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影 罪影 第58章

作者:京久 标签: 推理悬疑

  物业负责人:“…………”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江南刚下车便往监控室赶,气还没喘匀,直接推开挡在屏幕前的二人,手指滑动着鼠标。

  他看向姜北:“程阿姨来见我那天就穿的这件衣服。”

  屏幕里, 程琼穿着洗旧的素色外套, 对着电梯间里的镜子理了理耳边的碎发。

  姜北第一次看到江南脸上出现慌张的神色,握着鼠标的手骨节泛白。姜北低声安抚他几句, 和他对了时间,确定程琼出门后是去见了江南。

  邻居脸色青白,盯着江南的脸不挪眼, 跟大白天撞了鬼一样。她认得这张脸,可程琼儿子不是死了吗, 搞不好都投胎了, 那这人是谁?

  邻居哆哆嗦嗦伸出手, 戳戳江南手臂,不确定地问:“你是小野?难怪程孃前几天说要去看‘阿野’,我还当她犯糊涂了。”

  江南声音有些抖:“她是见我。”

  江南隔着针织外套感受到背上传来的灼热温度,是有一只手在安抚他,心绪莫名镇定下来。

  姜北说:“你最后一次见到程阿姨是在我们小区门口,林安已经过去查了,监控显示她在见完你之后坐出租车走了,司机资料还在调,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我只是在想,”江南半垂着眼,“她说她要去见程野,会不会去了永安公墓?”

  程琼近几天没去工作的酒店,酒店方以为她不干了,也没在意。可不管她去了哪儿,这都消失五天了,通讯全断,有经验的刑警心里清楚,恐怕是凶多吉少。

  程琼独居,又不愿麻烦别人,杨朝给了她私人电话她也极少联系,唯一记挂的江南又被明令禁止见她,若不是憋不住,她也不会偷偷跑去看江南。

  监控室里气氛胶着,尼古丁的味道塞了一屋子,邻居沉不住气,来回走动,愈发惹得人心燥。

  程琼性情温顺,几乎不与人红眼,生活朴素,下班径直回家,又没业余活动,没结过仇家。她一个女人家,也没什么钱,若是绑架,对方图什么?

  姜北把所有的可能性全想了一遍,程琼前几天还让杨朝去拿东西,又见了江南,更不像想不开要干傻事的人。

  她到底去了哪儿?

  正想着,林安一个电话打过来,在场的人的心全提到了嗓子眼。

  “姜哥,出租车司机说,前几天是载过一个女的去永安公墓,去墓地的人少,司机记得特清楚,确定是把客人送到目的地后才离开的!”

  永安公墓位于城郊,这地方是程琼亲自挑的,说空气好,又向阳,程野喜欢。

  越野车风驰电掣地赶到永安公墓门口,林安也刚到,看到姜北和杨朝没打招呼,而是瞥一眼江南。

  说来江南算程琼的半个家属,前几天林安还喝高了说胡话,骂江南小没良心,他都不去看程琼,谁还管她?出了事怕都没人知道。

  没想到一语成畿。

  林安咬了下舌尖,道:“程阿姨那天见完江南后没走,在路边坐了半天,中午买了包子垫肚子,包子铺的老板见过她。她一直坐到下午四点过,看……”林安顿了顿,该说的还是要说,“看江南坐车去上课了才走。”

  江南明白急是没有用的,反倒极其冷静,去敲了保安亭的门。守墓园的是个大爷,正在打盹,隔着五米远都能听到他的鼾声,让江南一叫,猛地惊醒。

  墓园管理疏松,大爷每天除了打盹就是听曲儿,一问三不知,再说里头除了骨灰盒就剩大石碑,小偷脑袋挨驴踢了也不会跑这地方来偷死人的东西,没啥看头。

  “女的?五十多岁?没印象。”大爷摇着头,松垮的皮肤跟着晃,“监控?我弄不来那玩意儿,你们等着,我去找小刘,他会。”

  姜北抽着烟,用余光观察着江南,江南不抽烟,遇上烦心事只会闷头睡觉,现下没有床,他像木桩子一样杵在原地,望向山腰上一排排漆黑的墓。

  姜北弹掉一截烟灰,心里也烦躁,程琼失踪五天了,要在墓园找到她几乎不可能,只求有一丝线索。

  他对林安说:“程阿姨最后有回小区吗?”

  她那么想江南,万一去完墓园后又回小区守江南呢?

  “没有,”林安把烟摁灭在垃圾桶顶部的细沙里,“嗐!早知道就不乌鸦嘴了!”

  他喝醉酒说的话姜北没当真:“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程阿姨是在哪儿失踪的。杨朝,你这几天有没有漏接陌生电话?要是绑架,总得打电话要赎金,程阿姨不傻,如果绑匪问她电话号码,她应该会报你的。”

  杨朝攥紧手机的手冷汗涔涔,低声说:“就怕不是。”

  “手机保持畅通。”

  说话间,大爷回来了,身后跟了个年轻人,是墓园的负责人。

  姜北给他看了证件,负责人很配合,坐椅子上调出门口的监控:“五天前下午四点到七点的是吧?幸亏你们来得及时,再晚两天监控录像该自动删除了。”

  十月中旬没什么人扫墓,更没有人傍晚才来,一眼便看见程琼单薄的身影出现在镜头里,她行色匆匆,撑着不怎么灵活的腿走得飞快。

  “咱们这七点关门,之后会有人巡逻,确定没人了就闭园,我再看看后面的啊。”

  负责人倍速播放,视频很清晰,傍晚时分,一共有两个人进入墓园,一个程琼,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年人,拿着朵白花走得颤颤巍巍。不到七点,这两人一前一后地出来。

  墓园附近不好打车,但有回城的公交,大概四十分钟一班,另一个监控摄像头刚好拍到公交站。

  老人杵着拐杖,仿佛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地,又佝偻着身子,看不清脸。程琼心好,扶老人到铁椅坐下,聊了会儿天,直至公交车来了,一同坐上回城的车。

  姜北说:“去公交公司查一下,那天是谁轮班。”

  开城郊的公交车就那几辆,看到程琼是坐公交走的,似乎又燃起了一丝希望,找下去没准能找到人。

  “等等,”江南太高,得猫着身才能看清监控视频里的人,他用手指点了点,说,“这位老人家可能是最后见到程阿姨的人,他带了花,是要去祭奠故人,如果能找到他祭奠的人,是不是就能联系上老人的家属问问情况?”

  墓园负责人一拍桌:“对!当时买墓地全做了身份登记,我带你们进去看看。”

  四人兵分两路,林安和杨朝去查公交公司,姜江二人跟着负责人进到了墓园。

  天气阴沉,一排排墓碑立在乌云之下,无端生出股肃穆感。没到过年,扫墓的人不多,很多碑前空空荡荡,放了祭品的隔段时间也会被工作人员收走。

  负责人带着二人一排排找过去,江南又柔弱不能自理了,腿像使不上劲儿,遥遥地坠在后面,步子拖得慢。

  姜北走过去问:“不想见到程野?”

  “怎么会,”江南握了下姜北的手腕,“那可是我亲哥,说起来我都没来看过他。”

  他的表情分明是不想见。

  姜北问:“要不你在山下等我?”

  “算了,”江南说,“我去看看他,没准他晚上托梦给我,告诉我他是谁杀的呢?我还那么年轻,不想一直当嫌疑人。他埋哪儿来着?”

  他舔齿尖的小动作被姜北看到了,姜北真怕他半夜来掘坟。

  一对亲兄弟关系搞成这样也实属不易。

  两人跟着负责人走。

  姜北自从上回听了江南剖析自己的心路历程,便恨不得把江南剥干净,想知道他的所有想法,想看到他最本能的反应,就像今天,他惊慌失措的样子是姜北没见过的,仿佛这样的他才是真的他。

  “你好像……从来没把程野当哥哥看,为什么?”

  江南脚步一顿,眼里夹着点欲语还休,那股浑劲又上来了,一把勾住姜北肩膀:“想知道?姜副支队,您不能空手套白狼啊,看得出来您最近对我越发好奇了,但我只对我爱人有问必答,你都把我的联系人备注从‘小情人’改成‘小王八’了,还想从我嘴里套话,想得美。”

  “…………”姜北摸着鼻尖。

  上次江南半天不回消息,姜北便把备注改了,江南手机一坏,玩他的手机,“小王八”就此浮出水面。

  江南放开他:“改天我和林安说说,让他以后骂我就骂‘亲爱的’,你不是爱跟他学骂人吗?”

  姜北竟无言以对,果然是小王八蛋。

  江南撩完人,提腿就走。

  数排墓碑找过去,很是费时,直至天色昏暗,几人才走到第七排。江南说不记得程野埋在哪儿是假的,程野就睡在七排中间的位置。

  负责人赶着下班,不禁加快了脚步,一马当先冲在前头,眼睛好比镭.射线,扫得飞快。

  他回头冲两人喊:“这儿!这块碑前有花!咱们一星期清理一次,还留着。”

  负责人指着碑,刚还庆幸能下班了,一看碑上的亡人照片,差点吓个魂飞魄散,这他妈不是那年轻人吗?诈尸了?天都快黑了,难不成撞见鬼了?

  他默念一遍唯物主义论,转身想跑,江南拍拍他肩膀,安慰道:“别害怕,双胞胎而已。”

  “哦,”负责人魂不附体,“你们看,我……我妈叫我回家吃饭,先走了。”

  墓园里只有几盏灯,照不亮亡魂投胎的路,姜北立在昏光里,没着急查看程野碑前的白花,想等江南祭奠一下再说。

  江南却不以为意,丝毫不尊重已亡人,直接捡起地上打焉的白菊.花,说:“那位老人拿的就是白菊.花,但程阿姨两手空空的来,所以这花儿是谁送的?”

  先前他们两人把监控看了数遍,确定程琼没在墓园门口买祭奠品。本想着通过老人手里的花找到他家属问情况,不曾想花出现在程野的墓碑前,绕了一圈绕进了个死胡同。

  姜北疑道:“老人家犯糊涂送错了?你真的没有话要和程野说?”

  “说什么?”江南把花放回去,“‘感谢你给我留了个烂摊子’?万一他半夜站我床头怎么办?我不怕,吓着你可不行。”

第69章 豪车。

  话题莫名其妙扯到姜北身上, 他隔着昏黄的光看江南,总瞧不清江南的表情。

  “既然没话说,那就走吧。”

  车在夜色里疾驰着, 江南像没事人,身上盖了床薄毯,窝在座椅里闭目养神, 手却不老实,在姜北大腿上游走。

  “再摸滚下去。”

  “滚也摸。”

  江南狠狠捏了把, 逼得姜北在路边停下车。还没进城,郊区没什么人家,也少有人往墓园方向走, 四周静得可怕。

  大腿上的钝痛感还未消失,姜北抓起那只手塞回毯子里。

  江南动了, 撑着座椅起身,一张脸凑到姜北眼前,几乎鼻尖相抵,近到能看清姜北的瞳纹, 像平静的湖面, 总引得人迫不及待地想在里头翻起点波浪,于他有着极强的吸引力。

  一般这种时候, 江南总会说“你好可爱”,姜北不爱听,头往后仰, 与他拉开些距离,不料后腰攀上只手, 硬推着他往前凑, 江南的脑袋顺势砸在他颈窝里, 似乎是把他当成了棉被,用力往里钻。

  “我有跟你说吗?”江南的声音闷闷的,“程阿姨那天来见我,她喊我‘阿野’。”

  江南这一整天除了刚开始比较慌张,其余时间都与平时无异,半道还开了个“小王八”的玩笑,这会儿夜深人静,姜北知道他要开始了,揉着他后脑。

  姜北身上很暖,像床棉被兜住江南的所有情绪。姜北无坚不摧,有时候江南更像那个需要被呵护的人,他没出息地想在被窝里说悄悄话。

  “程阿姨一直叫我‘阿野’,”江南说,“以前是,那天也是,我甚至不想跟她解释,她把我当程野,那就随她好了。可我走的时候,她叫我的名字,还问以前是不是见过我?”

  “她记得你,”姜北安慰他,“不然怎么会给你写谅解书?”

  江南在姜北颈间磨蹭,鼻息呵在皮肤上凝成湿意:“以前我上学,她总爱送我,当时我就在想,程野真幸福,他居然还不爱着家。可万一……万一她从那时候就发觉我不是程野呢?”

  你以为你孤身一人,其实有人默默爱了你好久,没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破防决堤。就像姜北知道他无意间遇到的小孩是花了数年时间才走到他身边的,那一刻的感觉不亚于在白开水里加了颗桃子味的泡腾片,甜得冒泡。

  “要是那天我送她回家了,她是不是就不会失踪了?”

  “不怪你。”今晚的泡腾水不甜,有点涩,姜北安抚他的动作没停下过,江南的头发被揉得乱糟糟的。

  他重重抽吸一声,愈发觉得姜北真把他当孩子养了,那多没面子,又忍不住多蹭了会儿,片刻后抬起头,问:“林安他们有消息了吗?”

  ——

  林安今早出门要风度不要温度,所谓身材不好穿得又少指的就是他。自从相亲失败后……不,没相亲,他连姑娘的面也没见着,这事给他造成了不小的打击,至此以后像只开屏的孔雀,想用肱二头肌吸引雌雀,只穿了件短袖便出门了。白天没事,夜里温度一降,冷得直哆嗦,死皮赖脸贴着杨朝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