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区日落 无人区日落 第199章
作者:血河
巷子里的路人被突如其来杀进来的飞车党吓丢盔卸甲,连野狗都发出了惊慌的鸣吠,尖叫声此起彼伏,一片鸡飞蛋打。
机车在箱子里飞速转弯,后面的警察穷追不舍,前方的巷口又围上来一批警察,余霆一个甩尾进了侧边的巷子。
巷子是个死胡同。
余霆弃车徒手翻过了四米高的栅栏,追上来的警察也果断弃车,身手矫健地翻墙跟了上去。后面是菜市场,连着一片繁华的商业小吃街。
十几个警察追着一个人冲进商业街,街面上顿时混乱起来,余霆身上到处是血,任谁看了都觉得警方正在抓捕亡命之徒,个别热心群众跃跃欲试也没敢真的上前。
余霆一路跑出了商业街,身后的警察被慌乱的人群挤得脚不点地,很快就把人跟丢了。
余霆跑出商业街上了马路,跨街天桥上已经又有新的警察锁定了他的位置。
余霆顺手抄起小摊贩桌上的水果刀:“借用一下。”
小摊老板一抬头,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抢他刀的人冲上了一辆公交车,随即车上尖叫声炸响,乘客们没命地从前门后门外在挤,由于过度拥挤,好几个人一度将后门卡死,里面的人半天没跑出来。
但车上似乎没有发生命案,持刀歹徒只抢了公交车,一脚油门绝尘而去,从天桥上冲下来的警察吃了一大口车尾气。
公交车刚驶出路口,两侧道路就有警车逼近,余霆重重踩下油门,径直穿过青神河拉架桥往北星绕城高速长驱直去。
余霆开车太匆忙,车上还有一位跌倒的妇人没来得及下车,此时她正蜷缩在后门垃圾桶边上,死死地抱着坐凳,她想去拿口袋里的电话,但车子的惯性不允许她这么做,只要她一松手就会被立马甩出去。
余霆从后视镜里注意到她:“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她听见开车的歹徒的声音,一点点偏过视线看过去。
警车的声音正在全速接近,仅凭声音就知道正有大片的警力在往同一个方向集结。
“咚————”
一声巨响伴着车身巨震,女人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
后面的警车撞上了公交车,余霆从反光镜里看到右侧的警车并行上来。
公交车突然提速,把警车的喊话声扔在风里。
高速口的ETC收费站已经提前有警方设卡拦截,余霆一脚油门撞开栏杆冲上了高速。
高速路段紧急封路,公交车和十多辆警车竞速,扩音喇叭里的声音尖锐到刺耳。
大概是高速入口的监控拍到车上还有人质,警车再没有暴力地撞过来,一路追逐了至少二十公里。
余霆把油门踩到底,油表已经快耗尽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臂上的伤口,血已经完全浸湿衬衣布,从边角处往下淌。
大概是失血过多了,他后知后觉有了大脑缺氧的感觉,眼前飞速闪动的景物模糊起来。
突然,路旁的白马县高速出口处一辆特警越野冲进了高速,余霆连忙打着方向盘避开。
两车惊险擦肩,公交车险些侧翻,越野窜到左侧,余霆打着方向盘不让越野车超车,两辆车开始在高速上竞速蛇形。
可公交车毕竟体积庞大,灵巧的越野车最终冲到了前方,余霆的视线一下清晰一下模糊,油表显示已经几乎没油了。
余霆突然眼前一花,他车身失控地摇晃了几下,他慌忙点了一下刹车,越野车顷刻滑出去上百米。
两车的距离拉开,越野车猛地甩尾往车道中央一横,司机推门下车,站在门边,看着公交车从远处驶来。
余霆的视线从模糊中清晰了一下,看清了远处路中间横着的车和站在车前面的人。
是黎纵!
他猛地踩下刹车,飞快换挡制动,到车的惯性太大根本不可能立刻停下。
黎纵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庞大的公交车快速逼近。
后方的警车迅速包抄上来,左右将公交车夹在中间,车身碰撞摩擦,轮胎和路面摩擦出了火花发出刺耳的声响和刺鼻的胶臭味。
黎纵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看着三辆车并行着冲过来,最后堪堪停在膝前。
警车陆续赶赴过来,将公交车团团堵死,蓝白闪动的灯将夜色染成幽蓝,冲天的警铃刺激着神经。
刚刚那一瞬间,余霆的心脏都快停了,他额角的汗珠成串地落下,视线透过玻璃落在黎纵的眼里,耳边的喧嚣正在一点点消弭下去。
黎纵看着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所有难以言说的情绪都被压在那双通红的眼眶里。
风声压着警报声撞进耳心,大批武装警察冲上前来,公交车的车门被拉开,余霆被带出驾驶室按在警车的引擎盖上,黎纵的视线落在他被反扣到身后的双手上,他满手是干涸的血渍,银色的手铐落在他的手腕上。
侯小五从一旁挤变形的警车里跳窗出来,看着江北区武警把余霆押上车。
“头儿,现在怎么办??”侯小五的右手小臂蹭破了一大块皮,翘起来的皮在风里颤悠。
黎纵靠在车门上,仰着头闭上了眼睛——他也不知道现在怎么办。
高琳站在一旁好久,始终没有上前。
第225章 理由
一夜之间,半个綝州的警力都乱成一团,微博和短视频也在网络上疯传,余霆一个人就把整个綝州搅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
后半夜,余霆被直接带往江北分局进行关押审讯,老杨从市政厅开完会就急匆匆赶来把黎纵和高琳领回市局,关进了小黑屋。
“放我出去!开门!!”黎纵情绪非常激动,铁栅栏被他折腾得哐哐直响。
守在门口的警员想给他拿杯水喝,但根本就不敢靠近:“哎,黎队您就不要为难我了,现在谁也不敢放您出来啊。”
黎纵虽然亲手抓捕了余霆,但是他和高琳是陪着余霆进的耳窖云仓,监控里拍得清清楚楚,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他还是“嫌疑人”。
黎纵抓着栏杆,低着头压了压情绪:“杨维平人呢?把他叫过来!”
杨维平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混账的东西直呼他的名讳,原本拉得老长的脸彻底黑成糊了:“呼呼喝喝成什么样子!”
杨维平把警员打发出去,他都还没开口,黎纵就嚷嚷起来:“老杨你放我出去!余霆不可能蓄谋杀龙建业,昨夜我们在耳窖云仓遇上龙建业只是偶然,这件案子……”
“这件案子不需要我们插手。”杨维平厉声打断他,“现场有八个人亲眼看到余霆用刀捅伤了龙局,这件案子你、我,甚至整个市局都要避嫌,叶副总队已经去到江北分局总理这件案子,我们现在没有调查权,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待着,这个节骨眼你别再惹事了,局里已经够乱了!”
杨维平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他光是想办法把黎纵和高琳摘干净就已经快黔驴技穷了。
黎纵也是心里着急,现在的局势对余霆很不利, 现在如果没办法坐实龙建业的罪名,那有罪的人就是余霆,龙建业和余霆必定有一个人要为今夜发生的一切承担后果,可龙建业一定会咬死余霆,现在常祈留下来的视频是扳倒龙建业唯一的证据。
侯小五正在带着人清理被烧毁的酒窖,情况不明,黎纵收到的最后的消息是A区发生了坍塌,现在情况大概更复杂了。
黎纵攥着栅栏的指关节泛白,突然他常常卸了口气:“余霆他现在怎么了?”
杨维平见他冷静不少,声线也沉下来:“他被关押在江北分局,跟余霆有关的一干人等都见不到他,尤其是你。”
黎纵:“那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在这儿坐以待毙啊!”
“什么坐以待毙?”杨维平斥责道,“你现在的身份是嫌疑人,你是在被看押,再说你出去除了添乱还能干什么?幸好这回是你亲自把余霆追回来的,否则你跳进黄河都洗不清,还有那个高琳,她就关在隔壁。”
提起市局这几个不争气的骨干,杨维平眉心拧得都能夹死蚊子:“你们几个是存心不让我安心,你们到底跑到耳窖云仓去干什么了?”
“…………”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老实?”杨维平感觉一阵眩晕,“你以为这还是个小案子?余霆和龙局在地下酒窖发生枪击,现场留下的弹壳经过膛线划痕比对全部来自于同一把枪,捅伤龙局的那把刀也是属于余霆的,如果没有颠覆性的证据,这件案子是什么结局用不着我提醒你吧?”
“………………”
杨维平看他木着脑袋,心急如焚地跺了两圈:“你那天问我关于当年黑石河的案子,还问了关于龙局的事,你给我说实话,你们在查龙局,是不是?”
黎纵默认了。
“你们都查到什么了?”杨维平指着黎纵的鼻梁骨,“我告诉你,你现在最好一五一十都给我交代清楚,如果有任何遗漏,后果你自己清楚!”
现在的局面已经不是单靠某个人的力量可以转圜的了,如果常祈的视频找不回来,那利用警方的力量盘查龙建业是最后的希望。
“老杨,”黎纵沉默了许久,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声音和神情都沉了下去。“我和余霆查到常祈将她和警方政客勾结的证据藏在耳窖云仓的地下酒窖里。”
黎纵的声音压得很低,加上排风扇的呼呼声,杨维平靠近才能听清,震惊道:“你们怀疑龙局和华融勾结?”
“不是怀疑。”黎纵眼里的光坚韧笃定,“老杨,如果是查程瑞东局长的案子您会全力以赴,对吗?”
黎纵知道现在谁都不能放他出去,而且这件案子如果要交给警方着手,那他这个嫌疑人就不能再搅和进去,因为警察的办案守则他自己知道,案件关系人一旦经手过的证据都会作废,他作为嫌疑人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交出手里所有的线索,把他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协助调查,配合审讯,为了自己,也为了余霆。
听到程瑞东的名字杨维平愣了足足半晌:“你什么意思?”
黎纵沉着脸,绷紧的下颌逐渐松下去:“龙建业不止和华融勾结,二十五年前他就已经跟曹定源有利益输送,他为了给女儿治病收了曹定源的黑钱,酿成了黑石河核爆的惨剧,两年前就是他勾结曹定源出卖了余霆和程局,才导致程局遇害。”
杨维平想问他知不知道这种指控的严重性,可转念想,先不论余霆是不是真的下手杀龙建业,如果这件案子牵扯到程瑞东和二十五年前的案子,那余霆作为两起案件的受害者,那他和龙建业之间确实存在不可磨灭的恩怨,余霆就算要杀龙建业也不为过。
同时杨维平也不认为黎纵会拿这种事情出来编造,值得余霆豁出去命也要达成的目标,黎纵同样也会豁出命去帮。
杨维平气恼至极,他想训斥黎纵为什么早点不坦白,但是他还是忍住了,捋了捋头绪:“你们查到哪儿了?”
“我和余霆调查到的所有线索链档案全部都在我家,我房间衣柜下面第二隔抽屉里。”黎纵低声说。
……
大王钰城——
杨维平换上了便服,独自驱车前往黎纵的家。
黎纵的家里收拾得还算井井有条,衣柜的第二个抽屉外面是木头,里面是保险柜设计,杨维平输入密码打开柜门,里面放着五个装得鼓鼓囊囊的牛皮档案袋。
杨维平打开一个抽出里面的看了一眼,当即决定去江北区找刑侦总队长叶伟良,一出门就听到门口有人在输密码,随门被推开。
出现在门口的人人面容冰冷,身形高大,身高目测在一米九以上,杨维平皱着眉:“祁队长?”
祁钰五官硬朗,看见杨维平手里的档案袋瞳孔中闪过诧异:“杨局。”
杨维平问:“你也是来找这个的?”
祁钰点头:“是的。”
祁钰是叶副总队亲自任命的案件负责人,他会出现在这里杨维平并不惊讶:“余霆告诉你的?”
祁钰思忖道:“是叶副总队让我来取的。”
……
两小时前——
余霆身上的伤口经过处理已经止血了,他穿着灰色的囚服,坐在江北分局的审讯室里,面前放着一杯给他补气血的热牛奶,但他一口没喝。
叶伟良坐在对面一直看着余霆,余霆的名字他并不陌生,当年他和程瑞东在省厅共事,两人是老搭档,场山扫毒行动过后烟雀计划收网,余霆申请调到綝州的报告他还签过字。
“没想到我们再见面是这幅光景。”叶伟良先开口。
余霆吁了口气,看着雪白的桌板:“对不起叶副总队。”
叶伟良岿然不动,像一座敦厚的大山:“说说看,你对不起我什么?”
余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道歉,随口说:“我无法自证清白,给省厅抹黑了。”
叶伟良的声线很平,平得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你说你不是有意刺杀龙局长,事后你为什么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