云澜舟耳里,两人都有些诧异,按照大齐习俗,都是要等到皇子成婚后才能出宫开府,如今皇帝这个旨意,便是要存心给二皇子一个难堪,好似被赶出宫一般。
二皇子却并未因此难过,比起在皇宫里束手束脚,倒不如去宫外自由,他很是愉悦地上奏,邀云澜舟和简宁以及八皇子一起去京城为他的王府选一块风水宝地,因着简宁是仙师,看风水是分内之事,皇帝便允了。
简宁出宫不易,这回能光明正大的出去,还不用穿那些仙师服制,自是高兴。
出宫那天正是三月三,上巳节,在大齐的习俗中,这日等同于情人节,中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1]
白日城中男女相约郊外游春,若是稍微富贵的人家,多有泡温泉、吃花煎,做乌米饭等习俗,游玩中互有情绪的男女会赠香草,不会真的私奔,但家去后也多会定下婚约。
简宁他们出宫时已经到了下午,天色逐渐昏暗,因着白日有些琐事绊住了,皇帝让他去熏香祈福,保佑大齐子孙昌隆,由是到晚间才出去。
一辆马车缓缓使出宫门,简宁颇为好奇地撩开车帘,只见街道两侧挂着密密麻麻的花灯,光华四溢。马车行至城中,更见四周酒楼楼阁高悬五色灯笼,宛如星河坠地,璀璨耀目。
旁的小贩叫卖声和来往行人的说话声不绝于耳,市肆之内铺陈百物,满城烛火映照。
简宁和云澜舟在护城河的船坊酒楼汇合,吃了些节庆佳肴,才慢悠悠地出去游玩。
实则二皇子压根不需要简宁看风水,他早已请了巫山大师去看好了宝地,此番只为让大家能有个出宫的借口。
街上行人如织,夜幕已至,灯火初上,云澜舟与简宁并肩而行走在二皇子几人后面,他们出行自是没有寻常百姓那样方便的,随从们不远不近地跟在旁侧。
简宁闲谈之余,目光不时扫过两旁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