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鸦不飞 渡鸦不飞 第26章
作者:剑止
这些荧光的痕迹只出现在吧台的桌面上,呈现出规则的圆形花纹,是酒瓶底的形状。
“之前放在那里的,我记得是一瓶……”
裴迁的话还没说完,随着一声脆响,发出了一声闷哼。
与此同时,周悬也注意到了出现在身边的脚步声,出于身体的本能反应,他想追出去抓住对方,但这个时候裴迁竟摔倒在地,绊住了他。
在嫌疑人和队友之间,周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他俯身摸索着碰到裴迁的手,顺势摸上他的身子,确认过他大概的姿态后将他拦腰抱了起来,迅速出门去察看他的情况。
只见裴迁头上也多了道口子,血珠正接连不断往下滴着。
周悬慌了,赶忙把人抱到一楼大厅,喊萧始来帮忙处理伤口。
裴迁倒是没像赵溪之一样晕过去,挨了这一下也不好受,迷迷糊糊犯着恶心。
萧始闻声赶来,一看到裴迁头破血流的样子直叹气:“还能不能行啊,楼上那个刚醒,你怎么又倒下了!”
还好裴迁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伤口刚好在右侧的发际,不用像赵溪之一样剃成半个光头。
确认过裴迁没什么大碍,周悬才松口气,询问赵溪之的情况。
萧始用碘酒给裴迁头上的伤口消毒,贴上了一片药用贴布,“稍微有点脑震荡,现在神志清醒了,和你们预料的一样,他没看到是谁打晕了自己。”
萧始又道:“我还能从你们这一副小媳妇受气脸的表情看出,你们也没看到打伤裴哥的凶手。”
周悬是不知道自己像不像小媳妇,但吃瘪是肯定的。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当时没开灯,整个酒吧里只有血迹反应发出的一点荧光,那个人到底是怎么在一片漆黑里定位到裴哥的?”
裴迁这人不大能忍痛,这片刻工夫头上就流冷汗了,萧始让周悬帮他擦汗,担心伤口会因此感染。
裴迁抿着嘴,脸上没什么血色,比起伤痛本身,他的心理问题可能更严重一些。
就在他终于下定决心开口时,兰翌明和陈岳从楼上走下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周悬见两人穿戴整齐,还戴上了防风的护目镜和口罩,便问他们:“这是打算去哪儿?”
兰翌明笑着回答:“人老了,在屋里憋久了就发闷,总想出去溜溜,午饭我们不一定能赶上,不用等我们。”
他们不给周悬再提问的机会,径直走出了酒店的大门。
裴迁因他们的话改变了主意,暂时也不想回房休息了。
周悬见他一直咬着牙,面部线条绷得很紧,便问他:“很痛吗?要不要让萧始给你找点止痛药什么的?”
裴迁摇头,“你从高层窗子看看他们去了哪个方向。”
有萧始在这里陪着裴迁,经理听说他受了伤也闻讯赶来,周悬不用担心裴迁再被藏在暗处的凶手加害,便依照他的话上楼去查看情况了。
他看到兰翌明和陈岳朝着城堡附近的一处小树林走去,很快背影就消失在了树海中,而远处就是被迫停工的游乐园,在风雪中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颓废感。
他回到一楼大厅,见经理端了砂锅粥送来给裴迁,便问:“这附近有什么值得去看看的景点吗?”
经理报之微笑,“要是乐园建成的话我就能回答这个问题了,真实情况是,在我看来这附近除了城堡外没有任何值得观赏的景点,乐园废墟常年没人打理,也是有安全隐患的,我不建议各位冒险出去。”
“这附近就没有其他建筑了吗?”
周悬是在套经理的话,对方却不上当:“硬要说的话,还有一间林中木屋,那里住着山里的护林员。”
“护林员?”裴迁感到疑惑。
经理点头,“他负责山里的一切检查工作,主要是为了防止山火,这个人很少露面,我也只是知道有他这样一个人在,至于他长什么样子,多大年龄就不清楚了。”
经理说话很有技巧,让周悬意识到很难从他这里问出具体的内容,但他大学也不是在课堂里白学了四年,卧底的经历也让他攒了不少问讯经验,他又拐着弯问:“这位护林员是鸦寂村的村民吗?”
“应该不是,我听说几年前是由一位村民担任护林员,这位老师傅年纪太大,身体不好,县里就派来一位公务员,两人进行交接后老师傅就回村了。”
经理解释道:“我会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新护林员上任时刚好是乐园工程准备停工的时候,他和工程方打过交道,还闹得不大愉快。这次上山后我还没见过护林员,可能是换人了,也可能是他还记得当时的仇,不愿意跟乐园再扯上什么关系了吧。”
果然套出了些信息,但周悬却有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这些都只是经理想透露给他的情报,却未必是他真正需要的。
他一早就知道经理瞒着很多秘密,对方这么擅长耍心眼还真让人不爽。
“除了这个呢?”裴迁继续追问,“我听说山上还有一座圣母庙。”
经理并不想提起这回事,但裴迁把问题说出了口,再隐瞒下去反倒显得可疑。
他不情愿地回答:“是的,就在林深处,早年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开发商不想跟这座庙扯上关系,也不建议游客到那附近去。”
“可以说说具体是哪些事吗?”
众人正聊着,从楼梯上走下来一人加入了他们的谈话,是詹临。
他诱导着话题的走向:“感觉这是个能给人提供灵感的好故事。”
经理有些无奈,“这可不是什么故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你们要是想听,讲讲也无妨。”
他到茶室去取了茶具,回到大厅里给围坐在休息区的人们倒了茶。
周悬惦记着去调查到底是谁在黑暗中打伤了裴迁,那人却表示这事不急,反正凶手就在这山上插翅难逃,暂时不想打草惊蛇的他们只需要留个心眼,防备接下来不被偷袭。
于是他们都耐着性子听经理讲着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旧事:
“早些年,开发商买下鸦寂山区的地皮,定下了开发乐园项目的规划,原本划分的区域里包括了圣母庙,他们打算推倒这座古庙,却引来了村民的一致反对,开发商打算花钱息事宁人,村长收受贿赂放软了态度,说服村民们推倒古庙又在别处建了座新庙重新供奉圣母,但工地的工人接连染上怪病,还出了几条人命,村民坚信他们的症状跟村子的传说一致,是被触怒的圣母显灵了。”
圣母显灵这种事自然是无稽之谈,要周悬说,这跟“寒鸦”中毒一样症状的怪病出现肯定是人祸,很可能是有人在这人迹罕至的山区里秘密进行制毒活动。
经理继续讲道:“开发商请了大师来做法,法事持续了好些天,大师说这庙不能拆,否则就算真能建起乐园,往后还是会有人枉死在这里,建议开发商另行规划。就在开发商决定不管神鬼之说,一意孤行推了古庙的时候,文物局接到了匿名举报。”
“后来一定还发生了什么变故吧?”裴迁问道。
经理点头,“虽然是古迹,但毕竟位置偏僻,保护起来有一定难度,而且在过去那么长的时间里几经翻新,其实没有太大的保护价值了,开发商抓住这点跟多方做了协商,最终决定把古庙原封不动地迁移到鸦寂山北侧的林地里,就是现在它所在的位置。”
周悬又问:“迁移之前它在哪儿?”
“就在我们脚下,这座城堡的原址上。”
詹临想了想,问:“庙里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吗?”
“据说供奉的圣母像很值钱,再就是作为物质遗产的壁画了,很久以前,村民们在庙里绘制了精美的壁画向神灵表示敬意,后来信仰没落,这手艺渐渐失传,没人继续修复,也就放任古庙一直荒败下去了,不知怎么,现在的村民一方面敬奉圣母,另一方面却不会维持庙里的香火,挺矛盾的。”
“这也是我来这里的一个目的之一。”戚孝吊着伤臂倚在二楼的平台上,人还打着哈欠。
周悬眨眨眼睛,“这人是谁来着?”
裴迁淡淡看他一眼,“古物修复师。”
戚孝走到沙发边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黑底白字的请柬。
“有人托我来看看那间古庙的壁画,确认一下还有没有修复的价值。”
詹临瞥着请柬上的文字,“你还真就来了,不怕是诈骗?”
“嘿,还真不怕,毕竟一半的酬金已经打到我账户上了,我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好骗的。”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又问经理:“有什么吃的吗?我想先吃点东西再去现场看看,午饭就不用带我的份儿了。”
“早餐还剩了些牛角包,可以夹上培根煎蛋做三明治,或者喜欢甜口也可以挤些奶油。”
“不用了,我喜欢咸的,随便吃一口就行,我会赶回来吃下午茶的。”
裴迁给周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也想一起跟去。
第26章
周悬面露难色, 毕竟还没查到是谁打伤了赵溪之和裴迁,放着凶手逍遥法外很可能会引出别的麻烦。
看对方的表情是不打算给他讨价还价的机会了,他上楼取了外衣,顺便拖着三只精力旺盛, 在房间里拆家的狗子出了门。
他也因此找到了一个好借口:“正好我们也打算出去遛狗, 一起去看看吧?”
詹临见势也道:“我也一起吧, 应该会找到不少灵感, 就当采风了。”
一行四人出了门,按照经理指的方向朝林深处走去。
曾经这片山林的规模不小,乐园的开发计划砍伐了大片树木,这里不复当年的景观, 却在多年后恢复了曾经的宁静。
这种物是人非的感觉让人心生感慨。
路上,裴迁向萍水相逢的两人问了些有的没的,增进了对彼此的了解,周悬则是说不上几句话就会被撒欢乱跑的狗子拽倒在地里, 灰头土脸地吃上一嘴冷冰冰的雪。
一向脸上没什么笑容的詹临被周悬这副倒霉相逗笑了,“你这朋友挺有意思的,跟他在一起一定少不了欢声笑语。”
裴迁轻叹:“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见笑了。”
他们很快就看到了那座藏在林中的古庙, 远远望去, 在遍地雪色中, 无人修缮的残垣断壁更显凄凉。
此刻兰翌明和陈岳就坐在庙边上喝着保温杯里的热茶,见到他们有些错愕,没有多问什么, 只是轻描淡写地打了声招呼:“来了。”
戚孝又打起了哈欠, 在这冰天雪地里被冻得无比精神的周悬是完全不能理解他怎么会这么困倦。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走上前去跟陈岳简单寒暄了几句的戚孝会突然迷迷怔怔地倒地, 还吓了一跳。
“哎!没事吧?!”
陈岳叹了口气,小声道:“我就知道……”
裴迁上前去探了探戚孝的颈动脉,确认他性命没有大碍,不是突然发病,翻看了他的眼皮,又观察了一下他鼻息前均匀呼出的气雾,他这应该只是……
“睡着了。”陈岳淡淡道,“昨天就听说他有嗜睡症,不管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都可能睡着,真可怜。”
周悬以前只是听说过这种病症,还是第一次接触到嗜睡症病人。
还好附近都是雪,不然大冷的天,戚孝这一下倒下去说不定要摔出个好歹。
他和裴迁把人扶了起来,帮忙搓着他的脸和手,“得快点把他带回去,不然他失温的话会有危险。”
詹临有些无奈,他才刚到古庙,还没来得及到周边看看就来了这么一出。
兰翌明和陈岳倒是见势正好趁虚而入,说这庙没什么好看的,还是人更重要些,劝他们先带着戚孝回去。
出来一趟一无所获,周悬只好认了。
他让裴迁牵着狗,自己把戚孝背在背上,健步如飞地把众人都甩在后面,还时不时停下来回头看看他们,生怕裴迁让人给拐走,推进哪条不知名的沟里。
兰翌明对他起了疑心,试探地问裴迁:“这位小老弟到底是做什么的啊,应该不是侦探这么简单吧?”
裴迁的语气没什么波动,“侦探也不是谁都能做的,有时候潜伏上几天只是为了一张实锤偷情的照片,没有好身体和力气可不行。”
兰翌明听了这话,笑得有些僵硬,“哈,哈哈……说的也是啊。”
他这反应让裴迁意识到他表现出的奇怪变成了另一种层面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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