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雾 游雾 第150章

作者:商砚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悬疑推理 推理悬疑

  不过眼下最主要的原因是确实没有什么能调查下去的线索。

  而且跟桃源村里的大阴谋比起来,李登义的死显得更加无关紧要。

  林载川注意着前方的车辆,轻声道:“年后连续两起案子,一个是轰动全国的社会性案件,一个是涉嫌刑事犯罪、制毒贩毒的集体性质犯罪,他们这一个多月都在长时间连轴转,现在忽然闲下来,注意力松散也是难免的。”

  只有林载川这种机器人似的工作狂,才能每天都工作效率百分百地在一线上——

  不过现在因为某个人时不时就在他身边刷一下存在感,林载川也没有以前那么“专注”。

  信宿:“不知道罗队那边,有没有找到桃源村背后那个人的线索。”

  信宿确实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能在霜降的眼皮底下、在他的眼皮底下瞒天过海,悄无声息的“繁衍”出一个毒窝来,就连市局短时间都没有任何发现。

  他总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不过这些话就是不能说给林载川听的了。

  两点半左右,二人到了霞阳分局,门卫大老远看到市局的警车开过来,赶紧通知办公室,“市局那边来人了,快点准备准备。”

  林载川的官职比他们分局的局长都高一级,又常年征战声名在外,分局的警察都很敬畏他,这种“敬畏”不会因为林载川性格平缓温和而消失。

  林载川还没停下车,就有两三个警察远远跑了过来,“林支队!”

  二人从车上下来,林载川微微一点头,“这是信宿。我的同事。”

  分局的警察忙道,“信警官好。”

  信宿听着这个称呼,浑身登时好像有虫子在爬——他在市局里是年纪、辈分都最小,没有一个人叫他“信警官”。

  这个称呼简直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他没说什么,只是露出了一个非常标准的虚假的社交微笑。

  分局的警察招待他们两个进了办公楼,一边走一边道:“郑成威已经在审讯室里等着了,我们审了他一中午也没审出什么,您想问什么就尽管问。”

  听了他的话,林载川微一颔首:“本来应该是我们市公安局的工作,耽误各位午休时间,辛苦了。”

  市局刑侦队全权接手了这起案子,按理说嫌疑人都应该押送回市公安局,不过因为桃源村涉案人员太多了,用警车来回押送两天可能都押送不完,所以把村民暂时都留在了霞光分局,这是不小的工作量。

  分局本来就有很多鸡毛蒜皮。

  那警察连连摆手道:“不辛苦、不辛苦,我们应该做的。”

  跟在他们身后的几个警察小声嘀咕道:“市局来的领导就是不一样,这涵养。”

  另一个警察也小声吐槽:“看看咱们大队长,不过就是官大一级,成天冲咱们颐气指使的,再看看人家林支队,这态度这修养……真羡慕,我什么时候能调到市局去啊。”

  一个年轻女警压着声音道:“他旁边那个帅哥,听说是个超级富二代,以前手里有几家大公司,长的可真好看啊,那脸皮比我都白,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另一女警用更小的声音道:“嘘,我刚刚听市局的贺争说,他跟林支队长是那个,同性恋。”

  林载川跟信宿的关系,市局的刑警全都知道,但是传到分局的速度就很慢了,尤其是林载川是各种八卦绝缘体——很少有人传他的“小道消息”。

  那女警话一说完,整个“碎嘴子”小队都没有一个说话的,半晌才有个男警“卧槽”了一声。

  林载川跟信宿已经走进了审讯室。

  郑成威是个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跟赵洪才差不多,皮肤黝黑,身体壮实,脸上很多皱纹,是很常见的长年下地干活的农村男人的长相。

  郑成威看着眼前穿着警服的刑警,能非常明显的感觉到这次来的两个人跟上午的那些条子不一样,但他的文化水平让他难以形容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市局刑侦队的一把手,尽管他看起来还很年轻。

  林载川平静的声音在审讯室里响起:“警方从其他村民口中得知,在前年你跟赵洪才发生过矛盾,甚至动了手。当时你跟他起冲突的原因是什么。”

  郑成威道:“是村里……”

  林载川这时直接打断了他,没让他把这句话说完:“即便在桃源村你涉嫌制毒行为,但由于被教唆或者被蒙骗,最多是过失犯罪,甚至无罪。但如果警方后面查到你还涉嫌其他犯罪,并且你在接受审讯的时候,态度恶劣、不愿意自首争取从宽处理,情节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信宿在旁边懒洋洋添了把火:“你跟赵洪才发生过正面冲突,然后赵洪才没到半年就死了,很难说你没有杀害他的犯罪动机,你最好还是好好解释解释这件事。”

  郑成威完全不知道这两个警察是在夫唱夫随地吓唬他,以为警察真的怀疑他是杀人犯,脸色一下就变了,语调都漂了,“我不是、我绝对没有杀赵洪才啊,我、我当时都没在村里,我怎么可能杀他,而且我跟他,真的没有什么严重过节!”

  信宿跷起一条长腿,似笑非笑地看他:“那你们有什么不严重的过节,说来听听。”

  郑成威年过半百的人,被这么一个年轻的小崽子盯着,竟然感觉到如芒在背,冷汗都下来了。

  他的心脏砰砰直跳,腿肚子都隐约抽筋了。

  反正、反正当时什么都没发生,他想做的事也没成功,就算承认了,警察也不能真拿他怎么样……

  郑成威咬了咬牙,“当时,我看到一个闺女,自己在我家门口玩,我就想,让她来我家,看会电视,吃个雪糕。”

  虽然郑成威没脸明说,但林载川和信宿都听懂了他的意思——他一个男人,想让一个小女孩跟他回家,这其中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林载川抬眼:“多大的女孩子。”

  郑成威硬着头皮:“八、八、九岁吧,穿着一条小白裙子。”

  林载川的神情骤然冷了下来。

  信宿眼里虚浮的笑意也没了。

  郑成威脸色涨红,“我当时就是,一时脑子犯抽了,就想着她一个小孩,我、我……”

  他信誓旦旦道:“但是我什么都没做,那小孩我碰都没碰一下!我发誓!赵洪才把那个小孩子带走了的!”

  在众多犯罪隐形癖好里,恋童癖是最让人不耻的,信宿多看他一眼都觉得令人作呕,神情恹恹的低下头去,不想跟他再多说一句话。

  郑成威脸红脖子粗道:“他说我不要脸耍流氓,我说他多管闲事,我俩就这么吵起来的,他还踹了我一脚。”

  “这真是实话,绝对没撒谎。”

  他又强调了一遍:“我真的啥也没干!”

  林载川声音冷淡至极:“强奸未遂也是犯罪。”

  只不过,只有郑成威的自述很难给他定罪就是了。

  “如果不是赵洪才阻拦,带她回家以后,你打算对那个女孩做什么,你心里最清楚。”

  “………”郑成威好像被当众狠狠扇了一巴掌,嘴唇动了动,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不过好在因为赵洪才的阻拦,最后那个小女孩并没有遭遇不测,平平安安地离开了。

  只是赵洪才知道郑成威心怀不轨,说不定这种事不是第一次,郑成威可能还有什么“前科”。

  林载川道:“那个小女孩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以前在村里没见过她,应该是跟着爸妈从外地回来的,当时我问过她叫什么名,她说叫小雪,应该是小名。”

  小雪。

  因为赵洪才的帮助,她没有被郑成威哄骗着回家,甚至可以说,赵洪才对这个女孩有救命之恩,躲过了人生的一大劫难。

  赵洪才对她有恩情。

  这个女孩其实很符合杀害李登义的凶手画像。

  李登义杀了她的恩人,所以她为赵洪才报仇。

  但,按照郑成威说的年纪,这个女孩现在最多最多也只有十一二岁,林载川并不觉得这个年龄的女孩有独自杀害一个成年男性、并且把他倒挂在树上的能力。

  而且仅凭一个似是而非的小名,警方可能很难找到这个人。

  交代到了这个程度,林载川不觉得郑成威还会对他们说谎,关于赵洪才能调查到的线索恐怕只有这些,他安静片刻,又淡淡地说:“有件事我有些好奇,你想要把那个女孩带回家,刚好被赵洪才看到。可是赵洪才怎么会知道你想对那个女孩做什么——还是说你曾经做过什么,赵洪才知道你的为人,所以才阻止你跟那个女孩接触?”

  如果说刚刚郑成威还是脸色红里发青,那在听到林载川的这句话以后,就是彻底发白了。

  “我也没做什么,就是,看到村子里的小孩,想去摸摸他们的脸蛋……脸蛋。”

  许久,郑成威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逐渐藏不住痴迷的神态,喉结滚动,喃喃道:“小孩子多好啊,小男孩,小女孩,看着那么稚嫩、那么可爱,跟花一样,皮肤又软又白,看到就忍不住……”

  “——就忍不住你那肮脏丑陋卑劣可耻的欲望。”信宿语气冰冷打断他,很少见他有这样毫不掩饰对一个人的厌恶的时候,他乌黑瞳孔里没有一丝温度,“管不住自己那半两东西,建议是直接化学阉割永绝后患,留着也是祸害的烂肉,煮熟了喂狗都不吃。”

  说完信宿忍无可忍似的,没再看郑成威一眼,推开门走出了审讯室。

  在审讯室外面瞻仰学习的分局警察,一齐目瞪口呆地目送他离开了这个楼层。

  过了几秒钟才有人道:“好骂。”

  “我的公安局嘴替。”

  “好骂。”

  “妈的该死的恋童癖恶心死了啊啊啊这种人渣怎么活到现在的!”

  林载川微微皱起眉,看向关上的房门,感觉信宿的反应……不应该是这样。

  信宿从来从来都是一个擅长控制情绪的人,他没有在任何人、任何事面前失态过,从某种程度来说他比林载川还要擅长情绪管理——刚才也算不上失态,只是情感暴露的忽然不太像他。

  “小孩子稚嫩青涩、纯真美好,都不是犯罪滋生的理由。”林载川一双冷漠的眼睛盯着郑成威,轻声说,“你才是。”

  林载川离开审讯室,听外面的同事说信宿刚刚往楼下走了,于是下楼找他。

  信宿确实在楼下等他,嘴里含着一根刚刚从车里的草莓味棒棒糖,后背靠在墙壁上,一条腿撑着地。

  看到林载川走过来,他跟往常一样微笑一下,声音也温温的,“结束了?”

  他神情平静温缓,甚至有一丝真切的笑意,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林载川“嗯”一声,走到警车旁边,打开车门坐上去。

  信宿跟他一起上车,在副驾驶座位上拉上安全带。

  但是很久林载川都没有发动车辆,只是这样坐着,车里安静的不同寻常。

  信宿的表情渐渐沉静下来。

  过了一段时间,林载川轻声开口:“你父母出事那年,你只有九岁。”

  “我问过你家从前的邻居,她说在你父母离世后,你被当地福利院收养了,但我查过了浮安分区,甚至整个浮岫市的福利院儿童资料,上面并没有你的名字,信宿。”

  其实这件事林载川在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当时拜托以前的前辈调查信宿父母相关一切的时候,他就知道。

  但信宿不主动说,他也不想逼着他开口。

  然而在今天,林载川终于意识到了某种——比他曾经猜测过许多次的“真相”都要令人惊骇的真相。

  听到他的话,信宿没有说话,只是垂着眼睛,好像并不愿意解释。

  林载川的声音很轻:“我知道你目睹了父母的死亡,你当时就在案发现场。”

  “但我一直无法理解,凶手为什么要留下一个目击证人,跟他有血海深仇。”

  在林载川说完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信宿一句话都没说,也不动,好像一座雕塑一样,连呼吸都轻的难以察觉。

  林载川微微叹了一口气,知道他不愿意开口,最后还是没有勉强他说什么,发动起车子,准备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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