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骤雨 夏季骤雨 第4章

作者:不不不不不不更新 标签: 强强 正剧 BE 推理悬疑

  蒋兰看到了赵越,过来接过他手里的布包,带了几分责怪的语气:“不是说别来这吗,这人复杂,你再学坏了。”

  赵越一如平常淡淡的,解释说担心蒋姨的头痛症,一拿到同事帮忙开的中药就立马送来了,蒋兰虽然表面责怪,但是人人都能看出来她脸上隐隐的欣慰神情。

  赵越自然的和蒋兰介绍了自己的朋友王宇,三人自然的坐回了王振业的那桌。从聊天中,蒋兰得知王振业和王宇都是刑警以后明显的露出了严肃正经的神色,她借着想赶紧吃药的借口把赵越支去了歌舞厅后身的屋里拿水,然后和师徒小队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两位,我想求你们一件事。”蒋兰的语气有点颤抖。

  王振业看着她的蓝色眼影:“只要我们力所能及的。”

  “好,我想拜托你们调查赵越这孩子亲妈的下落。”蒋兰有点哽咽,她尽力控制着自己。“越这孩子命苦,他妈妈赵红梅是我的老工友,我们那批人下岗以后,日子过的特别苦,越儿出生后没几年,他爸妈离婚了,然后他妈妈失踪了,别人都说他妈不想要他,和男人跑了。只有我清楚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最近林城文化宫那事,我一听说就成宿成宿的做噩梦,头疼的难受,我就莫名其妙的觉得,这案子肯定和他妈妈有关系……”蒋兰彻底说不下去了,神情有点恍惚。

  王宇看了一眼王振业,得到了肯定的神情后,斟酌着开了口:“蒋姨,你别担心,文化宫埋的那个女人不是赵红梅。”蒋兰稍微缓过来一点,又说:“不过我们也需要您的帮助。”

  关于林芳芳这个人,蒋兰知之甚少,于是把歌舞厅负责人徐哥的手机号留给了他俩,让他们明天下午再过来找徐哥问。蒋兰小心翼翼的,又反复拜托二人帮着找赵红梅的下落。

  赵越提着热水壶过来给蒋兰倒上温开水。

  师徒小队看今天也得不到什么线索,就商量着打道回府,赵越提议三人一起离开,并说自己这两天工作有新的发现,正想联系他俩呢。

  三人并肩走在林城夜晚的大街上,路灯橘黄的灯光下,两位小伙子的影子比老师傅的影子细长一些,赵越被夹在中间,影子形成了一个领奖台似的阶梯。

  北方小城的夏夜格外宁静,这种柔和的氛围三个人短暂忘记了小城里刚刚发现的残忍的案件,一言不发的感受着这难得的时光。

  赵越从包里拿出了一份薄薄的文件。封皮上打印着尸检报告四个大字,他缓缓地介绍起自己对两具尸体的检查经过,语气十分平静冷峻。

  由于这样的尸体状况很少见,所以只能根据骨骼特征进行检验,司法鉴定中心第一时间取样做了DNA检测及比对,确认了二人的身份。但是由于厂保卫科领导一直暗中授意,法医们就只做着最表面的检验,且进程缓慢。

  赵越实在看不过了,就留了锁,自己通宵加班进行骨骼检测,确认了骨骼年龄、以及用骨骼的侵蚀状况确定了大致的死亡时间,这些都与王宇他俩掌握的证据相符。

  “不过,除此之外……”赵越欲言又止,可是王宇投来的满含信任的眼神让他坚定的说出了那个可怕的怀疑:“两人应该都是持枪自杀,两具尸体的肋骨损伤范围小,但断裂程度严重,而且都在左胸口。常见的杀人犯为了避免身上沾染鲜血,不会采取这么近的开枪方式。”

  “太奇怪了,如果是自杀,那就表明没有凶手。又是谁处理了现场,还把他们俩埋起来了?根本没有这么做的目的和动机啊!这太不合理了。”王宇一头雾水。

  王振业也摸不着头脑,默默的点了支烟狠狠地吸着。

  赵越冷静的说:“所以,这案件肯定还有我们所不知道的,第三个人。”

  夜逐渐变深,附近的人家都一家一家的关灯休息,路灯也无声无息的熄灭了。寸头的中年人、穿夹克的年轻人、穿格子衬衫的年轻人,就像雕塑一样坐在马路牙子上,呼吸着漆黑的空气,思考着、想象着那位本来风光无两却一下落魄如坠落悬崖的悲情男人和貌美如花本该享受幸福却因生活流落欢场的苦涩女人,想象着他们的经历。

  黑暗真是浓得化不开,但是只要还有勇气向前走,去面对。

  远处一定存在着真实。

第7章 装神弄鬼

  “给五块钱得了!”李姐把两个土豆丝卷饼递给王宇,热情的说。

  王宇接过先是递给了旁边腼腆的赵越,然后递给李姐一张崭新的五元纸币,乐呵呵的拉着赵越走了。

  他们俩正好在和王振业汇合的路上偶遇了,王宇看着赵越一脸没吃午饭的虚弱样子,死活拉着赵越去买李姐新推出的卷饼,两人一边吃一边不紧不慢的走着。王振业帮王宇做好外勤表后,在厂门口等着两人。

  “师傅!我们来啦!”王宇朝着王振业使劲地挥手,赵越像只小鹌鹑一样走在他身边,至此,三人小分队正式集合,往林城歌舞厅走去。

  今天午后的阳光格外的烈,晒在背上像是一块融化的黄油,又热又黏糊糊的。林城歌舞厅在这种阳光下,就好像脱水的半死不活的死鱼,大门半开着,半露着一种宿醉后的疲惫感。

  三人坐在附近的石凳上伪装成普通路人。观察了一下,并无人进出,而蒋兰之前说的徐哥过来的时间已经过了二十多分钟,不禁有些怀疑这人今天会不会过来。

  这时,一辆闪闪发光的小轿车速度飞快的驶来,一个急刹车,精准的斜停在了歌舞厅的大门口。三人组一眼注意到下车的中年男人头上涂了大量发蜡,再加上微秃的头顶,整颗脑袋精光闪亮的,倒是很有特色。

  他们三人并没有轻举妄动,隐蔽的盯着徐哥那颗锃亮的大脑袋不紧不慢的从车旁上了台阶,一顿一顿的移到了歌舞厅的大门口,然后睥睨天下一般看着对面的街道,最后终于进了门。

  “师傅,你拿主意吧,咱们是直接进去问他,还是想个办法打听打听?”看着时候不早的王宇有些焦急的问。

  “这人一看就城府深,这样,我先进去跟他假装说定个包间,等差不多了就打听林芳芳的事。”王振业满脸写着靠谱,“如果谈不拢,赵越过会再想办法进去,跟你姨配合着想办法问。”

  王振业理了理衣服,让自己显得像是个寻欢的中年人,就行动了。

  王宇注意到赵越脸上紧张和担心的神色紧紧揪在一起,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儿,就一开歌舞厅的,又不是抓罪犯,师傅不会有事的。”看到赵越的情绪稍微缓和后才放心,两人看似在石凳上假寐,实际上半眯着眼聚精会神的关注着这座建筑,任何风吹草动的小声音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他们也没等多久,王振业就低着头有点愧疚的出来了:“没问出来,这人谨慎的很,我就只提了一句他就神情不对了。”

  王宇和赵越似乎心理上也有所准备。赵越似乎斟酌了许久,慢慢地开口:“如果再去和他问就显得刻意了,他脖子上戴的玉佛,手上还有串,估计是个迷信的,蒋姨说他过来盯着的日子九成都会睡在办公室,不如我和王宇进去吓唬吓唬他,没准能说出点啥。”

  王宇一拍大腿:“哎!这办法好!”

  属于这座欲念怪兽的,灯红酒绿繁华的时间像水一样流逝着,王振业一个人坐在歌舞厅侧方的马路牙子上,他在等待着两个年轻的孩子平安归来。

  王宇和赵越跟着几个小混混打扮的青年男女进了歌舞厅,他俩先是假意点了两杯汽水,然后陆续进了厕所,又趁机混进了徐哥的办公室,王宇翻身藏在了徐哥的床底,赵越轻手轻脚的躲在了常年拉着的落地窗帘后。这一切都离不开三人细致的观察和蒋兰的暗中帮助。

  歌舞声逐渐安静的时候,两人早已做好了准备。

  徐哥很明显没少喝,他的脚步又轻飘又沉重,进了办公室以后连灯都没开,就把自己砸在了床上,但似乎没有那么容易进入睡眠,在床上翻来覆去的。

  王宇拿着一把石子,先是瞄准了徐哥桌子上的红酒杯,他努力平衡着,倾斜着身体,甩出了手里的小石头,薄薄的红酒杯应势而碎,碎片哗啦啦的掉在地上。

  徐哥好像也注意到了,但是没什么反应,似乎只是觉得自己没放稳吧。

  第二次就没那么简单了,王宇瞄准了徐哥的酒柜,他食指和中指并拢,把一个扁扁的石子垫在上面,大拇指紧贴在上面,两指发力,那片小小的石子如冲云破雾般呼啸着,瞬时间砸破了酒柜的玻璃柜门,也许还有几瓶洋酒,因为酒味同时也充满了整个房间。

  徐哥蹭的一下从床上翻了起来,靠在墙上瑟瑟发抖,硬着头皮准备下床查看,却又迟迟不敢动弹。

  赵越本想按照既定计划开始装鬼,谁知徐哥似乎惊吓过度,一下子倒在了床上,赵越微微拨开窗帘的时候只看到徐哥那颗锃亮到反光的头。

  二人不敢轻举妄动,屏息等待了一小会,发现徐哥确实晕过去了,他俩迅速把徐哥严严实实的捆在了床上,然后跑到女化妆室往脸上抹了一大片口红眼影之类的,王宇还找了顶假发片披在头上,几乎把脸全盖上了,像贞子一样,在夜里乍一看又能再次吓个半死。

  然后王宇静静地坐在徐哥床头,等待着徐哥醒来。

  “啊€€€€”徐哥睁开眼,感觉身上一紧,看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壮女人坐在自己的床边,吓得结结巴巴的开始念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菩萨,我没干过什么坏事啊…除了那几回…那也不是我自己想干的……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看他已经恐惧到极点,时机成熟了,王宇转过头(在徐哥眼里是头发盖住脸的女鬼),用尖细的声音悠悠的问:“你干过什么坏事…说出来……”

  徐哥结结巴巴的交代了许多琐碎的案件,王宇都默默记在心上,可是听他半天都没提到林芳芳的事情,王宇决心再吓吓他,他一下子冲过去捏住了徐哥的脖子,继续用阴沉的嗓音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而来吧。”

  徐哥抖如筛糠,满头满脸都是汗,他努力回想了一会,吞了口口水,声音颤抖的开了口:“芳芳?是你?”

  还没等王宇再开口,徐哥已经面如土色,不停的道歉:“当时也不全怪我,你老公打你我也不是没帮你…吧,你咋突然回来找我……后面你和赵姐一起失踪那可是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呀……”

  徐哥唠唠叨叨的自己忏悔了许久,王宇和赵越基本上全明白了:林芳芳被她那个酒鬼老公打的半死不活,又下了岗,没有一点收入。徐哥看她长得漂亮,就趁机把她说服来陪酒赚钱,但是又给她下了药,当作人情送给一个出手阔绰的常客,林芳芳因此精神出现了问题,时好时坏的,再过了几个月就彻底失踪了。

  他们也确定了林芳芳和赵红梅双双失踪的具体时间:1990年,8月。

第8章 苦涩温暖

  王振业依旧早早的来到单位,整理卷宗,按理王宇也是早早来单位,但是这一天,外面车间的开工铃声都打了三四遍了,他的爱徒还没有来,同事询问他只好敷衍几句称王宇身体不舒服,可是他不禁开始担心起来。

  前几天王宇和赵越的任务完成的十分顺利,但是也让案件调查的进度止步于此,很明显徐哥也不是知情的关键人物,那么下一步应该从何处着手……王振业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汪汪!”外面突然传来了了狗的叫声,王振业往窗外一看,好家伙,他的爱徒牵着一个快一人高的棕黑色的昆仑犬,站在办公室外的小院里。

  赵越进了门:“师傅,走,查案子去。”

  三人一狗的组合走在街上回头率很高,王振业一头雾水:“这狗哪来的?”

  “退役军犬,帅吧。”王宇得意的微微仰起头,似乎在等待着师傅的夸奖。

  “不是,弄条军犬过来干啥?”王振业更懵了。

  王宇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被自封袋包好的一条很厚实的浅棕色格子布料,看起来有年头了,仿佛稍一用力就会化成粉末,上面有一点点暗红色的痕迹。

  原来,他们之前和蒋兰聊起林芳芳的时候,无意间知道了林芳芳刚来歌舞厅的时候,因为不愿意和那些陪酒女一样出卖□□,想拿了这个月的卖酒提成就走人,可是徐哥根本不愿意放走她,就把林芳芳按在化妆间里暴打。

  陈旧的窗帘上,是林芳芳的鼻血。

  “弗弗,闻!sniff sniff!”王宇摸了摸弗弗的头,小心翼翼的取出了那条窗帘布。

  弗弗十分听话的把鼻子凑到了那块窗帘布上,鼻子一怂一怂的闻着,似乎是陈年的血锈味触发了弗弗的警觉,他的耳朵像钢条般笔直的竖了起来,尾巴也开始用力的拍着地面。

  王宇看着差不多了,就把窗帘布小心地收了起来,对弗弗发出了寻找的指令。

  弗弗居然真的一路嗅闻一路走,领着三个人走到了合金厂周围的一个小水沟。说是小水沟,其实也并不小,早些年,还没有这么注重环保,合金厂很多的冷凝水、污水啥的都顺着水泥管排到这里,这条水沟一是臭的惨绝人寰,二是色彩丰富,岸边都是些五颜六色的奇怪液体,里面的水也是今天蓝明天紫的。

  好在林城的母亲江水包容着一切,这条水沟除了味道大点,也没怎么影响到周边的生活,就逐渐被适应了。

  随着林城核心的钢铁厂降本增效、逐年减产,现在这条水沟已经差不多干涸了,湿软的淤泥发出油亮亮的光,像是一片泥泞的沼泽。

  这附近荒废了很久,人迹罕至,王宇解开了弗弗的链子,弗弗的脚步加快了很多,它十分用力的嗅着地面,然后冲着破烂铁丝网围着的臭水沟狂吠起来。

  三人对里面进行了简单的侦查,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再加上铁丝网就是起到个挡住乱跑小屁孩的作用,又薄又细又年久失修,那点铁丝早已变得酥软,王振业轻轻一掰就破坏了一片。

  弗弗嗅闻着铁丝网,十分谨慎的往泥里走了两步,一点一点的探索。

  赵越认为弗弗把铁锈的味道闻成了血的味道,所以才表现的很迷惑,一直找不到地点,正和王宇讨论的时候,弗弗突然冲着一块地发出了低吠。

  弗弗开始用爪子挖掘,并不断向三人示意。王宇掏出背包里装的工兵铲,开始挖掘起来。

  王宇和赵越俩大小伙子轮流着挖了几个小时,坑已经有一米以上的深度,土壤截面呈现出分层的诡异的颜色,随着挖掘深度的增加,泛出一股一股复杂恶心的腥气。

  赵越抬起胳膊小心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然后继续用铲子往下挖掘。

  可是这下,他感觉到不对劲了,铲子这次碰到的东西很明显不一样。

  是尸体。

  赵越继续挖掘着,最先露出的是胳膊,然后是躯干,大腿,头部。

  由于这条臭水沟被排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污水,各种重金属的含量极高,尸体居然保存完好,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除了€€€€左胸前的弹孔。

  空洞洞的。

  王宇虽然是警校的优秀毕业生,但是也没有见过这种状况的尸体,他微微侧过头,不忍心盯着看。

  他的余光里,赵越缓缓的跪在了尸体旁的泥地上。

  “妈妈……”

  时间、空间似乎一下子被挤压了,赵越又看见了那个小小的孩子,满脸泪水混和着鼻涕,反复问着旁边的蒋兰:“阿姨,妈妈去哪儿了,她什么时候回来?”

  蒋兰半跪在地上,紧紧的抱着小小的赵越,她很想告诉他:妈妈很快就能回家啦,可是她张不开嘴巴,能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飞速闪回的回忆像一颗迟来的子弹,一下子把赵越击倒了,那天剩下的时间他都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恍恍惚惚的跟着王宇把妈妈的尸体运到了检测中心,又做了登记,又被送回宿舍。

  就这样恍惚间,他反应过来已经是不知时刻的深夜,外面的蟋蟀蝈蝈儿疯狂的叫着,他裹着被子坐在小小的单人床上。

  他脑海里都是小时候妈妈抱他坐在小吃摊上,一起卖炸串的那些时光。

  炸鸡柳、炸火腿肠、炸蘑菇、还有怎么也卷不完的金针菇串串。

  他总是在旁边的地上捡些树叶和树枝自己玩,有时候也观察蚂蚁和小虫,一只蜻蜓也成为他的好朋友。

  可是,妈妈,你怎么突然消失了?然后又这样出现在我面前?

  赵越痛苦的按住太阳穴,颞骨两侧的青筋凸起,剧烈的跳动着。

  “笃笃、笃笃、”一阵细小的、克制的敲门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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