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置年 重置年 第13章

作者:Llosa 标签: 推理悬疑

  “如果他们不愿意和我们交流,或者交流的时候给了假信息呢?”

  “哇,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难道不是搞清楚重置年比较重要吗?这时候还藏着掖着?”冯诺一说,“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有人想骗人,顺着他的IP地址查,以郑先生的资源,总能找到点线索。除非对方用的是代理IP,不过民间也没那么多神通广大的人吧。”

  郑墨阳对这个结果很满意:“看来我需要给你发点工资。”

  “当成我的房钱吧,毕竟白吃白住那么久,”冯诺一把电脑抱回到膝盖上,好像是怕对方觉得亏待了自己,又补充说,“这网站我就套了个模板,随便弄的,也不麻烦。”

  郑墨阳当然不会对一个不一定起作用的网站的美观性有要求,只是很绅士地把水杯推到他面前:“吃饭吧,再不吃要凉了。”

  冯诺一把电脑搁在最近的沙发上,又开始闷头认真吃饭,鼓鼓的两腮像只花栗鼠,让人很想戳一戳。

  郑墨阳一边欣赏一边说:“你以前应该是个很好的员工。”

  “那可不是,”冯诺一边吃边回答,“都差点死在工作岗位上了,多有奉献精神,”

  “怀念做程序员的时候吗?”

  冯诺一认真地想了想:“不会。我不是什么编程天才,就是学的比别人早而已。而且我不是创新型人才,比较擅长套用现有的框架解决问题,这一行没了我也没什么损失。我爸妈说的好像我不读博有多可惜一样,但专业课成绩好和会搞科研是两码事。”

  “他们可能不明白理科生的文学梦想。”

  “理科生有文学梦的人多得是啊,”冯诺一说,“很多推理和科幻作家都是理工科出身,我们系教python公选课的教授还写诗呢,不但写,还非得朗诵给全阶梯教室的学生听,尴尬死了。”

  天才有怪癖是挺平常的事,所以郑墨阳倒没有质疑消息的真实性,只是问:“写得好吗?”

  “除了格律是对的,其他一无是处,”冯诺一冷酷地评价,“人家15岁自学微积分,可见智商也不是万能的。”

  郑墨阳没在意这个残忍的论断,他还是专注地看着冯诺一的眼睛。夕阳西下,暗黄色的光影投射在瞳孔里,随着眼波流转,璀璨而灵动。

  冯诺一在这种注视下节节败退,觉得自己有必要逃离这片危险之地。他抱着电脑站起来,朝桌子那边示意了一下:“我还没做完呢。”

  郑墨阳的目光跟随着他的动作,忽然笑了笑,用很认真的语气问他:“你打算这么晾我一夜?”

  这话听着自己像个渣男一样,冯诺一咬着下唇想,这种相处模式真是越来越不对劲了。他们不是还没签合同的包养关系吗?

  “郑先生,”冯诺一小心地确认,“你是想包养我是吧?”

  “怎么了?”

  “你这样……不是很容易让我误会吗?”

  他有点好奇,他的前任们到底是怎么能抵挡住这种攻势不动心的呢?毕竟郑墨阳追求的是随时可以了断的简单关系,如果小情人要认真追求爱情了,想甩不是很麻烦吗?

  他这么问郑墨阳,对方只是很简单地回答:“我之前也没有这样对其他人,只有你。”

  这回答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冯诺一感觉到理智已经在悬崖边缘摇摇欲坠。他努力地深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把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甩了出去,然后义正言辞地对郑墨阳说:“以后少说这样的话,真的不合适。”

  “包养关系就不能好好说话,就不能相互欣赏了吗?”

  冯诺一感觉脑子短路了,这跟他看过的版本完全不一样啊。“我得打醒自己,”冯诺一说,“你再告诉我一遍,包养的精髓在哪?”

  郑墨阳因为这个要求有些无奈,但还是回答说:“我没有付出感情的义务,也不需要保持忠诚,并且我有权随时终止这段关系。”

  对啊,这才正常。

  冯诺一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就像古代那些才子和名妓,一个才子可以有很多个红颜知己,他们跟红颜知己在一起的时候也挺善解人意的,但是不会娶她们,是这种感觉吗?”

  郑墨阳被这个比喻弄得哭笑不得,他仔细对比了一下,澄清道:“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什么不一样?”

  “很多才子是靠红颜知己养着的。”

  这关系到金主的尊严,所以冯诺一点头表示了解:“明白了,现在是你给我钱,所以这一点不一样。”

  “其次,那些女人是可以对其他男人投怀送抱的。”郑墨阳慢慢走近,直到两人的亲密程度严重突破了社交距离。他伸手捏住冯诺一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

  “但是你不可以,”他的语气有种莫名的威慑力,“跟了我就不能碰别人,想都别想。”

第15章 绿皮火车其实没有记忆里那么美好

  拿到临时身份证之后,他们无缝衔接踏上了岚山之旅。

  “我还没有坐过绿皮火车呢。”冯诺一在硬座上左顾右盼,摸摸面前的桌板,像个小孩子一样兴奋。

  岚山地处偏远,没有开通高铁、快车和飞机航线,盘山公路又过于曲折,所以最好的抵达方式就是老式慢车。车厢里的布局是两排座位面对面、中间共用一个桌板。窗户很难打开,座椅的绒布也磨损得千奇百怪,但这一切丝毫没有妨碍冯诺一的兴致。

  郑墨阳无奈地侧过身,把手伸进他大衣的外兜里。

  冯诺一稍稍往旁边闪躲了一下:“怎么了?”

  郑墨阳从他口袋里抽出了一样东西:“又乱放,不长记性。”

  “我手一直抓着它呢。”冯诺一看着自己的临时身份证,冤屈地小声说。

  郑墨阳看了看他,然后伸手解开了他大衣的扣子,动作娴熟,配上修长的手指赏心悦目。冯诺一紧紧地贴在座椅上,仿佛这样就能逃离对方的控制。他有些呼吸不畅地问:“干什么?”

  光天化日,公然耍|流氓,企业家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郑墨阳没有答话,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把手伸进他的大衣里。冯诺一难以置信地盯着对方。

  郑墨阳笑了笑,把手抽出来,重新替他扣好扣子,顺便抚平了大衣上的褶皱。

  “你的大衣有个内兜,身份证放在那里比较保险。”郑墨阳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表情严肃但声音里带着调侃。

  冯诺一戳了戳自己胸前,感受到卡的硬度,决定做一个优雅的木头人。

  他们对面坐着一个年轻姑娘,长得很清秀,浓黑的长发简单地挽在脑后,此刻正看着他们笑,眼睛弯弯的很温柔。

  冯诺一被她笑得如坐针毡,长叹一口气,决定用对话来打破尴尬:“你也去岚山?”

  姑娘点点头,仍然没有止住让他煎熬的笑意。

  “去旅游吗?”

  “去采风,”姑娘把画板拿给他们看,“岚山有很多彝族建筑。”

  她的声音很有磁性,和她的外貌不太相符,不过这种反差也很有魅力。

  “我们……去观光的。”冯诺一随口扯道。

  郑墨阳本来准备做一个旁观者,但冯诺一在胡编乱造上实在没什么天赋,扯了两句就扯不下去了,他只能接上:“听说岚山的治安并不怎么好,你要小心一点。”

  “我有武装的。”姑娘随即拿出了一根防身电棒,对面两人都惊呆了。

  “真是专业啊。”郑墨阳笑着说。

  “诶,”冯诺一突然用胳膊肘捅了捅他,“这是不是餐车的香味?”

  “火车上的东西会好吃吗?”

  “我没有在绿皮火车上吃过饭啊,”冯诺一说着跳起来,一溜烟跑去了餐车。

  一进去,温度陡然上升到了春天,冯诺一打了个激灵,眼镜上开始起雾了。他等了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格局:几张小桌子,一个高柜台,冷冷清清的。

  乘务人员问他要什么,因为条件有限,所以餐食可供选择的范围很小,而且分量不多,价格不低,用塑料盒子包着,看上去还不怎么可口。

  整个餐车车厢只有一个年轻人,他面前摆着一份让人毫无食欲的套餐,双手合十低头闭目,嘴里默念着什么。

  冯诺一若有所思地回到座位。郑墨阳已经和那位姑娘熟络起来,开始聊工作经历和兴趣爱好了。

  郑墨阳看他两手空空地回来,问他:“没找到想吃的?”

  “嗯,”冯诺一看着面前的桌板,注意到上面有可疑的茶色污渍,“看起来都不怎么样……天哪这味儿……”

  身旁那一列坐着几个大汉,此刻正就着腌好的蒜头喝酒,因为某件不知名的事情乐不可支,声音浑厚得直穿云霄。

  “你不会晕车吧。”郑墨阳看着他几秒一变的脸色。

  “我只是闻不惯蒜味……你等会儿……”冯诺一从座位上逃开,往厕所奔去。

  厕所的小隔板才刚合上,又被迅速拉开,冯诺一表情沉重地回来了,脸色比刚才还要精彩纷呈。

  “怎么了?”郑墨阳把保温杯递给他。

  冯诺一拧开喝了一口,满含告诫地说:“建议别去厕所。”

  郑墨阳看他欲说还休的表情,伸手掐了掐他的脸:“现在冷静下来了?”

  “这不科学啊,”冯诺一盯着对方,带着控诉的语气说,“按理说你应该比我嫌弃这里才对。”

  “为什么?”

  “难道你不是出门必坐头等舱,出差必住五星级吗?”冯诺一指了指地板,“这你能忍得了?对面的菜汤都流到你脚底下了诶。”

  “这是偏见,我做普通人的时间可比我做富翁的时间长的多。”

  “那不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吗?”

  对面的姑娘欣赏着他们两人一来一往的对话,开心地磕着瓜子。

  等到岚山站的时候,冯诺一终于不说绿皮火车的好处了,经受了嗅觉冲击不说,硬座硌的他腰背酸痛。下车闻到外界的清新空气时,差点留下感动的泪水。

  近年的扶贫工作卓有成效,岚山县城已经修了通往乡间的公路,也有班车通往宝安村。两人站在站台旁边等着六小时一班的公车,被湿冷的北风吹得瑟瑟发抖。

  他们身旁聚集着很多背着大包小包的中青年,有的麻袋甚至比人还高。临近春节,估摸着是外出打工的人返乡了。

  公车一到,站台旁边围拢的人一窝蜂地冲了上去,差点把车门挤变形。里面像是个放大版的鲟鱼罐头,每个人都直直地站着,努力收缩肚子,让自己能有方寸容身之地。冯诺一的腿顶着一个大花棉被,后背靠在郑墨阳身上,身体挤压到变形。恍惚间他觉得,就算有一天真上床了,他和郑墨阳的距离也不会比现在更近。

  路面坑洼很多,时不时还能看见“山顶落石”的警告。铁皮车厢时不时地磕碰到什么,全车的人就跟着弹跳一下。郑墨阳因为个子太高,有几次不幸撞到了车顶上,“咚”的声音听得冯诺一心惊胆战,生怕把大老板撞傻了,从海边别墅一下撞到养老院。

  颠簸了几个小时,公车终于在一个载着大树的路口停下。司机啪一下打开车门,扯开嗓门吼道:“宝安村到了啊!”

  这一吼又唤醒了所有人的斗志,一窝蜂地从车上涌了下去。冯诺一根本没有动,随着人潮就顺利地被挤了下来。

  他喘着气,站在路边缓解身心遭受的伤害。然而还没享受几秒钟个人空间,就被郑墨阳一把拉过来,推着往前面走:“村子还有一段距离,再不赶路今天就回不去了。”

  “还有多远啊,”冯诺一绝望地看着连绵的山脉,“这儿信号不好,不会迷路吧。”

  “不是远,就是难走,”郑墨阳指着前面的一个陡坡说,“看到了吗?村子就在这座山的另一边,爬过去就到了。”

  冯诺一顺着方向看过去,差点心脏骤停。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陡峭的山坡,基本是直角,突兀地从山谷拔地而起,不像是自然景观,倒像是谁随手把这方巨石扔在这儿似的。

  没有盘山公路,没有台阶缆车,只有一架钢梯顺着山体直入云端。

  冯诺一仰头看的脖子都酸了:“我们不会要爬这个吧?”

  “对。”

  “这是人走的路吗!?”

  “现在已经有钢梯了,以前都是木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