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雾 游雾 第15章

作者:商砚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悬疑推理 推理悬疑

  顿了顿,他又低声说了一句:“注意别喝冷水。”

  信宿盯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唇角微微挑起一点笑意,很“听话”的,伸手按下加热器的开关。

  因为林载川事先提醒过,信宿没从大门进市局,刚在停车场把车停下,就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一个扛着摄像头的记者,大马金刀地杀到他的面前:“请问你是市公安局的警察吗?”

  信宿神色诧异地转过头,冲他微微一笑:“你觉得我像警察吗?”

  记者端详他一身纨绔子弟的扮相,露出有些尴尬的表情,放下相机:“不好意思,实在是在这边等了很久了。”

  他又好奇地问:“帅哥,你这是犯了什么事儿啊。”

  信宿走进刑侦大楼,冲他挥了挥手,余音绕梁:“美貌杀人罪。”

  记者:“…………”

  林载川被魏局叫去开会,办公室里其他刑警也是各忙各的,信宿走进办公室,只有章斐有时间跟他打了声招呼,“来了。”

  信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座机就响了,章斐立马原地跳起来,把信宿栽了过去:“快快快!我接了一上午电话实在是一点唾沫星子都没了,你帮我接一会儿,问就说,保密、还在调查、案情后续公开,跟他们打太极就行了。”

  信宿坐下来接电话,声音懒洋洋的,“喂?你好。”

  对面诡异沉默片刻:“不好意思打错了。”

  莫名其妙被挂电话,信宿表情有些无辜地看向章斐。

  “注意语气!要端正严肃!掷地有声!”章斐灌了一大口水,“你那个吊儿郎当的腔调,会严重影响我们市局形象的!”

  信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杵着下巴继续等电话。

  章斐捧着手机看了眼,开始唉声叹气:“热搜第二:浮岫市一高中生杀人后买通同学顶罪——到底哪个王八蛋传出去的消息!现在全国人民都知道咱们市有个高智商高中生杀人犯了!”

  信宿闻言笑了一声,不能苟同:“许幼仪那最多算是自作聪明,高智商犯罪,他还差的远。”

  章斐听了,神情夸张道:“知道把杀人伪装成意外事故,还知道找人顶罪,拉着一个班同学帮他做伪证,要不是林队撬开陈志林的嘴,现在我们可能都抓不住他的狐狸尾巴——就一十八岁的小孩儿,这还不‘聪明’啊。”

  信宿冲她一笑:“欲盖弥彰其实是最蠢的办法,明明可以编出很多个天衣无缝的故事,许幼仪偏偏选了破绽最多的那个。”

  章斐忍不住问:“那他应该怎么说?”

  “反正张明华死无对证,当时发生了什么,全凭许幼仪的一张嘴,如果我是他,我就会把自己伪装成‘受害人’的角色。”信宿不慌不忙道,“许幼仪跟张明华都是班里的三好学生,讨老师喜欢,当然会让人嫉妒,所以陈志林带了两个人故意找他们麻烦,把他跟张明华堵在了洗手间,在对二人拳打脚踢后,陈志林几人离开了卫生间,许幼仪随后离开,张明华孤身意外踩空摔下楼梯身亡。”

  “不算李子憧,当时出去的确实是五个人,不需要任何人说谎,只不过受害人可以是两个,真正知道真相的人已经死了,就算陈志林跟许幼仪串通一气,也没有人能诈尸反驳他们。”

  “相对于嫌疑人,警方更愿意相信受害人的话,而当受害人和嫌疑人的证词高度一致的时候,我们就很少会再怀疑证词的真实性。”

  “整个班级的同学都向着许幼仪说话,警察也调查不出什么,反而会觉得他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这样一来,就算许幼仪承认自己在案发现场,对许氏的名声也没有一丝影响。”

  “这件案子更不会惊动市局,就算在张明华的身上真的发现了什么痕迹,也可以解释成许幼仪反抗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张明华,当时的混乱情况下合情合理。”

  信宿说完,发现整个办公室的刑警都在鸦雀无声地盯着他,神情一个比一个古怪。

  信宿:“………”

  贺争“哈哈”了两声,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没想到,你还挺有这方面的天赋,真不愧是学刑讯推理的哈。”

  信宿说的话简直让人细思极恐,如果许幼仪变成“受害人”,陈志林只是对他们拳脚相加,张明华独自离开时不小心滚下楼……

  那才是真的死无对证。

  但是这种“假设”从一个刚入职没几天的同事口中说出来,怎么想怎么让人后脊梁骨发凉。

  林载川开完会回来,刚一走进办公室,就发现里面的气氛有些说不出来的……诡异。

  他站在门口,打量着神情各异的同事,平静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第十五章

  被林载川的视线扫过,信宿眨眨眼,面上一脸无辜。

  沙平哲锐评道:“没什么,信宿小同志刚刚就许幼仪一案发表个人见解,切入点非常独特。”

  章斐摸摸胳膊,小声说:“有点庆幸跟他是同事……不是其他的关系。”

  林载川不知道来龙去脉,也懒得跟他们说废话,手指在门上敲了一下,正色道:“现在所有人都在等我们的官方通报,上面也有眼睛在盯着,章斐,尽快把案情梳理出来,做一份纸面报告,至于侦查进展,就说目前已经锁定嫌疑人、正在深入调查当中——郑副,你跟她一起看着。”

  “明白。”

  “老沙帮我通知看守所那边,准备再次提审许幼仪。”

  这时信宿插了一句:“张明华的案子,许幼仪恐怕不会再交代了,他现在不管是坦白从宽还是抗拒从严,基本都是牢底坐穿的下场,说不说都一样——你是想问刘静的事吗?”

  林载川一点头:“如果刘静不是自愿跟他在一起的,说不定许幼仪还会涉嫌其他罪名。”

  “贺争,你跟现勘那边的同事去一趟许幼仪的家,看看他的家里有没有留下相关物证。”

  “好的!”

  林载川一直是整个队伍的主心骨,刑警们无条件听他指挥,几乎是交付100%的信任。

  只有信宿这个“外来户”想的不太一样,所以他被留在最后,没有安排工作。

  他既不是刚来的新同事那样小心翼翼、兢兢业业,也不是老同事那样知根知底、单独就能挑一根大梁。

  思来想去,最好还是放在眼皮底下。

  顿了顿,林载川看向他:“我要去审许幼仪,你可以跟我一起,或者留下来帮忙——”

  他话还没说完,信宿手边的座机就呱啦呱啦响了起来。

  信宿刚准备起身又坐下,语气颇为遗憾:“……看起来是不能跟你一起了。”

  林载川嗯了一声,转身离开办公室。

  信宿无奈地一笑,伸手接通电话,字正腔圆:“你好,市公安局。”

  果然又是打骚扰电话的记者,叽里呱啦问了一大堆问题,信宿轻轻晃荡着脚尖等他说完,又三两句话轻飘飘打发过去。

  早高峰过去,网上的舆论越闹越大,这一上午办公室的动静就没消停过,信宿百无聊赖地应付着那头的记者,还能一心二用,握着鼠标翻看公安系统里的档案资料。

  他对李子媛这个人还是感到好奇——很少会有人能够在他过往的回忆中留下痕迹,那些不值一提的无名小卒,信宿一向懒得记住他们。

  而且有点奇怪,李子媛无父无母、家境贫寒,还拖着李子憧这个小拖油瓶,跟陆家这种豪门世家是门不当、户不对,两个人竟然能走到结婚生子那一步,还没有“恶毒婆婆”出来阻拦。

  信宿往前翻了一页,看到了李子媛高中时期的照片,屏幕上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穿着盛才高中的蓝白校服,一张清纯素白的脸庞,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更甚。

  信宿若有所思地轻点着鼠标,李子媛跟他差不多大,她上高中的时候,自己应该还在……

  他蓦然想起了什么,瞳孔轻微紧缩,脑海中猝不及防闪过一些非常令人作呕的画面。

  那是非常、非常不愉快的一段回忆。

  耳边似乎响起某种恶心粘稠的声音,肮脏的、丑陋的、不堪的欲望化作液体,顺着耳蜗一股脑灌了进来。

  “…………”

  生理上的不适感让信宿止不住的反胃,以至于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他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单手扶在桌子旁边,抵着唇干呕了起来。

  这动静把办公室里其他同事吓了一大跳,“信宿,你没事吧?怎么回事?”

  章斐吓的花容失色,跑过去拍他的后背,“乖宝,你这是怎么了?”

  沙平哲用多灾多难的眼神看他,“新同志这是什么情况,昨天腰疼,今天孕吐啊?”

  信宿的手指在桌面上蜷缩起来,直起腰缓了一会儿,压下那阵浓郁的恶心,下意识张了张嘴:“那个李子媛……”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这并不是能让警方知道的事。

  信宿轻轻闭了一下眼睛,他想起在什么时候见过李子媛了,那是很多年之前,他可能只有十六七岁的时候——

  那时候周风物还没有死,“霜降”仍然在他的全盘掌控之下,信宿在某天夜晚跟着他出门,谈一笔“生意”。

  夜色浓重,周风物带着他走进一家地下酒店的包厢,跟里面两个没见过面的中年男人当场“验货”,信宿斜支着下巴,坐在一边兴致缺缺地听着,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交易快要结束的时候,忽然外面有人敲了敲门。

  周风物警惕地抬起头,其中一个中年男人神秘兮兮笑道:“是自己人——邢老板那边送过来的‘好东西’。”

  一人从门外走了进来,还抱进来一个昏迷的少女,长发披肩,浑身上下只盖着一件白色睡衣,堪堪遮住尚未发育成熟的身体。

  信宿看到那人把女孩放到了沙发上,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

  这不是在他们交易范围之内的事。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更在他的认知之外——

  刚刚说话的那个男人把某种药物胶囊放进女孩的嘴里,用水灌进去,然后把身体压到了那昏迷女孩单薄的身体上,那一件薄薄的睡衣也被扔到了地上。

  信宿艰难反应几秒钟才意识到他在做什么,睁大眼睛,腾一下难以接受地站了起来。

  周风物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想玩就过来,不想玩就到里屋去。”

  少年信宿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目光遮掩着落在地板上,看不清神色,半晌,艰涩缓慢地转身向里屋走去。

  门板能隔绝视线,但阻挡不了声音。

  男人肆意的谈笑声和喘息声透过房门,清清楚楚地传进信宿的耳朵里。

  信宿在狭小房间里伸手用力捂住嘴,喉间涌上泛滥不止的反胃感,他后背靠在门板上,从闭合的指缝里渗出干呕的声音,整个人都因为某种情绪微微发着抖。

  那个女孩看起来还没有成年,可能跟他差不多大,可能是正在上学的孩子。

  信宿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事,但也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他只感觉到恶心、很恶心。

  时间被拉的漫长难捱,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外面的声音才渐渐停歇,信宿听到周风物的声音,麻木地走了出去。

  他看到地板上滴滴答答的血迹。

  那两个中年男人满头大汗,光着上半身坐在沙发上,旁若无人地谈论着:“今天送来的这个还不错,不过两个人一起还是不行啊,下次试试……”

  男人一脸意味深长,又起身走到信宿身边,黏连着某种恶心粘液的手指搭到他单薄的肩头,粘稠的目光同样滴落在他的身上,不知死活地嬉笑道:“老周,你这次带来的这个小朋友长相倒是挺漂亮,什么时候跟我们一块玩玩?”

  信宿的眼神冷的吓人,嫌恶地用手腕挡开他的手,随即反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在包厢里响起“啪”的一声亮响。

  中年男人脸上的横肉都被扇的一颤,他没想到这个小孩竟然敢跟他动手,眼里顿时浮起怒气,举起拳头就想动手。

  周风物这时好心懒懒开口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他吃人的时候可是连骨头都不吐的,你最好不要招惹他。”

  跟在周风物身边、能让他有这种评价的人……中年男人听到这句话,神情猛的一变,难以置信地看着周风物:“阎王?难道他就是阎王?”

  “滚开,让人恶心的东西。”

  信宿冷冷地看着他,眼神好像在看一具腐烂的尸体,“再看我一眼,你的眼珠子和你的手,今天就都别想带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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