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无此人(木尺素) 查无此人(木尺素) 第145章
作者:木尺素
他们的儿子井望云改名许辞,致力于除掉害死父母的四色花。他有着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人生。
可眼前这个井望云呢?
“那么,井安康,叶苓这两个人,现在在哪里?”
祁臧问这话的时候,声音非常沙哑。
实在是因为他很不愿意这个问题。
他看过那两人的墓碑,知道他们已永远埋葬。这个问题无疑是在往许辞心口捅刀。哪怕现在他听不见。
可祁臧又不得不问。
只见井望云的情绪也有一瞬的低落,低下头,他道:“他们……他们都已经不在了。那段时间,我去美国治疗心脏病,住在亲戚家。爸妈要为我的治疗费奔波,就在国内忙……等我回国,他们都去世了,母亲死在缅甸,说是遇到了劫匪,父亲死于车祸,就在锦宁市死的。”
“你对他们的死没有疑问?”祁臧问。
井望云反倒是好奇反问:“我该有什么疑问?”
“那后来呢?父母去世,你怎么办的?”
“亲戚把我接回了美国照顾。我最近才回来,还是更喜欢这边。”
话到这里,井望云又道:“那么祁警官,关于我师姐……”
“如果我说,我没空谈你师姐的事呢?”祁臧问他。
“那……我就改日再拜访。我们可以加个微信,你有空的时候找我?”井望云道。
闻言,祁臧倒也真的和他加了微信,然后道:“不谈夏蓉的事儿,干脆直接离开……你今天来,就是故意在市局露面,让大家看到你,是不是?”
井望云站起来。“不好意思,我不太了解祁警官在说什么。”
“行吧。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让我等等看,这后面有什么把戏。”祁臧起身拉开办公室的门,冷脸看向井望云,“你可以走了。”
井望云倒是若有所思地多看了几眼,这才转身离开。
回到外面大办公室内,祁臧注意到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往自己平时办公的地方走去,祁臧一眼看见李正正和柏姝薇如临大敌的模样,当即呵道:“都什么表情呢?怎么了?!”
祁臧这会儿板着脸,简直自带煞气,李、柏二人平时跟他开玩笑开惯了的都不敢吭声了,赶紧回座位整理资料,过程中只敢悄悄用微信交流了几句——
“老大这是怎么了?”
“感觉比失恋严重多了。”
“他交了那么多女朋友,是不是翻车了,女朋友们全都跑了?”
“有可能。一个女朋友跑了,只是伤心。女朋友全都跑了,这伤心就叠加起来,让他成了这副比阎罗王还吓人的模样。”
当晚,祁臧跟队里的人确认了目前案子的工作进展,针对连环杀人案,目前在往两个方向同步推进——
一个方向是从15年前的绑架案本身出发的。
凶手可能是在为刘慧文报仇,得从刘慧文的社会关系出发排查。另外,需要将在凶手视角里,每一个可能会被他当做仇人的当事人找到,这些当事人都是潜在受害者,需提醒他们注意事项,必要时派人保护。
至于另一个方向,则是从沈亦寒那里出发。
潜在的受害者们很可能是沈亦寒的病人,得从他最早接触的病人开始做工作,尤其是跟绑架案有关的两个学生,务必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目前两个方向都进展得还算顺利。
就连张副局那边,清水市兄弟单位的刑警表示已与他取得联系,等天亮了就上山见他一面。
确认工作进展顺利,天色已经很晚,祁臧让其他人下了班,他则去了趟技术队,试图定位许辞的手机。
没有结果。他的手机定位全是祁臧的房子。那么多手机号、那么多手机,许辞一个也没有带走。
凌晨两点,祁臧回到那间公寓。
这一回他的心情简直五味杂陈——
门口贴着许辞拟定的“同居守则”;冰箱上贴着他留下的便签纸;厨房里装满了许辞带来的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餐厅里还放着他中午做的菜;至于他的卧室……
祁臧走进次卧,铺面而来的全是许辞的气息与味道。
他连衣服都没带走几件,就像是只是出门买个菜,马上就会回来似的。
祁臧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心脏更是密密麻麻一阵又一阵的酸涩。
走进许辞的卧室,他仿佛就走不动路了。
口渴了不想喝水,饿了这么久也没有想吃饭的欲望,祁臧连洗漱也似乎忘了,就那么倒在了许辞的床上,一把扯过被子,有意无意将他的床铺弄得非常凌乱。
如此,仿佛许辞下一刻就会出现,冷着脸像妻子数落丈夫一样,批评他不该不换衣服就上床,还把床铺弄得这么不好收拾。
简直有点越想越心酸,祁臧把整张脸都埋进了许辞的枕头里,借助他的味道缓和些许心口快要溢出的想念。
尤其在见到井望云后,祁臧更发现许辞对他来说是不可取代的。
他曾怀疑过,自己喜欢上许辞的初始原因,是不是就是因为他的脸。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样。他看着井望云那张脸,半点感觉都没有。
这一晚,祁臧就这么在许辞的床上睡了一夜。
次日清晨他是被电话吵醒了。
电话那头是荣勇。多少年了,祁臧没听过他这样严肃沉重的语气。
“怎么了师父?”祁臧问他。
荣勇开口的时候甚至声音都在发抖。“张局……张局他死了。你马上来一趟市局,我们一起出发去……去清水市御龙山!”
四个小时后。
清水市,御龙山,道观后方的一个竹屋内,祁臧见到了张云富的尸体。在场所有刑警同事无一不震惊、心痛、难以置信、心情沉重。
痕检、法医先后进场,祁臧则在荣勇的示意之下,跟着他走到了一处山崖边。
祁臧第一次看见,荣勇用几乎是质问般的眼神面对自己。“张局的行踪,没有人知道。我好话歹话说尽,他才肯告诉我。然后我就只告诉了你一个人。告诉我……你还将这件事告诉过谁?”
“告诉了清水市的同事,让他们与张局取得联系,一旦有万一,即刻上山保护他的安全。还有……”
想到什么,祁臧的眼神几乎一黯。
“还有什么?你给说老实话!!”明显听出了祁臧的话里有保留,荣勇这次是真的动了怒。
祁臧嘴唇动了动,终究神色无比凝重地开口:“我告诉了……谢桥,也就是许辞。”
御龙山的小雪还没有落尽。
雪花落在荣勇的发上、肩膀,立刻变得潮湿。
失去战友的痛让他的状态变得十分差,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他哆哆嗦嗦抬起手,却几乎连话都不出来。
下一刻,有人一步步走到山崖边,对祁臧道:“这个案子,正式由我们省厅接手。祁队,我觉得你应该暂时停职,接受我们的调查。我早说了,你不该跟刘副厅走得太近。
“我早怀疑刘副厅那边有问题。关于他这些年有嫌疑的所有证据、线索,这段时间我都整理好了,并往上面送了过去。
“现在你身上也不干净。等现场勘查结束,请你跟我回省厅,把你和那个叫许辞的人之间的事,全部交代清楚。我现在怀疑他有重大的作案嫌疑。”
祁臧回头一看,说话的人是云海省省厅的文钰怡。
第108章
不久前山樱在锦宁市闹出了大动静, 许辞以谢桥的身份卷入其中,难以向警方解释自己的身份。为了不让可能存在的警局内奸察觉许辞的身份,在刘洋的极力促成之下, 云海省针对四色花组织的原有专案组解散, 又其余省的兄弟单位调兵遣将,组成新的专案组。
其中,没有参与过八年前旧案的荣勇, 以及省厅的年轻女干将文钰怡都在这个专案组内。
刘洋已经向专案组坦白自己对张云富有怀疑, 专案组只能两边不靠,同步展开对刘洋与张云富的调查。
然而现在张云富死了, 天平已在不知不觉中倾斜。
下落不明的许辞,身居要职的刘洋, 身上的脏水一时半会儿都洗不掉。跟这两人卷在一起的舒延、祁臧, 也双双被列为了嫌疑人。
三日后, 省公安厅审讯室内。
祁臧面前坐着文钰怡。
祁臧胡渣已经长了出来,整个人看上去有点沧桑狼狈。不过经历了三天的调整, 他现在的情绪是平静的。
相比之下,倒是文钰怡紧皱眉头,神情非常不安。看来她那边的进展并不太顺利。
看向祁臧, 文钰怡开口:“你和许辞从重逢开始的所有相处过程, 我已经了解了。目前我判断……确实, 你受他蒙蔽的可能性比较大。恭喜你祁队, 我们目前还没有发现你参与犯罪的证据。
“不过, 你存在包庇许辞的可能, 所以还不能让你恢复原来的职位。就算你没有包庇他, 基于你对许辞的感情和盲目信任, 我不认为你会做出公允的判断。”
祁臧抱胸看向她。“我看你这样子, 也是想向我求助。不然,我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何况你还抱着一堆资料?等等——”
笑着摆摆头,祁臧道,“你是来说服我,许辞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文钰怡皱眉审视他许久,叹口气后开了口:“大家以前是出生入死一起刚过歹徒的兄弟。我从来不想把事情搞成这样。不过我得实事求是。”
举起几张照片,文钰怡开口:“这还是你带人去医院调取的监控。你和许辞住院期间,凤秋灵死了。
“案发当晚,有一名身形跟许辞极其相似的男人去过医院,他戴着鸭舌帽、口罩,看不清脸。一个小时后,他从许辞住的那层楼出来,早晨,这个人风尘仆仆地又外面回到医院,半个小时再离开。
“我们现在认为,那个人是许辞在四色花的同伙。他来医院,就是为了替换许辞,营造许辞从未离开医院的假象。然而事实上,中途离开医院、以及早上回来的那个人才是许辞。最初来和最初离开的,则是许辞的同伙。
“此外,尼姑庵里的师太向画像师描述了曾去找过凤秋灵的香客的模样,与许辞一模一样。这你又怎么解释?
“别拿许辞受伤严重,无法骑自行车上下山的理由搪塞我。当年去缅甸参与任务的,个顶个都是精英。许辞有多能打,体力有多强,别告诉我你不知道。综上,许辞有充分的、杀死凤秋灵的时间和能力。”
停顿片刻,文钰怡举起另一个死者李诗蕊的照片。“李诗蕊死的时候,你在加班加点破凤秋灵的案子,无法为许辞提供不在场证明。他有充分的办案时间。
“另外,李诗蕊的案件,你已经查到,凶手很可能是她暗恋的对象。那晚,她得知暗恋对象也在看流星雨的营地里,不愿被那人看到自己和男朋友睡一个帐篷,她和男朋友爆发了争吵。
“我顺着你的排查思路继续调查那晚去过营地的人,竟过问询,与部分人拍的照片来看,当晚确实有一个非常漂亮的男人入驻营地,他的身形依然与许辞很相似。
“我甚至找到了一个目击者,他在凌晨时分看到过一个高挑的男人带着一个姑娘往悬崖方向走去。那个姑娘是李诗蕊,而那个男人很可能是许辞。”
听到这里,祁臧打断她。“两起凶案都没有能直接证明许辞是凶手的证据,画像也好、目击者说辞也好,只能当做推理的手段而已。你先入为主,才会咬定许辞是凶手。你就没想过另一种可能吗?四色花的人在嫁祸他。”
“是么?如果是四色花的人嫁祸他……”文钰怡反问,“就拿医院那件事来说。来找许辞的那个男人是谁呢?如果他是四色花的人,许辞和他在病房内和平共处那么久,准许他半天之内两次来找自己的理由是什么?
“当然,你可以说,那个时候许辞还在清丰集团做卧底,所以他在那人面前演戏。可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不告诉你呢?你们不是都在刘洋的那个行动小组里吗?关于四色花的一切,他不应该和你们情报共享吗?”
见祁臧似乎答不出来话,文钰怡再道:“当然,你也说得对,关于这两起案子,我尚未直接证据。可张……张局的死,我有直接证据。”
一个英雄前辈就这样辞世了,想到这里,文钰怡没忍住面露悲痛。
深深叹一口气,她红着眼看向祁臧,算是把对张云富辞世的悲伤,全都转化成了对许辞的仇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