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鸦不飞 渡鸦不飞 第68章

作者:剑止 标签: 强强 制服情缘 业界精英 悬疑推理 轻松 推理悬疑

  他主动帮人剥糖炒栗子,趁热把栗仁喂进了那人嘴里。

  裴迁觉得他殷勤示好的样子还挺有趣的,没拒绝他的好意。

  “我把内网上所有关于江寻和江住的信息都筛选了出来,汇总在一起的内容少得可怜,这两个人的资料都被人为删减过,从时间来看,江寻的信息可能很难通过技术手段深挖或者恢复,江住还是有希望的,他的逝世时间就在近十年,赶上了公安系统普及数字化信息管理,更容易获取被加密的情报。”

  周悬欲言又止。

  “怎么了?”

  “江住的事,你可以问我,我知道的可能比你能查到的信息还多。”

  裴迁不想承认自己对周悬和江住的关系感兴趣,但他还是问了,还找了个不那么自然的借口:“你跟江住……抱歉,我没有打探人隐私的意思,只是想提前确认下你提供的信息的准确度。”

  总有种欲盖弥彰的心虚感……

  “我跟他这么多年的兄弟,敢说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除了他弟弟不超过三个人,我就是那三个人中的一个。”

  “真的只是兄弟?”

  周悬被问愣了,“什么意思?”

  “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裴迁有点后悔自己没想好就开了口,这话对周悬来说可能是有点冒犯的。

  他和周悬可能是天生八字不合,说不了几句话就会惹一肚子火,还真是……

  “老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怀疑,但我的回答不会变,我跟他的关系就是兄弟,最铁的哥们。”周悬严肃地重申。

  “抱歉。”

  周悬放下手里的东西,长叹一声,两肘搭在膝头,垂着头的模样看起来失魂落魄。

  他下了十分的决心开口:“人生的前二十年,江住的履历非常正常,跟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父亲过世后,他母亲含辛茹苦拉扯大了两个孩子,他们也很争气,从小就是尖子生。有意思的是,高考报考的时候,他们都瞒着彼此报了公大,最后还都以优异的成绩被录取了,编瞎话的兄弟两人最后一起出现在了共和国预备警官欢迎仪式上,你能想到场面有多尴尬吗。”

  回忆这件事的时候,周悬的眼神温柔又惆怅,可见学生时代那段一去不复返的日子对他而言有多珍贵,有多令人怀念。

  裴迁静静地做着倾听者,尽职又体贴。

  “上学那段日子没什么波澜,我们生在和平年代,跟他父亲那个时候不太一样,没有传奇般的经历,最后也都顺利毕业了,他们兄弟俩都在雁息入了警,江住重启了他父亲江寻的警号,后来也和他父亲一样被调去了长宁禁毒。”

  长宁,又是长宁。

  结合最近的新闻,裴迁很难不多想。

  “我们都不知道江住在长宁经历过什么,他自己也从来不说,但我们都心照不宣地知道他在那边的日子不好过。”

  说到这里,周悬又叹了口气,喝了口冰凉的茶,让心里的怒火暂时降了温。

  “我每次见到他,他身上都是带伤的,轻点的时候鼻青脸肿,重的时候可能要断几根骨头,每次问他,他都说是在抓嫌疑人的时候挨的打,但真是这样吗?江住的身手从前可是在年级数一数二的,他会被嫌疑人打成那样,我可一点都不信。”

  “你怀疑他是被自己人伤了?”

  “我没怀疑过,或者该说是不敢这么去想吧,那个时候的我很难相信组织通过层层选拔和政审选出来的人会有问题……但后来证明,我这种盲目的信任也很愚蠢。”

  裴迁的手指轻轻抽动,终于听到了他想要的情报。

  “你是怎么发现的?”

  “不是我,是江倦。”周悬揉着双眼,显得有些疲惫,“这事说来很离谱,我都不觉得你会相信。”

  “该不会……”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江家兄弟是双胞胎,特征上没有明显的差别,他们的母亲都常常分不清两个儿子,别人区分他们也就只能靠巨大的性格差异了,就跟我之前跟你说的一样,阿住很温柔,很有亲和力,江倦却忧郁淡漠,性子不是很讨喜,但他……我很佩服他,阿住死后,他为了查清哥哥的死因,他让人们以为死去的是江倦,自己扮成了阿住,模仿哥哥的一举一动,继承了哥哥的人生,也查清了哥哥的遭遇。”

  提到江倦,周悬心里有太多的无奈难以言表,为自己的无能为力,也为兄弟俩无可转圜的人生。

  裴迁谨慎道:“这种事情告诉我没关系吗?”

  “没关系,在各方的帮助下,江倦的身份在渐渐恢复了,他也在慢慢从江住这个身份中剥离,我只是感慨一下,面具戴得太久,可能连他都不记得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了。”

  “江倦查到的事是可以告诉我的吗?”

  “你脑子那么好使,一定已经想到前些日子长宁发生的事了,我不说你也能猜到大概。长宁禁毒有个人叫黄柘,是个黑警,还是副支队长,江倦接替江住到他们队里之后被针对,霸凌那些小手段就不多说了,最离谱的是他们会在出任务的时候在背后开黑枪打伤江倦,足够看出江住之前在那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他们两兄弟为什么不反抗?”

  在裴迁看来,忍气吞声无非是有弱处被拿捏,最先想到的就是有把柄落在了对方手里。

  周悬恨得直咬牙,“那是长宁的传统,后来江倦跟我说,长宁禁毒从很久以前就一直是那个德行,他们跟毒贩沆瀣一气,靠提供保护伞赚取好处,就连完成的指标也是跟毒贩商量好的,正义感那么强的江家父子自然融入不了那样的环境,被针对也是正常的,如果说江寻不肯走是为了打击这股藏在系统内部的黑恶势力,那江家兄弟就是为了查出至亲被害的真相,就算再苦也得咬牙挺着。”

  裴迁有些不解,明明周悬自己心里也是有怀疑的,并且也知道系统内部有问题存在,但在他提出质疑时,那人却让他选择相信。

  他相信周悬一定有这么做的理由,那人对组织的忠诚是有目共睹的,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想知道原因。

  说到这里,周悬沉默了,很久都没有继续说下去。

  看他一脸怅然,双眼无神地盯着某个角落,裴迁也纠结起要不要继续问下去了。

  他竟然会犹豫……竟然会因为考虑周悬的心情而犹豫。

  连裴迁自己都觉得稀罕。

  “阿住的死……很蹊跷。”周悬像是因为咽下了哽咽才停顿了一下,“这件事可能要从江倦说起,为了查清江寻之死的真相,他入警后不久就自愿到前线潜伏了,卧底期间身心严重受创,不得不退回到后方休养,那些害他的人设了局,邀他赴鸿门宴,江住为了保护他,也为了查出他到底经历过什么,顶替他的身份跳进了陷阱,然后就……”

  周悬的情绪失控了,竭力忍住的泪水到底还是湿了眼眶。

  “……他被救出来的时候还有一口气的,用最后的意识在他弟弟身上留下了一个烙印,转换了他们的身份,他替江倦死去了,相对的也希望江倦能代他好好活下去,江倦虽然没能按照他希望的那样获得幸福,但他卧底时练的演技却让他真正成为了江住,连我都被骗了很多年,我也是前段时间才发现这个秘密的。”

  裴迁评价:“他很厉害。”

  “他们父子三人都很厉害。我今天跟你说这么多,可能也是想用先入为主的思维影响你,让你先认识我所了解的江寻和江住,而不是世人眼里的江家父子,这点我得说声抱歉。”

  这让裴迁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周悬对此有自觉,还敢于承认了。

  “这么做其实是因为……我知道你去搜索有关他们的信息,很可能会找到一些对他们不利的内容,现在还没来得及为江寻正名,我不希望作为旁观者的你对他有什么不好的印象。”

  周悬咽了口唾沫,眼眸低垂:“他们都是英雄,是不能被留下名字的英雄。”

  裴迁用保温杯倒了杯热水,缓缓推到周悬面前,轻声问:“现在我可以查了吗?”

  他小心得就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可以。”

  在裴迁搜索到的内容里,江寻是个普通的缉毒警,履历里没有太大的波澜,都是用某年某月调任何地进行工作的简单内容一笔带过,最后一句以在雁息雀兮山追查某案时为保护战友,被嫌疑人引爆的□□波及,当场死亡的结局收尾。

  他牺牲后的几个月,被组织评为了一等英烈。

  这样轻描淡写的内容,一定是被删减过的。

  “我们可能掉进了别人挖好的坑。”

  裴迁搓着发凉的双手,轻拍周悬,让他打起精神。

  “……嗯,怎么说?”

  被从回忆中拉出来的周悬如梦初醒。

  “我在公安内网上能查到的关于江寻和杨征途的信息少得可怜,如果有人要抹去他们的痕迹,肯定要先从外部入手,首先清除网络上亦真亦假的谣传,再处理公安内部的信息资料,可我们现在的调查结果却刚好相反,余露这个重要的证人是在搜索引擎上找到的,反倒是内网上找不到这个名字跟两位过世警官的关系。”

  他笃定道:“有人在刻意引导我们的调查方向,我看詹临让我们查无名女尸是假,把我们引到江寻这条线索上才是真。”

  周悬沉思道:“确实有可能,如果真是这样,余露的处境很让人担心啊。”

第67章

  周悬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他们能通过网络找到余露,证明其他人也可以,如果有藏在暗处的人对余露不利,他们很可能会失去这位重要的证人。

  两人不敢耽搁, 当即动身到舞厅去找人, 却发现本应门庭若市的时间, 店门却紧锁着, 上面贴了一张手写的告示。

  “老板娘回村休息,开店时间待定……这什么意思?”

  裴迁两手缩在口袋里,发闷的声音从捂得严严实实的围巾后面透了出来:“她也知道自己的处境不妙,提前跑了吧。”

  周悬敲了敲隔壁小卖部的门, 问在里面烧着暖炉打瞌睡的老人:“大爷,您知道舞厅那位老板娘去哪儿了吗?”

  老人探出头来,慢悠悠地翻着桌上的报纸,点了点桌面。

  周悬没明白什么意思, 见裴迁递了张红色的毛爷爷过去,才明白老人指的是下面玻璃柜里码放整齐的烟盒。

  老人眉开眼笑地拿了两盒中华交给裴迁,“哎呀, 来打听她的人可真多, 都半老徐娘了还风韵犹存……她不是写在门上了吗, 要回村。”

  周悬继续问:“是回老家了吗?在哪个村啊?”

  “不是老家, 她老家可远着呢,得坐火车,坐好几天。早几年她嫁了人, 老公死的早, 后来她就回来继续开店了,偶尔才回去一次, 就山里那个村。”

  “是鸦寂村吗?”

  “那边就一个村,不待见鸦子的那个。”

  裴迁又问:“您说找她的人多,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什么人来问过吗?”

  “嗯,她好像是昨儿个晚上连夜走的,今早门就是关的,有个跟你们年纪差不多大的小伙子也来问过。”

  “这人的体貌特征您还记得吗?”

  老人没了耐心,不大想继续回答了,态度跟着差了起来,“不记得了,就是个男的,大冬天的穿那么多,谁能看清楚长啥样啊。”

  他话音未落,就见周悬举起了什么,仔细一看上面印着警徽,吓得老人当场立正。

  “别紧张,我们就问几个问题,您如实回答就行,这个人的特征您是真的不记得了吗?”

  老人结结巴巴:“真,真不记得了,他穿着长款的羽绒服,戴着帽子和围脖,也来买了包烟,穿得太严实了,真没看清长啥样,我都这么大岁数了,眼神不太好……”

  “嗯,没事,您刚刚说老板娘是上山回村了,可我记得前些日子下了大雪,应该封山了才对,她是怎么走的山路?”

  “咱这山里的天儿就像老天爷的心情一样,不固定的,前几天突然回暖,雪都化了,山路也通了,但是刚暖几天又冷了,路上都是冰,车是能开,但是很危险,不建议你们去啊,容易出事。”

  “知道了大爷,我们还有件事希望您配合一下,老板娘的下落就别再告诉别人了,行吗?

  老人朝他们敬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两人谢过老人的配合,回到了车上。

  “怎么说,要上山吗?”他问裴迁。

  “没有别的选择了。”

  “我来开吧。”

  “还是我来吧,你肩上有伤,算危险驾驶。”

  一路上周悬格外地沉默,用手撑着下巴,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的风景,跟平时不甘寂寞的他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