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侧写师 非典型侧写师 第35章
作者:弈珩
这是,他素未谋面的母亲吗?印归湖有些疑惑,他继续往前飘去,想去看那人的脸。
灵魂状态的印归湖穿过了那人,来到了那人前面。他回首转身,一下子就对上了那人的双眼。
印归湖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他好像已经没气了……
但是,在看到那人的脸时,他还是感觉到了无比的震惊。
那人不是他的母亲,而是他自己。
“印归湖”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眼神麻木,目光却刚好落在正在观察“他”的印归湖脸上。
印归湖这时候才看到,“自己”的手背上插着针头,针头连着输液管,输液管上面是营养液。
不知道“他”已经练了多久的琴,“他”按弦的手指淌着鲜血,小提琴被血染红了,斑驳一片。
这一幕,有着一种病态的美感。
印归湖又想起自己另一个流血的场景,那次流的血,比这次多得多。
据说,人在死后,会回顾自己的一生。
心念之间,印归湖眼前的房间,变成了他割喉时的场景……
“他”躺在床上,咳着血,颈部附近的床单被染红了一大片。
看到“自己”练琴的时候,印归湖还没有什么感觉。现在,看到“自己”这幅寻死的样子,印归湖开始感到不忍了。
他飘到“自己”上方,伸出双手,想捂住“自己”脖子流出来的血。但他改变不了任何已经发生的事,那血还是不停地往外涌。
印归湖觉得自己的眼眶开始发涩,但是,灵体状态下的他流不出一滴泪来。
只不过是,一个人走了太久,太远。既害怕,又渴望跟别人有亲密关系,与人有紧密连接。
他只不过是怀念有家人的滋味而已。那时候的自己,怎么就认为,那是罪不可恕的感情呢?
不过是怀念的对象错了,但是,这种感情没有错啊。
现在的他,早就想通了。也还好,那时候有司阵救他。
刚想到司阵,司阵就出现了。
司队长冷着脸拿衣服堵住“他”脖子的伤口,对“他”说道:“别乱动。”
声音特别沉稳,令人安心。
因为喉咙穿了一个大窟窿,“他”只能发出“咕噜咕噜”冒血的声音。印归湖记得,那时候他是想说“别救我。”
印归湖摇了摇头,想道:傻瓜。
不愿意再看自己丢脸的场景,印归湖在一瞬间,又回到了印驰锋的房间。
印驰锋曾强迫他穿上母亲的衣服,强迫他留长发,强迫他学小提琴。一切都照着他母亲的来,他完完全全就是母亲的替代品。
在印驰锋眼里,印归湖的母亲是特别的,区别于地窖里的其他女人。她有独立的房间,有柔软的床铺,有印驰锋特殊的关注。
但印驰锋,从来就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他的爱,也是扭曲的。
或者说,其实连爱都没有,只有,疯狂的占有欲。
印归湖也不知道印驰锋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学了这么久的心理学,却还是一直都没搞懂印驰锋是一个怎样的人。
也没有搞懂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
印归湖像一个旁观者那样看着“自己”,他看着“印归湖”又重新拿起琴弓,开始新一轮的练琴。
明明应该感受不到“自己”的疼痛,他的手指也没有任何感觉。但是,灵魂状态下的他,腹腔内部却忽然像烧灼起来,一直往上烧,烧过食道,烧到喉咙。
好饿啊。
印驰锋,给点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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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归湖睁开眼,他感受到了真正的饥饿感,感受到了胃酸腐蚀胃壁的灼痛感。
双和县在印归湖的心里不再平和,就算项勉还在这个县里,也无法再给他带来家一般的归属感。
“天秤”集团里面针对他的那个人,成功毁掉了他心中的一片净土。
印归湖看不到自己身后的双手是否正在被输液,他只能低头,看着自己还被绑在两条椅腿上的脚,看着那肿胀扭曲的关节,感受着自己还是无法动弹的双手,想道:怎么不把他头也扭断呢?
印归湖的注意力开始涣散,精神状态也临近崩溃。他开始抑制不住地去想:司队长,快来找到他吧。
铁门开了。印归湖充满希冀地抬头望去,却发现,来的人不是司阵,而是快递员。
他在想什么呢?怎么可能一想就出现呢,又不是做梦。
快递员沉默着来到印归湖身后,拿出一袋营养液挂起来,为印归湖打起了吊针。
为了让印归湖受他们控制,营养液的剂量比正常维持生存需要的要少很多。
印归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低声道:“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跟我说说你的故事。我不想自己在死之前,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死的。”
声音沙哑虚弱到,连印归湖自己都快要认不出来了。快递员看着印归湖这幅模样,也有些不忍心了,他说道:“我叫龚刚。”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印归湖没有问快递员抓女生是因为什么,而是问道:“那些女生,她们对你做过什么?”
“她们……她们……”龚刚咬着牙,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她们欺负你,是吗?”印归湖轻声问道。
“欺负?!她们做了什么你知道吗?!”龚刚愤怒道,“她们脱了我的衣服,让我在操场走圈,那时候只有几度你知道吗?!我手脚都冻伤了!”
“她们太坏了。”印归湖道。
“如果不是她们搞得我休学一年,我能考不上大学吗?”龚刚说着狠狠地踢了一下墙角。
“她们确实应该受到惩罚。”印归湖道。
“你也觉得她们应该受到惩罚?”听到印归湖的话,龚刚的愤怒一下子消失了,他疑惑地看着印归湖。
“嗯”,印归湖点了点头,问道,“钟敏敏呢?”
“你说的是谁?”龚刚更疑惑了。
“你抓来的那个女生,她叫钟敏敏。”印归湖道。
“她不叫钟敏敏!”龚刚生气道。
“那她叫什么呢?”印归湖问道。
“她叫……”龚刚的表情显现出了一瞬的迷茫,但他很快又坚定道,“我不知道她叫什么,但她就是弄得我休学的人,她要受到惩罚!”
“她不是欺凌你的人。”印归湖抬头,看着龚刚的眼睛,道,“你抓错人了,你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没有错!”龚刚朝印归湖声嘶力竭地喊道。
“你现在做的这些事,跟当年她们对你做的那些事,有什么区别?”印归湖问道。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龚刚更加疯狂,他对着印归湖喊道:“你闭嘴!”然后快步走出了房屋,“砰”一声重重地关上了铁门。
但是,没过多久,铁门又被重新打开了。龚刚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
“我去看了她的脸,”龚刚道,“我确实抓错人了。”
“怎么办啊。”龚刚双手抓着头发,抓狂道。
“你可以主动自首,”印归湖道,“而且,杀人的不是你,只要你指证屠夫,就能转成污点证人,得到减刑。”
“真的吗?”龚刚蹲下身,抓住印归湖的双肩,就像抓着救命稻草。
“当然,”印归湖回望着龚刚,真诚道,“只要你现在放我走。”
“不行,”龚刚拿开了双手,回避着印归湖的目光,道,“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你是说‘天秤’的人吗?”印归湖道,“就算你把我交给他们,他们也不会放过你。”
“我不知道……”龚刚犹豫道。
“你也可以不放我走,但是,你要记住,如果屠夫说要杀了我,那么,他肯定是想让你无法翻身。”印归湖道,“杀害特案部侦查人员,你和他都会上通缉令。我的队长,不会放过你们。”
龚刚咬了咬牙,绕到印归湖身后准备去解绳索,屠夫却进来了……
“你在干什么?”屠夫问道。
印归湖明显感觉到龚刚解绳索的手颤抖了一下。
“打个吊针这么久。”屠夫又道。
看来还没有起疑,龚刚的手又稳了下来,他装模作样地捣鼓了一下针头,回屠夫道:“好了。刚才他又想反抗,弄倒了椅子,我花了些时间扶正。”
屠夫看了印归湖两眼,道:“这人不能留了,今晚宰了吧。”
龚刚脸色变了变,却依旧顺从道:“行,走吧。”
屠夫点了点头,转身准备走出房间。龚刚跟在后面,他贴得屠夫很近,动作很轻地掏出电击手电,慢慢地放到了屠夫了后腰上……
伴随着“滋啦”一声,印归湖闻到了空气中传来的烧焦味。
身形高大的屠夫抽搐几下,“轰”一下倒在了地上……
看来龚刚很懂怎么去对付特殊能力者,过快过猛的动作一定会让屠夫察觉,只有这么轻柔的动作,才能迷惑屠夫。
龚刚快速地收起手电,走到印归湖身后,帮他解开了绳索,然后又去解印归湖脚上的绳索,他边解边说道:“他很快就会醒来,你快走。”
说罢,他“咔啦”一下,接上了印归湖的右手手臂,在印归湖还没感觉到疼痛之前,说道:“剩下的你自己来吧,我先走了。”
话音刚落,就快步离开了房间。
印归湖只好无奈地自己接上剩下的手臂和脚踝,他的体力本来就所剩无几,在经过这一番动作之下,就更没力气了。
刚复原的脚踝走起路来还是歪歪扭扭的,印归湖看到屠夫的手指动了,他顾不得更多,跌跌撞撞地朝房间外走去……
印归湖终于走出了这个囚禁了他三天的地方,室外的阳光正好,赤脚踩在地上,也不觉得疼痛,只觉得草坪很柔软。
印归湖又想起了,上一个案件结束时,他做的那一个梦。
梦中的铁桌上点着蜡烛,印归湖一直以为,如果那烛光是陪伴,那么就代表着他的母亲;如果那烛光象征着希望,那么就代表着司阵。
但其实都不是的,那烛光是他自己。
这次的囚禁没有击溃他,他只会变得更加坚韧。
印归湖知道屠夫醒了,自己也跑得不够快,他没有力气把步子迈大,也没力气去想别的解决方法。
虽然印归湖明白这次逃脱的机会也很渺茫,但是他没有停下来,他一直在往前走。
一直在救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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