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雾 游雾 第154章

作者:商砚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悬疑推理 推理悬疑

  这一天市局的各个部门都很忙碌——缉毒支队因为发现了霜降的最新线索,每个人都打了鸡血似的亢奋,刑侦队还在查李登义遇害的案子,只是缺少线索,迟迟没有什么进展。

  晚上回家以后,林载川问他晚饭想吃什么,信宿说不在家里吃了,“载川,我有一点事要处理,出门一趟。”

  听到他的话,林载川微微一怔。

  信宿很少会这样没头没尾的跟他说话——他出门的时候总是会告诉林载川为什么要出去、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信宿站在玄关,穿上外套准备出门,林载川拉住了他的手腕。

  只是静静看着他,一言不发。

  林载川的瞳色向来很深,万千情绪都沉在瞳孔深处,暗纹般隐约起伏。

  在那一瞬间,信宿简直以为林载川知道了什么。

  但林载川沉默片刻,只是轻声问他:“晚上会回来吗?”

  信宿微微一笑,过去在他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我尽量。不用等我,早点睡,明天早上睁开眼就会看到我的。”

  那可能过了几秒钟,林载川放开了他的手。

  信宿离开后,林载川在玄关站了许久,直到干将过来,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身体,嘴里“呜呜”叫了两声,林载川才走到厨房,给它倒满了狗粮。

  林载川走进卧室,推开阳台的门,从落地窗向外看去。

  一辆奔驰汽车从车库倒出,驶出了小区。

  夜晚,华灯初上、车水马龙。

  一家大型娱乐会所外面停放了很多车辆。

  这是霜降的“据点”之一,但不常用——因为这个地方的场地很大,集体行动分外惹眼,只有需要把组织的成员都集中一个地方的时候,才会用到这个据点。

  除了宋生以外,霜降里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在组织里发展了十多年的集团“元老”,今天全部到场。

  金碧辉煌的大堂里演绎了何为“鱼龙混杂”:有人穿的衣冠楚楚、西装革履,有人穿着其貌不扬的普通工作服,还有披着一件破旧的军大衣就坐到会议桌上的。

  这次集会的发起人还没有到场,大堂里四处都是乱糟糟闲聊的声音。

  “阎王搞这么大的阵仗,把咱们兄弟都叫到一块,这又是打算唱哪一出?”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兴师动众吧?”

  “难不成打算跟宋生彻底翻脸了?”

  这句话一出,有几个人的脸色骤然变了变,有些坐不住了,“哈,该不会是鸿门宴吧?”

  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问道:“宋老板今天来吗?”

  “应该不来,不然这个时候早就有消息了。”

  作为霜降的最高领导者,宋生这个人的行踪比宣重还要神秘,行事谨慎,几乎不会出现在任何人的视野范围内,霜降里很多人只在他刚上位的时候跟他见过一两面,甚至有的人连宋生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十多米长的会议桌,左右自然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人——站在阎王那边的一派,还有拥护宋生的一派。

  阎王跟宋生不和,这几年不断尔虞我诈,这在霜降不是什么秘密。

  当年周风物死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阎王会继承他的位置,坐上霜降集团的第一把交椅,周风物从小就是把他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但那时候只有十七岁的瘦弱少年,即便在组织里的名号如雷贯耳,还是有很多人不服。

  宋生就是在这个时候半路杀出来的,在阎王带人处理周风物遗体离开霜降的那天,领着一批人迅速夺权,阎王回来的时候,霜降已经变了天——所有人都以为那天霜降内部会血流成河,毕竟以阎王那极端傲慢自负的性格,绝对容不得有人在他的头上撒野。

  但阎王只是神情厌恶又疲倦地看着那些如临大敌的“叛徒”,一句话没说,神情冷漠一个人回了房间。

  也是那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阎王对霜降这个组织本身其实没有任何兴趣,无论领导者是周风物、还是宋生,对他来说好像都没有区别。

  但他毕竟在这个组织里生存八年,即便宋生是霜降名义上的一把手,还有很多人站在阎王的那一边。

  巨大落地钟的指针显示九点整。

  信宿推开门,抬步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件黑色风衣,裹着一身冷气、面若寒霜,眉眼锋利,周身气场冰冷到了极致——尽管他在霜降里从来没有什么好脸色,但见到阎王这样的表情,整个大厅还是静了静。

  有个男人站起来,给他拉开了一张椅子,低声道:“阎王,您来了。”

  信宿没说话,冷冷扫视过大堂里的每一个人,抬脚踹翻了椅子,砸在地板上,“咣当”一声巨响。

  这一声让不少人都吓了一跳,坐在长桌左侧的男人冷哼了一声,不阴不阳道:“这又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刺激,一见面就这么大的阵仗,不知道给谁看。”

  信宿抬眼冷冷盯着他,“如果你的舌头不想要了,我不介意让人帮你割下来喂狗,管不住那张嘴,就早点自己缝上,多舌的东西命都不长。”

  被信宿当众这么骂了一通,男人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但到底没敢再说什么。

  ——平日里阎王对他们这种挑衅基本都是嗤之以鼻,压根不会理会,今天不知道吃了什么炸药,进门就无差别输出。

  一个老人心平气和道:“阎王,这么兴师动众把我们都叫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信宿从口袋里拿出了什么东西,“啪”的一声扔到了桌子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非常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蓝烟”。

  说话那老人惊疑不定看着那袋毒品,语气犹疑道:“这是什么意思?”

  “巧了,我也想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信宿冷笑了一声,“为什么我会在桃源村里见到这个东西。”

  他的话音落下,整个大厅都“嗡”一声响,显然他们都知道信宿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信宿走到会议桌的正前方:“在座各位应该都非常清楚,除了霜降,蓝烟在市场上没有任何生产渠道。而据我所知,我们没有一条生产线是经过桃源村的——所以,蓝烟为什么会大批量出现在桃源村那种地方,是谁背着整个霜降的眼线,擅自把货送过去的。”

  “是不是有人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他们都明白了阎王为什么这么动怒。

  ——偷了霜降的货擅自拿出去卖,这是在挑衅整个组织的运行制度,如果霜降的每个人都这么做,那这个组织不用警察出手,从内部就腐烂透了。

  吃里扒外,是组织里的大忌。

  一时间,大堂里的所有人神色各异,而有一个人的脸色异常苍白。

  “这件事在我这里拦下了,宋生还不知情。”信宿语气淡淡道,“桃源村的货是谁送出去的——现在在我面前承认,或者等宋生查出来,让他亲自来处理。”

  宋生的手段比起阎王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甚至更加冷酷残忍,落到阎王手里,可能还有一线生机,再不济能留个全尸,但落在宋生的手里……只有求死不能的下场。

  他说完许久,都没有一个人出声。

  整个大厅诡异的安静。

  信宿极为讽刺地嗤笑一声,“怎么,不想承认是吗,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手眼通天,能在那么多双眼皮底下瞒天过海。”

  “——只不过看在共事那么多年的份上,没有彻查罢了。”

  信宿的视线慢慢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轻而静,但却带着某种近乎恐怖的压迫感,“想好了吗?现在自己承认,还是等我调查出来,让你承认?”

  信宿这绝对不是在恐吓他们,以前没有深入调查这件事,只是因为时机还没到,不适合在霜降树敌太多,否则他未必能压住那些人走投无路狗急跳墙的反噬。

  霜降用来储存毒品、原材料的仓库里里外外都是电子眼摄像头,从里面带走什么东西,即便做的再隐蔽、再天衣无缝,也经不起一帧一帧的调查。

  只要愿意花费足够的人力和时间,总是能查出来的。

  大厅仍然一室安静。

  信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两下,像是有些不耐烦了,对旁边的人道:“通知宋生过来,他底下的人惹出来的事,让他自己看着办——在这件事调查清楚之前,所有人不准踏出这间房子半步,否则我就当你自寻死路了。”

  眼见着那人就要拿出手机给宋生打电话,终于,一个男人咬了咬牙出声道,“等等,阎王。”

  他头上满是冷汗,喉结接连滚动了几下,艰难开口道:“是我……是我弄过去的货。”

  从警方盯上桃源村开始,他就一直提心吊胆,唯恐阎王发现了什么——

  然而那不好的预感还是成了真。

  即便他已经把桃源村里所有的东西都毁尸灭迹,阎王竟然还是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了一包蓝烟!

  他知道这件事绝对瞒不住了,一旦阎王要查,就绝对瞒不住,与其落到宋生手里,还不如在阎王面前承认,说不定还能有一条活路。

  看到坐在长桌另外一侧的那个男人,信宿轻挑了下眉,抬步慢慢走了过去,一只手轻轻放在他的头上。

  “要我说,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霜降带给你的财富,下辈子也足够了。”

  信宿俯身轻轻道:“可是你这辈子,恐怕是花不完了。”

  “………”放在他脑袋上的仿佛不是一只手,而是五根尖锐的毒针,那男人浑身冷汗涔涔,身体僵硬一动不敢动,声音发着抖,“我以后,再也不会了,当初就是一时鬼迷心窍,想钱想疯了。”

  他语不成调道,“阎王,求你再、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再也不干这种事了,保证再也不做了,放过我这一次,你让我做什么、做牛做马都行!”

  闻言信宿轻笑了声,嗓音低柔,“可惜了,我身边最不缺忠心的狗。”

  听到信宿这么说,那男人神情灰败,面色迅速惨白如死灰。

  信宿垂眼:“这样吧,我给你指一条路。”

  男人浑身一个激灵,反应激动道:“您、您说!”

  下一瞬间,所有人都听到“噗”的一声,那是刀锋割过皮肉、撬断骨头的悚人声响。

  男人仍然坐在椅子上,一把短刀从他的脖颈右侧插了进去,直接贯穿而过,锋利刀尖从左侧捅了出来。

  除了滴滴答答的血液自刀尖落地的声音,整个大堂里没有声响。

  所有人噤若寒蝉。

  “黄泉路。”

  信宿微微俯下身,在他耳边带着笑意轻轻道,“给你一个好死,你应该对我感恩戴德吧。”

  男人的身体不停抽搐起来,瞳孔放大到了极致,喉咙里发出恐怖至极的“喝喝”声响。

  房间里的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面色死一样的白。

  即便很多人手里都握着人命,他们早就是亡命徒,可此时仍然感觉到从骨头缝里渗透出来的恐惧。

  信宿轻轻向外一推,尸体轰隆一声倒地,他看也没看一眼,嫌恶似的用纸巾擦了擦手,抬起眼,一字一顿:“一只蟑螂出现在阳光下的时候,角落里的蟑螂已经多到塞不下了。”

  “这些年,还有谁在外面擅自‘自立门户’、吃里扒外的。”

  “现在承认,我可以既往不咎,这件事到此为止,不会传进宋生的耳朵里。”

  “否则。”

  “我可以保证你们的下场比他惨烈百倍。”

  信宿说完这些话,很多人立刻反应过来,这不仅仅是承不承认有“二心”的问题,而是“站队”的问题——

  今天在信宿的面前坦白,明天即便是活着,也永远有一个把柄落在阎王手里,他们不得不站在阎王的那一边。

  那就是在跟宋生作对。

上一篇:令行禁止

下一篇: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