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之后我开始撞鬼 他死之后我开始撞鬼 第27章
作者:阿哩兔
谢桑言点头:“好看。”
爷爷去给他俩弄晚饭,给叶尧上药的任务就交给了谢桑言。
叶尧坐到床上,脱下自己的衣服,背对着他。
谢桑言拿着药膏,死死盯着他背脊上的伤口和淤青。
叶尧高高凸起的脊椎骨撑着一层薄薄的皮,肉眼可见的地方都是大大小小的紫红,最严重的地方渗了血。谢桑言一直没有动,叶尧不回头也知道他在盯着自己看,他手足无措,僵硬着手指拽过一个毛绒玩偶抱进怀里,下巴枕在玩具上,轻声说道:“没关系,我不疼的。”
谢桑言没说话,动作很轻地给他抹药。
谢桑言的手指摸到他背脊的一刹,叶尧哆嗦了一下,谢桑言以为他疼,更加小心谨慎。
寂静在四周蔓延。
叶尧手指扣着玩偶的毛发,不知为何浑身发烫,仿佛自己的耳朵都要烧掉下来了。忽然,谢桑言喊他:“阿尧。”
‘阿尧’这个称呼很亲昵,除了爷爷,谢桑言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这么叫他的人。这种感觉很新鲜,也很怪异,他竟然从这小小的称呼里尝到了像蜜糖一样甜的滋味。
叶尧小心脏扑扑地跳,紧接着,谢桑言就问了他最不想回答的问题:“今天是谁打的你?”
“……”叶尧不敢告诉他。上次谢桑言因为帮他教训了卢星平,结果闹大了事情被他那个后妈强逼着道歉,这次要是再和他说实话,他怕谢桑言会闹得比上次还要严重。他不想谢桑言受惩罚,也不想他被自己拖累。
于是他随口扯谎:“遇见了几个小混混,我也不认识。”他故作玩笑:“我可真是太倒霉了。”
没听到谢桑言的回应,背上的手指也停下了。
他狐疑扭头,就对上了谢桑言面无表情的脸,他的表情让叶尧没来由地害怕。
“谢桑言?”叶尧茫然地问:“你怎么了?”
“没事,转过去,还没涂好。”好在谢桑言很快就恢复了他平日里的表情,叶尧以为自己刚才是看错了,也没有放在心上。
叶尧自以为他不说,就可以瞒天过海,但他低估了谢桑言和爷爷那颗为了在乎的人,火海地狱也照下不误的心。
叶尧养了一个假期,伤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头发暂时还长不了那么快,像他这样年纪的孩子很少有把头发剃到这么短的,几乎贴着头皮。所以新学期开学第一天,他又被取了个‘光头’‘秃子’的外号。
五年级,谢桑言依旧没和他分到一个班。
而卢星平又雷打不动和他分到了同班,只是不知为何,从开学之后就一直缺席。
谢桑言也一直没有来学校。
叶尧以为谢桑言是因为学费的事情耽搁了,就在他担心焦虑的时候,他无意听到了老师们在办公室门口的闲聊。
他们说,卢星平被人打了一顿,伤的很严重,进了医院,至今还不能出院。
他们说,打人的是谢桑言。
谢桑言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将卢星平痛殴了一顿,下手没有留情,还动上了砖头,直接将人揍得头破血流进了医院。两家家长闹得不可开交,不肯和解,甚至惊动了警察,但因为双方都是未成年人,最后也没闹成什么大事。但是因为这件事情节太嚣张恶劣,谢桑言被勒令在家暂时停学,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重返学校读书。老师们惋惜这样一个好苗子被耽搁,丝毫没有注意到拐角处一脸苍白的叶尧。
叶尧如坠冰窖,谢桑言去打卢星平不会有其他理由的。
难道是我那天露出了什么破绽,谢桑言猜出来了,所以去打人了?他现在上不了学了,他那个后妈又不管他,万一他再也不能来上学了怎么办?他现在还好吗?
叶尧心里愁的翻江倒海,他等不下去了,正想溜出校门去找谢桑言时,校门口又闹了起来。
一个老人正和保安对峙着,老人要进学校,保安拦着不让,双方吵得不可开交,引起了许多人的围观。
叶尧认得人群里那个和别人吵架的老人,是他那个向来斯文温和的爷爷。
第24章 一个拥抱
“去去,哪来的要饭的?收破烂到别的地方去!”
“我要见你们校长,我要一个说法!我孩子在你们这里受欺负,都没人可以管了吗!”
“你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啊!”保安举起对讲机就要叫人。
眼见爷爷要和保安打起来,叶尧连忙跑过去,拽住爷爷的手臂:“爷爷,你在这里干什么呀,我们走吧,回家了!”
爷爷没想到叶尧会突然出现,刚才和保安剑拔弩张的气势瞬间消散,他把叶尧护在身后,道:“没事,你躲远一点。”
但爷爷并没有因此退缩半步,铁了心不肯离开,他沉声对着拦路的保安说道:“我今天一定要见到这里的负责人。”
爷爷闹出来的动静不小,保安最后还是叫了人来,就在这乌泱泱一群人要把爷爷强行赶走时,正好这时叶尧的班主任经过,爷爷认得他,立即叫住了他:“张老师!”
班主任扭头,这才看到了闹剧中央的主人公。
他道:“这不是叶尧的爷爷吗,你怎么在这儿?”
有老师和爷爷说起了话,保安他们就远远观望着,没有再上前来了。
爷爷这才有机会得以走到班主任面前,他言简意赅说起了叶尧在放假期间遭遇的事,道:“我家孩子从小就很懂事,怕我担心,他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不和我说,老师你是他的班主任,你一定很了解他的事,你告诉我,他是不是在学校一直都被人欺负?他是不是过的一点都不好?”
班主任笑着道:“怎么会呢,我们这么大一个学校,怎么会欺负叶尧一个孩子?瞧您这话说的,真是太冤枉了。”班主任从上往下睨了眼叶尧:“他其实都挺好的,就是成绩差了一些,性子也孤僻,不爱和同学们说话,哦对了,还有上次出了一件事,不知道他有没有和你说,班上有学生说他偷盗强抢同学的财物,这实在是个不好的行为。希望回家您可以多操心操心。”
他在笑,但叶尧分得清他是真笑还是假笑,他的笑容只是表面,内里其实冷漠烦躁,他根本不想和爷爷说话,所有一切都是在装模作样,他说着那些没有证据纯属污蔑他的事件,变相地在爷爷面前贬低自己,也同样贬低了和他同样身份的爷爷。
没有任何人看得起衣衫褴褛又是残疾的爷爷,也没人看得起他,没人会把他们这对拾荒的爷俩放在眼里。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情,他能面不改色地撒谎,因为知道,面前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无权无势,再怎么闹也根本翻不出天。
爷爷的愤怒不甘只会成为饭后笑料。
爷爷自然也不相信班主任的话,怒斥反驳:“不可能!我的孩子不会做这种事情!”
班主任没有回答,嘴边挂着弧度不变的笑容,眼神却十足的淡漠冰冷。
叶尧就在这时抓紧了爷爷满是茧子的手,恳求道:“爷爷,我们回家吧。”
“回家吧。”
“回家好不好?”
他看不得爷爷被轻视,被嫌弃,这会让他比死还难受。
此时的上课铃也响了,班主任看了眼手表,道:“我还要上课,就先走了,叶尧爷爷,我们下次再聊。”
他依旧说话说得那么客气,说完就直接抬脚走了。
爷爷站在原地,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尧害怕地拽了拽爷爷的手,“爷爷,回家吧。”
爷爷回神,反握住了他,半晌,道:“好。”
爷爷牵着叶尧的手,一路沉默着回到了家。
晚上,他给叶尧煮了个鸡蛋,道:“我们转学吧。”
叶尧剥壳的手僵住。
爷爷脸上没有笑容,看起来很严肃:“阿尧,那个地方不好,我们不在那里待了。”
叶尧扣着鸡蛋壳,良久,他问:“爷爷,你相信我吗?”
“我们是穷,但这不代表我们傻,也不代表我们可以任人欺负!”爷爷皱着眉头:“我的孩子是什么品性,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不相信你我相信谁?”
爷爷将叶尧从一个襁褓中的婴孩养到这么大,对叶尧了如指掌,他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他不会去做任何不好的事情。这一点老人很有信心。
他也知道,什么偷窃、抢钱、这些完全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只要有心想查,他的孩子一定是清清白白。所以当叶尧的班主任今天当着他的面说出叶尧的这些‘罪行’时,他就明白了,叶尧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老人很是自责,他竟然从没有察觉到这些事,让叶尧白白受了这么久的委屈,他问:“你怎么什么都不和我说?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叶尧不说话。他总不能告诉爷爷,从他上学的第一天起,就一直是这样子的情况,是一直到谢桑言出现,他的日子才好过了些。
他不说,爷爷深深叹了口气,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道:“我们这阵子就去办转学。”
叶尧却不肯,“我不转学,爷爷。”
爷爷不解:“为什么?”
叶尧说:“现在刚开学,我们学费都交了,如果现在转学,就要另外花一大笔开销,还劳心劳力,不划算的。”
“钱的事不用你操心。”
“爷爷,我不想转学。”叶尧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只要再熬两年就好啦。等我上了初中换了学校就会好的,爷爷,现在不要让我转学好不好?”
爷爷思忖良久,轻声问:“阿尧,你是有什么必须要待在那里的理由吗?”
叶尧被他说中,低下了头。
转学需要花费一笔很大的费用是事实,但是还有一件事情也在阻止他离开,那就是谢桑言。
谢桑言被停学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如果现在离开了,到了其他的学校,那么他很有可能就再也见不到谢桑言了。他不喜欢这个学校,他在那里面唯一快乐的记忆都是和谢桑言在一起的时候,他不想离开这个唯一能和他有关联的地方。
要是走了,谢桑言如果回来了,找不到他了该怎么办?
他不想这样。
“我不转学。”叶尧固执着不肯退让。
叶尧一再坚持下,爷爷也拿他没有办法,最后还是妥协了,让他继续待在那所学校。
“但是阿尧,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和我说,不能瞒着我。”
“我是你的家人,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你不和我说,还能告诉谁?你这样瞒着我,”爷爷目光沉痛,“爷爷会很伤心。”
“对不起,爷爷,”叶尧咬着嘴唇,认真应承下来:“我以后不会了。”
自从爷爷知道这些事情之后,每天晚上,他都会在家门口等叶尧放学回家,一直等到他回来才会放下吊着的心。
叶尧后来也去找过谢桑言,但他不在家里,他在别墅外面蹲了大概一周,都没见到谢桑言出门,倒是经常看到他的后妈领着一个陌生的小男孩时常外出,小男孩养得白白胖胖,他听见小男孩喊她妈妈。
他们才是一对真正的母子。
叶尧没有被女人发现,但是被邻居一个头发花白的奶奶瞧见了。奶奶上前问他在这里干什么,叶尧就问他知不知道谢桑言去哪儿了?
奶奶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谢桑言是自己隔壁家的小孩,说:“那个孩子呀,他前阵子被他后妈送去乡下啦,不知道犯了什么错,真可怜。”
叶尧惊愕不已,但又抱了点希望,忙问:“奶奶,您知道具体的地址吗?”
奶奶摇头:“这我就不晓得了。”她像是陷入了回忆,絮絮叨叨说道:“说起来小时候我还抱过那孩子呢,那时候他亲妈还在世,他天天皮得跟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和现在完全不一样。后来他亲妈去世之后,他那个老爸就二婚了,娶了现在这个女人,造孽哦,把那孩子养成这样,地底下的亲妈不知道该多心疼。”
叶尧想多知道一些谢桑言的事情,面前的老人是最佳的人选了,便追问:“那他爸爸呢?”
老人大概也是很久没人和她唠嗑了,对着叶尧一个小孩子竟然也说得津津有味:“他那个爸?有了不如没有!”奶奶重重砸了下手里的拐杖,“有了二婆娘只顾得逍遥快活,哪里还记得他死去的前妻?我还记得他二婚当天,那孩子还闹着不肯让他后妈进门,最后被他亲爸关在屋子里两天。后来,他父子俩就有了隔阂,两个人关系也僵了,他后妈没多久怀了孕,又生了个小儿子,他亲爸也就不管他了。”
叶尧又听着老人说了一堆家长里短,直到老人嘴巴说干了要去喝水,叶尧才得以离开。
他不知道谢桑言去了哪个乡下,他没法去找他,只能一日又一日地等。从冬天等到春天,春天等到夏天,都没等回谢桑言。
他还有六年级最后一年,过了这一年,如果谢桑言还不回来,他就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但他没想到,六年级开学第一天,他就能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