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骤雨 夏季骤雨 第58章

作者:不不不不不不更新 标签: 强强 正剧 BE 推理悬疑

  他挥挥手示意洪经理放下手中的枪,不要对着李建军,手上的力气却加重了几分,勒得李建军满面通红,毛细血管炸裂。

  一股黑风停留在了李建军的耳畔:“不过,我倒是还可以给你提供一个选择。”

  “你有好身手、心中有欲望、又无牵无挂,正是我最欣赏的那种人。”

  “成为我们的同伴,你会有名、有钱、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你会真正的为自己而活,实现自己的价值,这不正是你需要的吗?”

  “我不需要人民的鲜血铸成的勋章!”李建军倔强地别过头去,不与卢刚那双冷厉的双眼对视。

  卢刚仰天长笑:“李警官你真是太太太天真了,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是互相利用,所有的关系都是源于对方有所图,夫妻图共同利益,朋友搭搁取暖,是指望着自己落难时能被人帮助,父母生养孩子是为防老。任何的牺牲都是没有意义的,世界上根本没有真正的英雄,只是愚民们选择了一个人,造为英雄。”

  “只有利益,才是人能够相伴一生的挚友啊!”

  卢刚的声音在狭小的包间中也有回声般的效果。

  “不!不是的!不是那样!绝对……”李建军眼中的红血丝像鲜红的蜘蛛网,他吼了出来。

  卢刚鼓起了掌:“好!你可真是固执地让人敬佩!”他减缓了几分手劲,掏出一支注射器,朝着李建军脖颈上的血管狠狠的扎了进去:“那我也绝不会,让你有机会,成为我的敌人。”

  李建军只感觉身体里的每一根筋络都巨痛,在爆裂的边缘反复徘徊。

  “你给我……注射了…什么?……”断断续续的一句话还没说完,这支药水就已经让他痛到昏厥了。

  李建军以一种格外窝囊的姿势倒在地上,像一条败犬。

  卢刚把空了的注射器放到桌子上,扯起天鹅餐巾擦了擦手,目不斜视:“不好意思,又在洪老板这动手了,幸好没脏了你们的地儿。”

  “哪里哪里……这是我们的荣幸。”洪经理点头如捣蒜,小心的把手中的枪装回枪套,双手交给了卢刚的“客人”。

  “客人”走近,低声询问卢刚:“老大,这人怎么办?”

  “带走吧,先扔去车厂。”卢刚又坐了回去,重新拿起了自己的酒杯。

  那人一把将李建军扛在了肩上,离开了酒店,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这么精致的一桌好酒好菜,浪费了可不行。”卢刚重新端起了酒杯,抿了一口,“洪老板,你说是吧?”

  “是、是,这菜凉了,我再让后厨给您做几盘新做的去。”洪经理满头的汗珠,连连奉承。

  卢刚靠在了椅背上,看着酒杯里澄净如水的液体,抬起一只手,食指往外动了动,洪经理像是得到特赦一般慌忙离开了。

  €€€€

  不久之后,维修厂。

  几桶冷水一浇,李建军被浑身的湿冷唤醒了,袭来的寒冷使他不停的哆嗦了起来。

  此时他身上的疼痛不比刚才,已经像潮水一样退去了一大半,肌肉酸胀,剧烈跳动,但都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好像听见旁边有人走动,他睫毛颤动,睁开了双眼。

  这里的陈设不多,比起平常维修厂的房间,更像是一间囚室。

  钢桌钢椅,灰白墙,一整面墙一样的钢筋犯人栏,而自己正身处在这铁栏杆之中。

  不对……这绝不是正经的囚室或审讯室,现在禁止严刑逼供,审讯室是不会陈列刑罚用具的,而这间屋子里,目之所及都是些刀枪棍棒,或是不怎么常见的精巧小刑具,从墙上的架子到贴墙摆着的那张钢桌,全部都摆的像收藏品,甚至到了有些夸张的地步。

  “这是哪儿?”李建军还没回想起自己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一时有些错愕。

  他挣扎着正准备起身,猛然发现手腕一凉,被禁锢住无法活动。

  再定神一看,好家伙,手腕上竟然是手铐,一对手铐把他扣在了那扇钢筋屏障下半部分的铁栅上,不管怎么挪动身体调整姿势,他都只能像条狗一样蹲在地上。

  他这一动,手铐与栅栏碰出了撞击声,刚才拎着水桶的小喽€€回头看了他一眼,立即冲着外面喊:“二哥,他醒了!”

  “知道了,你们先出去吧,我亲自审他。”很快,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摒退了屋内的几个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男人细心的关上了囚室的门,看到被铐在地上的李建军,似乎吓了一跳,立马摸出钥匙,小跑了过来,替他解开了那对手铐。

  “老李,没事吧?”男人关切地问道。

  李建军此时刚想起了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情,有些发懵,在卢刚的地界,自己怎么可能还有老熟人?没道理啊!

  药劲还没完全过去,李建军的眼前还是有点模糊,他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你是?”

  男人离他近了些,指着自己的下巴:“不认识了?我是耿浩呀。”

  “耿浩、耿浩……”李建军咂摸了一下这个名字,一下子想起来了。

  哦!是自己的老朋友耿浩啊。

  两个人是在厂里某次的篮球比赛中认识的,耿浩与李建军两人格外的脾性相投,加上两个人的工作岗位,也经常有来往的机会,一来二去的,就逐渐变成了朋友。

  心理学上有“镜像效应”,相似的人总是会相互吸引,以此获得宝贵的共鸣与安全感。他们正是如此,虽然不交心,但是总有话聊。

  而说到两人上次联系,大概是在……回忆不出,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记忆中,自从耿浩下岗以后,他们就没再见过面。

  不对劲,时间、地点、人物,……耿浩怎么会在这里,并且,这是咋回事?现在一切都发展得有点奇怪。

  李建军警觉地朝四周看了看,压着嗓子:“你怎么会在这?这几年都没有你的消息,是被卢刚抓来了吗?”

  话刚出口他就觉察到了自己的蠢,刚才那帮小喽€€不正是因为耿浩的命令才离开的吗?“二哥”?既然卢刚是“大哥”的话,那么耿浩……他一下全明白了,根本没有什么消失,只是换了身份、改了姓名。

  耿浩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扶到了椅子上坐下:“先坐吧,其中挺复杂的,我慢慢跟你说。”

  李建军用右臂挡住了耿浩伸来的手:“不必了,我想你不如直接告诉我,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就行了。”

  “你犯不着这样,我也只是受人之托。”耿浩无奈的笑了笑。

  “是吗?”李建军对他嘴里的话是一个字也不相信了。

  耿浩从贴墙的柜子里拿出一瓶红酒,一对水晶杯,放在桌上:“不说这个了,咱俩喝两口?”

  李建军看着鲜红的美酒汨汨流进水晶杯:“还是不必了,你的酒,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铜臭血腥味。”

  “你清楚我不会害你的。”耿浩无奈地笑笑,抿了一口酒:“你这是何必呢?”

  李建军的眼神依旧是坚硬的,耿浩叹了口气:“这么好的酒不喝真是浪费,既然你这样,我就和你直说吧。”

第74章 黑暗国度(1)

  两人沉默的对峙着,耿浩并不急于开口,他轻托着杯身,转动水晶杯,红酒液微微粘稠,有点挂壁,在杯中印下一片片嫣红的痕迹。

  “挺高档啊。”李建军不动声色地看着对面的耿浩,不止喝好酒、抽好烟,还穿着一件油黑锃亮的皮夹克,手上还带着条宽宽的金制龙骨手链。

  他不是不明白耿浩刻意的在自己面前如此这般、如此那般的摆弄,意欲何为,只是他对于这些物质的东西,完全不感兴趣。

  他心中暗暗嗤笑,看来耿浩已经被这种奢侈的生活成功的驯化了太久,他不仅变胖了一点,精神气质也变得截然不同了。

  耿浩也不搭话,微微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瘦削的男人,在他眼中,一切的大道理都是虚张声势的捏造。

  两人的无声对峙不分高下,耿浩还是幽幽开口了:“自从前些年下岗以后,没有收入。能做的我都去做,所有能活命的营生,我都搭上过几手。”

  “一开始我去帮人装修,后来外地包工头卷钱跑路了,找不到人自然结不了钱。那时候快入冬了,穷的供暖费都交不上,一家三口子就靠着电褥子硬撑,穿着棉袄睡觉,整天没法下床,晚上脑门太冷,还会被冻醒。”

  “后来开春就去批了一箱打火机,捧着箱子在街上卖打火机,城管嫌影响市容,全收走了,毛都没给我剩一根。”

  “当时没啥别的想法,就是想死,活着没意思、没指望。”耿浩竟然笑了,“但是咋能死呢?家里有媳妇有孩子,男人要负起一家之主的责任。”

  “那时候有帮人要人到处贴小广告,我就去了,挣得不多,但是也够一家人吃用,就待了一段时间……”

  耿浩倾泻着自己下岗后的经历,李建军不禁有些迷惑:“什么?”,他不明白为什么耿浩要从这里说起。

  耿浩撇撇嘴,鄙夷自己的过去:“我吃过苦所以才清楚,付出再多,那又有啥用呢?没有人感激的。”

  李建军依旧默不作声。

  耿浩的话匣子却守不住了,他托着下颌,看着李建军:“我只想告诉你,在合金厂这个巨型蚁巢,咱们都是工蚁。需要的时候派去冲锋陷阵、赴汤蹈火,不被需要,就弃之如敝履。”耿浩恨恨地说,“我十几岁中专毕业了就进厂,下车间、大夜班、考级、多少汗水才磨成高级技工?我为厂子奉献了我一整个的青春,最后还不是说下岗就下岗?”

  “……那是因为厂子艰难,集体利益高于一切,必要时候,牺牲个人的利益是可以接受的。”李建军缓缓说道。

  耿浩却并不生气:“艰难?你是不知道厂领导们过得有多滋润,艰难的就只有咱们这种普通职工罢了。”

  “我耿浩,这辈子干了不少错事,害了不少人,这我心里也清楚,我死了肯定是要下地狱的。”

  “可是咱们一辈子图的啥?不就是能被人看得起、被人尊重吗?”耿浩死死的盯着李建军的双眼,质问着他。

  密集的话语间,李建军拼命的摇着头,心智似乎有所动摇,他身子僵硬绷紧,大声的喊叫:“不,我和你可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呢?”耿浩伸出食指,直指向李建军的鼻尖:“现在的我,就是未来的你。”

  “不,我不会成为恶人的走狗、帮凶!”李建军头上起的青筋泞着热汗,向上冒出瀑布般的白气。

  “那又怎么样?咱们这样的人,只能等待被选中,早点认命吧。”耿浩看向别处,李建军得以从窒息的感觉中短暂偷来一丝放松。

  这时牢房门外,远远地,有个声音热情地喊道:“卢哥,您回来了€€€€”,有种提示之意,耿浩立马从座位上站起,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对话声。

  他听到了熟悉的卢刚的声音:“新带来那人怎么样?家伙事拿出来,我要亲自审他。”

  那几个声音迅速回答道:“人就关在牢房里,铐上了、也有人看守,一点问题都出不了。”

  卢刚点点头,没开口。

  “您要哪套家伙事,这就帮您准备妥当……”一个声音尖细的小喽€€问。

  卢刚把腰间一小串钥匙卸了下来,丢给那人,并叮嘱道:“要最够劲儿的,这是块硬骨头。”然后就沿着小走廊走向了内部。

  “李兄,言尽于此,是非善恶,你自己心里有衡量的一杆秤!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耿浩推门离开了牢房,做了几个手势,几个弟兄一拥而上,重新把李建军锁了回去,锁的比之前还要紧,更加没有尊严。

  后来李建军才知道,耿浩那天在卢刚面前替他说了不少好话,甚至还挨了一巴掌。

  只是他还是辜负了耿浩强塞给他的一片好意,也许是必须这样做,李建军此时也实在感到有些迷茫。

  耿浩诉说的经历有些唤起了他的同情之心。

  是因为……走投无路而选择了这条路吗?

  隐形的命运隔膜所掩盖的,这一切的症结到底是什么呢?

  所有人用尽全力也无法阻止的是,一切都不可避免地走向痛苦。

  耿浩离开后,李建军又恢复了败犬的感觉,屋里的四个年轻人一边看守着他,一边在桌上打着牌。

  他们大多都染着花花绿绿的头发,其中三个人头上顶着至少六种颜色,活像红嘴绿眼的金刚鹦鹉,唯一没有染头发的小年轻头发也剪的乱七八糟,一边剪了半截刘海盖着一只眼睛,又把两边的鬓角贴着皮肉,剃的乌青。

  李建军实在是不能够理解现在年轻人的这种“个性”,他刻意避开了那三只彩色鹦鹉,只观察那没染头发的年轻人。

  真是怪事,越看越觉得那年轻人有点熟悉,他努力让自己镇定,可还是依稀感觉在哪看过这人。

  没等他在脑中搜寻成功,牢房的门开了,卢刚就大步大步的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一个跟班把四个小催吧儿的扑克牌一扫,在钢桌上放下了一个巨大的工具箱,并分层一一展开。

  卢刚坐在椅子上,自上而下的睥睨着丧家之犬李建军,两道坚硬的视线相碰,卢刚轻蔑的哼了一声:“哼,看来浩子是白费不少口舌,一点没见成效啊。”

  “小牛、蟋蟀留下。”他侧头,点了两个人留下,没被叫到的剩下两个鹦鹉和拿来工具箱的那人轮流像金鱼一样离开了囚室。

  小牛?李建军咂摸着这个称呼,一场大雨的画面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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