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反诈大师 行走的反诈大师 第27章
作者:黑色汽水
人已经没有呼吸了,张芳是这个案子里死去的第二个人。
就像是一个谎话需要用无数个谎话去圆、平原变成了沟壑需要用土去填、抹去一个生命存在的痕迹,需要抹去连接的种种,其实在哪一步回头都还不晚。但是很多人却往往选择最铤而走险的方式,用鲜血去推脱罪责,在已经碎裂的伤口之上再狠狠地戳上一刀。
褚铭越拿出别在腰后的对讲机,对讲机里面传来“滋啦滋啦”的电流声。
通讯器过了一秒左右被接通,褚铭越对着在山下的宋壮壮:“张芳找到了,已经遇害了。”
褚铭越余光看到树后面似乎有一个坑,坑旁边有一些土,看着土质不像是之前就有的,看上去倒像是新挖的。
有限的光线环境里,褚铭越只能看到坑底一片漆黑。褚铭越打着手电筒绕过粗壮的大树,向后走过去,那个坑里似乎有东西在,褚铭越站在不远处停住了脚步。
坑口旁边的土在簌簌地抖动,不断得下落。下一刻,褚铭越对上一双发白的眼睛。
坑底的那个人瞬间抬起头,褚铭越看到了一张属于女人的脸,松垮的发夹别在头后,两侧脸颊散落着凌乱的头发。
女人岣嵝着的腰一点点的站直,裤腿上卷到膝盖的位置,整个小腿都埋在坑里。显然这个坑就是女人挖的,坑还没挖完就遇到了凑过来的褚铭越。
女人手里拿着一把打猎用的枪,沾着泥土黑洞的枪口对着褚铭越,双手剧烈的颤抖着,连同着猎枪一起。女人像是即将油尽灯枯的一把枯骨,仅凭着不知道缘何而生的信念在支撑着。
“你们还想干什么呢?!我女儿已经死了,一命抵一命了,你们还想干什么?你们要我怎么样?!要我怎么样!啊?你们怎么才能放过我们!”
女人的嘶吼在这空荡的云山里回响,被风刮过的树林也随风摆动,像是也在为这女人摇旗呐喊。
“你是田娇的妈妈,田英华吧。”褚铭越举起双手,语气尽量和缓地开口,也尽力地想要把身后的贺阳挡住。
坑底的这个女人就是田英华,在提到田娇的时候,田英华明显有所反应,抖着肩膀似嗔似痴地哭泣呓语:“娇儿,娇儿,我的娇儿啊。”
田英华嘴里一直振振有词地念叨着“田娇”已经死了,但是褚铭越在上山之前却并没有收到任何有关“田娇去世”的信息。这个时候田娇应该在黎明街住的那栋老房子里面,而他们警局的人则在田娇家的门外守着。就是预防田英华回家和田娇进行联系,他们警察才能及时地知道田英华最新的动向。
田英华此刻明显处于不理智的状态之下,褚铭越不动声色地向前走了一步,对着田英华伸出一双手,顺着田英华的话安抚:“把枪放下,我带着你去看你的娇儿。”
“你站住不要再往前靠近了!”田英华拿着枪胡乱地对着褚铭越上下挥动:“我的娇儿已经死了!你们男人都是骗子!”
田英华声嘶力竭地发出一声悲鸣:“我的娇儿已经死了!”
“你的娇儿没有死。”贺阳从这褚铭越身后走了出来,任凭着褚铭越在一旁怎么使眼色也不做理会。
“你胡说!我的娇儿已经死了!都是被你们害死的!我看到了!我亲眼看到了!”她从那个视频里看到了她的娇儿被巨大的一辆大卡车撞到,像是风筝一样倒在了川流不息的大马路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停下来救她的娇儿,所有人都一样的冷漠。就像是当初周围的人也是如此地冷漠指责她们母女的,没有人知道她们有多痛苦。
田英华悲痛地哭泣,泪水划过她狰狞的面庞:“我要为我的娇儿去买小裙子,买照相机,我的娇儿最喜欢拍照了……”
褚铭越语气里带着诱哄:“我们可以一起去给田娇买小裙子和照相机。”
田英华:“不,我不能和你们一起走!”
贺阳看不惯田英华一副全世界都对不起她的样子,贺阳讽刺地开口:“你给你的娇儿买小裙子、买照相机,但是你知道你的女儿却剥夺了别人拥有这些的权利?张小纯还有你同乡的张芳。”
田英华像是被人踩到痛处一样,极力地辩解:“张芳不是娇儿杀的,是刘勇杀的!我没让他杀人!是他自己要杀的。和娇儿没关系……”
褚铭越听到这皱着眉头,略带警惕地看向四周:“刘勇在哪儿?”张芳看样子是田英华和刘勇两个人合伙作案杀害的,田英华在他们的面前,刘勇也应该在离这不远的地方才对。
田英华嗤笑了一声:“刘勇?刘勇死了呀,我怎么可能和杀人犯在一起?”
褚铭越挑了挑眉,这倒是出乎他意料了:“刘勇死了?他怎么死了?”
田英华手指着身后已经被扑灭了的山火,重归与黑暗当中的云山山顶:“我把他打晕了,在山里放了一把火。是他杀了张芳,被你们逮到也会死的。我没有做错……”
这女的怕不是疯了!褚铭越和贺阳同时在心里想。
贺阳用着清冷的音色不疾不徐地开口:“田娇没有死。”
田英华大吼:“她死了!我看到她死了!那么多的血,我的娇儿流了那么多的血,该有多疼啊。”
“我说她没死,你说她死了。你怎么不自己给田娇打一个电话,证实一下呢?你猜电话的那边会有人接吗?”贺阳漂亮得过分的脸上扯了一个恶劣的笑容,明明没有过多的表情却带着挑衅的意味。
田英华调转猎枪指向了贺阳,手指不断地触碰到扳机的位置,看得褚铭越在一旁心头不断地乱蹦着,生怕田英华的枪一个不小心走火了。褚铭越在脑内模拟了一下,这个时候扑过去,是自己快一点,还是田英华扣动扳机的手快一点。
田英华哆嗦着嘴唇,像是得了癔症一样,不断地重复念叨:“你骗我,你骗我……”
在这漆黑的夜色之下,贺阳浅棕色的瞳孔微微放大,放大的瞳孔之中闪过浅蓝色的流光。
揣在田英华兜里的手机铃声在着紧张的氛围之下,极其突兀地响了起来。田英华的身子剧烈的颤抖着。
贺阳抬手指了指田英华:“你电话响了,不接吗?是你的田娇给你打电话了啊。”
田英华一双眼睛竭力地瞪着,猩红的血丝充斥在白色的眼球上面,手哆嗦着犹豫不决。她怕,她怕那头的人是她的娇儿,她更怕那头的人不是娇儿。
贺阳继续用一种清冷却带着诱哄的语气开口:“你的娇儿在等你回家。”
到底是贺阳说出来的前提条件太过的诱人,本来是双手握着抢田英华,拿下来一只手,颤颤巍巍地去掏放在口袋里的手机。
田英华甚至不敢看来电显示是谁,直接划开了接通的按键。像是之前无数次田娇给田英华打电话时候的样子一样。
田娇乖巧的声音顺着电话传了出来,在这孤寂的山野当中格外的清晰:“妈。”
田英华整个人楞在了原地,失而复得的喜悦席卷了田英华的全身,两行清泪瞬间划过脏兮兮的脸。田英华嘴唇微微颤抖着,嘴张了又合,喉咙发紧。
田英华手一松,猎枪砸落在松软的泥土里。
田英华似叹似应:“哎。”
褚铭越趁着田英华失神的这段时间,飞速地冲上前,一脚踢远了猎枪,转瞬间便制服了田英华。
几分钟前还在暴虐地怨天尤人的田英华,直至山下的宋壮壮带着人上来,都没有太多的反应。如果说田英华拿着猎枪指着贺阳他们两个的时候,像是站在悬崖边缘暴虐的野兽,现在的田英华则像是召回了理智的灰败的困兽一样。
警局的人,把张芳的尸体收了起来,又顺着田英华说的位置,找到了被烧得只剩下黑色框架的小木屋,勉勉强强在里面找到了刘勇烧焦的骸骨。
直到云山这边的工作都已经差不多到了尾声,褚铭越掏出自己裂得都是蜘蛛网的手机屏,直到现在云山上面的信号显示得还是“无”。
刚刚田娇的那通电话是怎么在没有信号的云山上面,又那么恰好地打过来的呢?
褚铭越向周围看过去,看到贺阳此刻沉默地靠在树上,在这儿周围浓暗的夜色下,贺阳的那张脸惨白得格外的明显。像是感觉到褚铭越的目光一样,贺阳歪着头向着往常一样带着几分得意的对着褚铭越轻笑了一声:“小褚哥哥。”
下一秒,
贺阳闭上眼睛像是一个凝结住了的博物馆精美收藏品一样,金贵而脆弱。在褚铭越的注视之下,贺阳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第37章 :别怕,妈妈在呢
贺阳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淡蓝色细密的线交错,密集地充斥在贺阳的眼前。各式各样海量的信息沿着蓝色,闪着光亮的线争相地冒出头。
贺阳眼神淡漠地看着这些像是在冲着他叫嚣一样的东西,超载的信息压出来的电波,耳边响起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熟悉又漫长扰人的耳鸣……
下一秒,贺阳的脸上被人覆盖上了一副银色的眼镜。眼镜扣上的那一刻,贺阳眼前能够看到的那些东西立刻消散了,这才看到像是突破重重繁琐密集的障碍站在自己面前的褚铭越。晦暗幽冷的属于贺阳自己一个人封闭的世界里,因为褚铭越的存在,他仿佛看到其他的色彩。
褚铭越的食指勾着镜框最中间的部分,轻轻地帮着贺阳往上面推了推。
褚铭越的指尖不小心点在贺阳的鼻梁上面,泛着凉意的指尖点在上面,对比刚刚简直不要太舒服。
褚铭越的声音惊醒了贺阳像是定格一样的沉思:“感觉怎么样了?”
贺阳这才向着四周看去,是在褚铭越办公室里,最简易的一张单人床上面。
不是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医院,贺阳彻底放松了下去,整个人陷在了硬邦邦的荞麦枕头里面。
“没什么大问题。”贺阳的声音比着往常一样慵懒之外又多了些疲惫。
褚铭越:“没什么大问题怎么会晕倒了?”
贺阳转身面对着白墙,背着褚铭越: “你应该去问医生。”
褚铭越少有得沉下了脸色:“医生说让你去医院做一次彻底的检查。”
褚铭越看着贺阳躺在床上本来放松的身体一瞬间绷直,垂着眼睛向下瞟。
贺阳想了想又转过身面向褚铭越,生硬地转移话题:“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们警局的活都忙完了?”
褚铭越挑了挑眉:“要不是你病倒了需要人照顾,我现在应该在审讯室里面。”
贺阳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哦”,褚铭越坐在旁边一直盯着自己,自己就躺在一张只有1.5X2.0的床上,一点躲闪的机会都没给。贺阳眉头微微拧着,不明白这次褚铭越为什么会这么地讨人嫌地东问西问。
贺阳被褚铭越盯着的极其别扭,干脆坐了起来穿好鞋,想要从褚铭越的办公室走出去。
贺阳:“我也跟着去听听你们都是怎么审犯人的。”
褚铭越看着贺阳像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田英华的手机里面并没有田娇的通话记录,田娇也的确证实了昨天自己并没有给田英华打过电话。”
那昨天褚铭越听到田英华的电话铃声,里面传出来田娇的声音……
褚铭越:“贺阳,都是你伪造的?”
褚铭越虽然用得是疑问句,但是确实肯定的语气。
贺阳转过身,人靠在门上面,懒洋洋且无所谓的开口:“你都猜到了,还让我说什么?”
褚铭越看着贺阳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在云山的时候,这家伙就这么直挺挺地倒在自己面前。鬼知道贺阳倒下去的那一刻,自己都想了些什么,他甚至以为是不是田英华错开的枪打到了他的身上。如果,如果,贺阳真的在自己面前出事……
褚铭越忍不住地握住了自己的拳头。
看着褚铭越越来越不好的脸色,贺阳像是良心才发现了一般凑了过去,带着几分讨好:“我这不是没事嘛?”
褚铭越感觉自己多年来修养的处事不惊的修养,在贺阳这里险些破功。深吸一口气,便一把推开贺阳的头,极其冷淡地开口:“贺阳,我不想管你,你的那些信息渠道的来源是哪里?我也没兴趣知道你的秘密。但是,做这一切的前提之上,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如果是你自己在山上,遇见了田英华,你会怎么样?”
看着贺阳一副还想继续辩解的样子,褚铭越开口:“是,你是聪明,有本事。能够说服田英华。你到在那儿伸手不见五指的云山上的时候呢?我要是没有看见你!要是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你要怎么办?你现在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褚铭越说完,便一个大力推开门,长腿阔步地走了出去。
贺阳看着褚铭越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嘴张了又合。最终低下头小声嘟囔了一句:“不是有你在的吗……”
虽然褚铭越劈头盖脸地把自己说了一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贺阳竟然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热乎乎的。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的贺阳,忍不住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自己怕不是真有病了吧?哪有被人骂了还觉得心热的?
那边的褚铭越出来之后,换了两个呼吸之后便恢复了平日里的正常样子。他也不知道,他平日里总能够游刃有余的架势,为什么每每到贺阳这里分分钟就破功。
褚铭越把这个归结到大约是贺阳这家伙太过“另类”了,各种意义上的另类。激发了他骨子里助人为乐的本能。
“老大,老大。”
林麦麦在一旁连叫了几声,褚铭越才回过神。
褚铭越揉了太阳穴:“怎么了?”
林麦麦在心里小声嘀咕:明明是你怎么了吧。不是说好去照顾贺阳的嘛,这照顾来照顾去。褚铭越出来之后的脸色倒像是个病号一样。
林麦麦:“没事,就是宋组长说你要是这边没什么事情,去刑侦组看看去。”
褚铭越扭了扭有些酸胀的脖子:“嗯,知道了。”
等到褚铭越过去的时候,宋壮壮那头已经把田英华审得差不多了。推门从刑侦组的审讯室里走了出来。
宋壮壮的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胡乱地搓了一把自己的脸,一向大大咧咧的脸上少见得带着愁容。
褚铭越:“问得怎么样了?”
宋壮壮从怀里掏出根烟,放到嘴旁边叼着,烟圈向上打着转,一直漫到头顶上挂着的白灯,在这白灯之下渐渐地向着周围散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