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雾 游雾 第43章

作者:商砚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悬疑推理 推理悬疑

  沙蝎。

  信宿瞳孔瞬间一缩,他没有想到林载川会突然提起这个名字——

  以至于他在短时间内并没有权衡好,他的回答应该是什么。

  听过、或者没听过。

  好在林载川也没有非要他回答的意思,嗓音平淡道:“这是一个深深驻扎在浮岫市内的犯罪组织。很多年前,我曾经跟这个组织有过短暂交手,但后来沙蝎销声匿迹,警方调查不到他们的下落,只能暂时搁置对沙蝎的追捕。直到刑昭出现,他本人、还有那个组织给我的感觉,跟当初沙蝎非常相似。”

  顿了顿,他直勾勾望着信宿,轻声开口道:“如果你有关于这个组织的情报,请你告诉我。”

  信宿轻一蹙眉,他从来没有听到过林载川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甚至带着一丝疲惫的恳求。

  信宿道:“你很关注这个组织?”

  林载川沉默片刻:“我的一位同事曾经在这个组织内部卧底,后来他牺牲了。”

  信宿知道他说的是谁——

  那个代号“斑鸠”的警察。

  信宿意味不明:“所以,你是想为他报仇吗?”

  林载川的声音轻微,但坚定、冰冷:“我只是想完成他们未竟的心愿。”

  那些曾经在沙蝎卧底、但不得善终的警察,甚至连尸骨都没有回来。

  信宿注视着他宛如被霜雪洗过般的清秀眉眼,这时候的林载川看起来有一种极孤独的冷,好似他孤身走过了一段很长的路。

  ——死者的遗志是要活着的人来背负的,而显然林载川一个人背负了许多。

  信宿微微叹了一口气,临时更改了原本装痴卖傻的回答,喟叹似的说:“沙蝎的确已经销声匿迹很多年了,就算是我,也很难调查到他们的踪迹。”

  “刑昭是不是沙蝎的人,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确定,但许宁远曾经跟沙蝎有过联系,许家倒台后,他变成了一颗弃子。不过许宁远现在逃窜在外省,想要得到他的消息也很困难。”

  “沙蝎本来想要搭着许宁远这个顺风车向外扩张,但没想到他的儿子在学校里捅了大篓子,几乎让他们的计划付之一炬——许家想花钱把这个窟窿强行补上,却不巧,你刚好把张明华的案子接到了市局。”

  “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其实已经遏制了沙蝎扩张的动作。”

  “至于其他的方面,我掌握的消息跟你应该差不多,没有更多可以告诉你的事了。”

  林载川听完他的话,舒出一口气:“多谢。”

  顿了顿,他轻声问:“你父母的死因,也跟沙蝎的人有关吗?”

  所以动用张家的力量,在私底下调查这个组织?

  信宿听到这话,不知怎么,得意地笑起来,一双天生上挑的眼睛凑近望着他,“林队,我还以为你算无遗策,原来也有判断错误的时候。”

  顿了顿,他又正色道:“我父母的死因跟沙蝎无关,调查这个组织,只是……出于一些登不上台面的个人爱好而已。”

  _

  次日,苦逼打工人终于等到快乐星期六,信宿下午开车出门,去了以前去过的那家地下酒吧。

  酒吧老板看到他极其诧异——信宿这个时间应该在睡午觉,没道理在卧室以外的地方看见他,他惊奇地问:“你竟然没在家睡觉?”

  信宿言简意赅:“刚醒。”

  秦老板:“…………”

  原来是一觉睡到下午两点。

  是他草率了。

  信宿走到吧台后面,自己动手调了杯鸡尾酒。

  秦老板塞给他两片夹心面包片:“下午两点空腹喝酒,真是年轻人啊,一看就没吃过胃疼的苦。”

  信宿“啧”一声,嫌弃地看了一眼那“夹心”,闻着果酱颜色的色素香精,捏着鼻子将就着吃了一片,表情好像吃了新型毒药。

  秦齐坐在高脚椅上,道:“有时间来我这里喝酒,市局调查进展应该还顺利吧,快结束了?”

  “还有几只漏网之鱼。但除非用一些司法程序之外的手段,否则不可能抓住他们的把柄。”

  信宿神情冷淡道,“没有其他办法了。林载川不会做那种事。他们藏的太高,就算我暗中调查到什么,也无法作为有效力的呈堂证供使用。”

  秦齐听到这个评价,忍不住挑挑眉:“看起来你跟林载川相处的非常不错,怎么样——对他的印象有什么改观吗?”

  “真正的聪明人都是不漏声色的。”

  信宿想到什么,冷冷笑了一声:“喜欢在人面前叽叽喳喳叫的东西,往往命都不长。”

  “………”秦齐不知道市局发生的事,听不懂他这又是在含沙射影谁了。

  信宿吃了一点香精味儿的小甜点,又调了一杯伏特加,垂着眼眸似乎在想什么,一时没有说话,许久才又出声问:“你知道,斑鸠是谁吗?”

  听到“斑鸠”,秦齐收起方才吊儿郎当的神色,站直了身体,语气严肃道:“我只听说过这个代号,如果不是斑鸠已经死了,这个代号说不定都没有人知道。听说他是特训局出身、在沙蝎卧底五年的刑警。”

  信宿一时沉默。

  秦齐用胳膊碰了碰他:“阎王,怎么不说话了。”

  信宿摇晃着杯子里的冰块,看着透明的杯壁,漫不经心道:“我在想,如果林载川知道斑鸠的真正死因……会不会觉得荒唐至极。”

  秦齐先是一愣,然后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不可思议道:“斑鸠难道不是卧底沙蝎的时候牺牲的吗?!”

  “……是。”

  信宿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事,神情明显沉郁下去,没有再说。

  秦齐把他手里的高浓度伏特加换成了桃汁气泡酒,批评道:“二十岁出头的小孩儿,动不动就一脸心机深沉的样子,看着这么心理不健康呢,能不能开朗活泼一点。”

  信宿眼尾一扬,冷冷瞥他一眼。

  秦齐马上变脸,做了个“请”的手势:“您老人家是不是要准备午休了,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信宿对“吃”和“住”的要求完全是两种极端,他对食物的要求苛刻至极,只愿意吃最精致美味的东西,但睡的地方就没有那么讲究了,给他个狗窝他都能一觉睡到天亮。

  这段时间市局工作很忙,信宿虽然是浮岫市局知名反内卷达人,但上班的时候很少划水,人手实在不够用的时候,还会被扣住加班,最近非常缺觉,于是两点刚睡起来,四点的时候又睡下了。

  秦齐把他送到房间门口,又轻声说了一句:“霜降那边一切正常,都在你的计划之内,我会帮你盯着。”

  信宿点了点头。

  房间被密不透光的厚重窗帘遮盖的有如黑夜,信宿闭着眼很快入睡,隐隐约约间,感觉到意识处于一种很奇怪的状态。

  信宿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阴暗无光的地下室。

  他整个人蜷缩在墙角,身体还未长开,皮肤带着年幼的淡粉,五官棱角也比现在温和许多,看起来青涩又稚嫩……是他还幼小的时候,大概只有十一二岁。

  信宿稍微动了动身体,他的两支削瘦手腕被粗糙麻绳捆在一起,皮肤被绳子割破了,伤口处传来清晰的痛。

  同时,外面似乎传来了什么声响,有许多人在走动、搜索。

  一个刑警强行破开地下室的门,看清楚里面的场景,惊呼道:“载川,快过来,这里有个小孩子!”

  明亮光线骤然穿过地下室,信宿的眼睛似乎受到强光刺激,下意识地闭上眼,有眼泪流了下来。

  睁开眼的时候,透过一层薄薄的泪水,他看到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男人。

  ——那是林载川。

  他的五官比现在看起来更加清秀俊美,也明显内敛青涩,但同样很温润柔和。

  年轻的林载川把手里的枪别到腰间,单膝跪到信宿的面前,低下头,动作极为小心地、轻轻把他的手腕从粗粝麻绳里解救出来,然后用温热掌心摸摸信宿的脑袋,“别怕。”

  “坏人已经被赶走了,没事了。”

  年少的信宿只是用一双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林载川轻声问他:“还可以走吗?”

  小信宿像个对外界反应迟钝的异类,抱着膝盖蜷缩在原地,并没有理会林载川的话。

  他看起来空洞而美丽,像个缺少灵气的漂亮木偶。

  林载川并没有强行把他带出去,只是站在他的面前,向他伸出一只手。

  从地下室门口透进来的光从林载川的背后照射进来,他的四处都是光亮,只有面前的信宿仍然在阴影笼罩中。

  明暗好像被切割成两部分。

  逆光之下,年轻的林载川像来自人间的陌生神明,对与世隔绝的小怪物伸出了一只手。

  信宿睁大眼睛,乌黑的一双眼珠轻微动了动,像是在观察、打量眼前的人,然后慢慢地有了动作,把他的手放到了林载川的手心里。

  林载川握住他的手,一步一步,牵着他走出了阴冷的地下室。

  漆黑安静的房间里,信宿缓缓睁开了眼,眼底乌黑清澈。

  距离他们初见,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林载川。

第四十三章

  时间又过去半个多月,这起案件的收尾工作才终于完成,刑警们经过长时间调查取证,厘清了刑昭极其同伙的全部罪名。

  从张明华的命案开始,到抓获刑昭为首的全部犯罪嫌疑人,只用了不到两周时间,这起案件的侦破速度快的令人匪夷所思,刑侦队不出意外被局里开会表彰,月末,他们组织了一场庆功宴。

  除了有特殊情况的,刑侦队的人基本都来了,热热闹闹一屋子人,不过这种场合一般都是由贺争和章斐他们几个负责活络气氛,让林载川那种性格的人做这种事,有些太为难他了。

  信宿在家里磨叽着换衣服,开车过来的时候还不幸遭遇下班晚高峰,不出意料地迟到了,一桌子酒菜都上齐了,他才姗姗来迟推开门进来。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来晚了。”

  信宿一进门,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一秒。

  即便他们已经逐渐习惯信宿的美颜暴击,但是看到他穿常服的样子,还是会下意识地一愣。

  信宿今天穿了一身一看面料就知道价值不菲的深绿色长风衣,将他本来就优越的身形修剪地更加高挑纤细,黑色高领的针织衫包裹着一段修长脖颈,看起来无端有几分脆弱感。

  他的肌肤雪白、眉眼乌黑,站在那里,精致漂亮的像摆在展览柜里的工艺品,完美无瑕。

  章斐喃喃道:“说实话,感觉信宿这张脸看的时间长了,对其他男人已经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了。”

  沙平哲在旁边翻白眼:“你再大两岁信宿都能叫你叫妈了,差不多得了。”

  章斐震怒:“四十岁老阿姨就不能有少女心了吗!”

  信宿看了一眼,贺争跟郑治国一左一右坐在林载川的旁边,他没有心仪的位置了。

  信宿搬了张空椅子,走到贺争旁边,礼貌小声问:“贺哥,我能坐你旁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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