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港寄长安 维港寄长安 第27章
作者:拉条子
叶观澜纠正他:“新疆尼雅。”
杨晟端起酒杯碰了一下叶观澜的酒杯,见他拿起来喝了,自己则双腿曲卷坐在沙发上,拿了个抱枕过来放在怀里抱着。
“哎,你干嘛这么委屈自己啊?”
叶观澜没懂他在说什么:“什么?”
杨晟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都给你戴绿帽子了,你居然还挽留他,就那么喜欢?”
叶观澜显得有些哑口无言,但还是说了句:“我和他没发生过关系。”
杨晟耸耸肩,说:“我听到了,我只是觉得,你都已经知道他和别人睡了,为什么不主动提起分手?”
叶观澜不知道该怎么向杨晟讲这个事情,他当时确实没有想过主动提出分手。
收到那段录音时,他很生气,也想过要报复李砚和文启翰。那时候,他很爱李砚,他觉得,只要李砚能改,他可以接受。
可后来众多事情都在警示他,李砚和他并不同路。
“杨总年少的时候,没喜欢过人?”
杨晟一愣,仔细想想还真没有:“怎么,笑话我啊?”
叶观澜轻轻一笑:“只是觉得,如果有喜欢的人,应该不会问我刚才的这个问题。”
“……”
杨晟不说话,默默把那杯酒干了,然后扬了扬下巴,手一伸,示意叶观澜给他倒酒。
叶观澜便给他倒了。
“没谈过恋爱怎么了?”他接过重新斟满的酒杯,琥珀色液体在月光下荡漾,“我泡过的马子比你开过的红酒都多,要不要传授几招?”
杨晟这种逗趣的话,叶观澜一向都不会搭理他,此刻也不例外,他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月光从挑高落地窗斜斜漫入客厅,叶观澜看着对面慵懒靠在沙发里的人。
银色光束正漫过杨晟松散的领口,银灰真丝像液态水银包裹着年轻躯体,锁骨处的纹身随呼吸起伏,彷佛真的会刺破皮肤。
“八岁时我收到人生第一瓶酒。”杨晟忽然开口,“妈咪送我的1961年拉图,庆祝我获得国际象棋锦标赛冠军。”
叶观澜挑眉:“拿顶级酒庄的传奇年份哄小孩?”
“她说好酒要配值得纪念的时刻。”杨晟垂眸凝视杯中倒影,“后来每次取得重要成就,我都会开一瓶当年的佳酿。”
叶观澜的指尖无意识滑过酒杯:“就像把时间封存在琥珀里。”
空气突然凝滞,杨晟仰头饮尽杯中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管,却浇不灭心头窜起的火焰。他忽地起身跨过茶几,真丝下摆扫落水晶菸灰缸,在羊绒地毯上滚出闷响。
“所以你现在存了多少瓶琥珀?”他单膝压进沙发,带着红酒气息的掌心虚扣住叶观澜后颈,“将每个人都玩弄于掌中成就庆功酒?还是……”温热鼻息拂过对方耳际,“发现自己爱上不该爱的人时的……”
叶观澜喉结轻微滚动,月光将他睫毛的阴影投在眼下:“杨晟。”
“嗯?”带着酒意的尾音像把小€€子。
“你压到我手了。”
杨晟低头一看,膝盖正压在叶观澜的左手上。
他触电一般弹开,却因动作太猛栽进沙发靠垫堆里。价值六位数的Bottega Va靠枕被他撞落零散,其中一只正砸在叶观澜膝头。
“喂,不至于吧?”杨晟扒着沙发背探出头,“我只是压了一下,怎么就流血了?”
叶观澜将左手藏进阴影:“没事,不小心碰的。”
杨晟盯着他有些苍白的侧脸,抬手柄还剩半杯的酒仰头灌下,酒精灼烧着胃部,让他声音都带着一些火星。
“叶观澜,你是不是觉得把什么都封存起来就不会疼了?”
水晶吊灯的光晕在叶观澜睫毛上碎成金粉,他望着电视背景墙深色的纹路,轻叹一声。
“封存不是为了逃避疼痛。”他指尖轻抚着沙发,像是小孩子才有的习惯,“就像1945年的木桐,当年盟军士兵踏过葡萄园时留下的弹壳,最后都成了单宁里的铁锈味。”
“所以你在等它变成古董?”
杨晟目光停在他的脖子上,想起那次李砚和他赛车,脖子里也戴着一个相同的链子。
“等那些背叛、利用、虚情假意都发酵成浪漫的包浆?”
叶观澜的沉默像一堵冰墙,杨晟却从中窥见裂缝€€€€这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的男人,竟被李砚伤得如此之深
月光在茶几上投下扭曲的光影。杨晟想起几小时前在地库看到的叶观澜:发红的眼尾,颤抖的声线,还有那个几乎要把李砚生吞活剥的眼神。那样的叶观澜,才是撕去完美面具的真实灵魂。
“你每天带着这个?”杨晟指了指他的脖子。
叶观澜把睡衣整理一下,将那条链子藏在了睡衣里。杨晟的话像是透过伤疤灼烧着他的心脏,又像在触摸一团裹着冰的火。
这个动作也刺痛了杨晟€€€€就像触碰一道结痂的伤口,又像握住一块烫手的冰:“你看,疼痛从来不会真正消失。”
杨晟忽然俯身过来一把扯掉了他脖子里的链条,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但至少……”染着酒气的唇擦过他耳廓,“我们可以学会用更好的佳酿盖过腐坏的回味。”
叶观澜眉头微蹙,目光却黏在杨晟被酒精浸透的琥珀色瞳孔上。
杨晟的眼瞳被酒精浸得发亮,他对上叶观澜的表情,只是耸耸肩,又忽然抓住叶观澜试图藏起来的手腕,金属表带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叶观澜有些举动真的很像个小孩子,比如扣沙发,偷偷藏手这种小动作,杨晟觉得要不是今晚叶观澜喝了酒,大概都见不到这么可爱的举动。
等等……可爱?
杨晟突然脸上一热,他居然觉得叶观澜可爱?
“百达翡丽5102P?”杨晟指尖摩挲着月相盘边缘的划痕,“这种老款可配不上叶总的身价吧。”
叶观澜抽回手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旧物用惯了。”
“旧人送的吧?”杨晟整个人歪倒在沙发扶手上,领口滑到锁骨下方,“让我猜猜,是李砚送的?”
空气突然变得粘稠,庭院里锦鲤跃出水面的声音格外清晰。叶观澜将酒杯推远三寸,表盘映出他微微绷紧的下颌线。
“怎么,杨总没查到?”
“……”
杨晟不知从哪突然冒出一张照片拿在手里:“客房书架上的《宏观经济学原理》里夹着张旧照片。”
照片中,两个穿校服的青年站在图书馆台阶上,高个子的手虚搭在身旁人肩头,背面写着叶观澜和李砚的名字,以及拍照日期。
叶观澜接过照片,一瞬间都有些恍惚,这是他们高中毕业典礼,用拍立得记录了他们最后一次并肩而立。
“他说我们的感情是定时炸弹。”叶观澜忽然开口,食指抚过照片上笑得肆意的青年,“后来我才明白,炸弹早就装在他西装内袋里€€€€而我是他文件里必须销毁的附件。”
杨晟支起上半身,真丝面料顺着腰线滑落:“所以你当年出国……”
“不算是逃避,是解脱。”叶观澜解开表扣,露出内侧刻着的李砚名字的缩写。
“他说他爱我,当年却背叛了我。他说想和我续前缘,但明天就要订婚了,今晚却来找我。”他突然轻笑一声,把表扔进冰桶:“是不是比你的调酒套路还烂俗?”
冰块碰撞声里,杨晟赤脚踩上地毯,他拎起滴水的腕表,好奇地打量了一番,随后抽了一张纸将手表放在上面。
“那你手背上的伤口,怎么回事?”
叶观澜怔住,此刻被问得像是某种隐秘的切口。
杨晟也不指望他会回答,那伤一看就是自暴留下的,叶观澜大概是生气,没往自己和李砚身上发,自己一拳头砸墙去了。
倒是真如那句古话:君子动口不动手。
杨晟忽然扯开自己衣领,锁骨下方是他的音符纹身,而仔细一看,纹身是覆盖了那道蜈蚣状疤痕。
“当年在九龙,兄弟被人围攻,我当时什么都没想,就想着敢动我杨三少的人,都得死。”
叶观澜问他:“刀砍的?”
杨晟轻描淡写地解释:“是啊,那王八蛋是个外科医生,专挑不见血的地方下手。他在澳门赌钱,输了老婆要卖孩子。结果被我兄弟发现,于是他就狗急跳墙咯。”
第31章
叶观澜听他说的这么轻松,像是讲述一个故事一样,但看锁骨的伤疤,其实很严重。
“现在轮到你了。”杨晟把表塞回他掌心,“是继续当温控箱里的标本,还是……”他指尖滑过月相盘上停滞的星空,“让齿轮重新转动?”
“标本至少不会腐烂。”叶观澜突然翻转手腕,表盘垂直坠向大理石地面。
金属表壳撞击青石的脆响惊醒了庭院里的惊鹿设备。竹筒叩击石臼的声响恰到好处地掩盖了机芯零件迸溅的颤音。
杨晟俯身拾起碎裂的月相盘,蓝钢指针在掌心折射出冷光:“维修费够买辆911了吧?”
“所以?”
叶观澜赤脚踏过满地星辉碎片,真丝裤脚被夜风掀起时,露出脚踝内侧淡青的血管。
€€晨三点的露台上,他的声音比月光还冷:“就像你说的,齿轮停了六年€€€€”
话音突然断裂。
杨晟跟到栏杆边,锦鲤池的循环泵正发出沉闷的咕咚声。他忽然凑近叶观澜耳畔:“哎,你当年飞旧金山的UA888航班,我坐在你右后方第七排。”
叶观澜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记忆如老式放映机开始倒带,但胶片上始终没有眼前这张面孔。
松针落进水池的涟漪里,叶观澜忽然注意到杨晟右耳的三枚银质耳钉€€€€当年他也曾打过耳洞,染过最张扬的发色,那些叛逆的印记早被岁月磨平。
“国际奥数金牌,沃顿最年轻毕业生…”杨晟扳着手指计数,酒气混着苦橙叶的香气将叶观澜包围,“叶总二十六年的完美履历里,唯独缺了感情这门必修课吧?”
叶观澜侧身避开他的气息:“私人问题…”
“李砚是你第几个?”杨晟突然扣住他手腕,脉搏在薄皮肤下剧烈跳动,“初恋?初吻?还是…”犬齿轻咬下唇,“第一次上床的对象?”
“……”
夜风突然静止。
叶观澜抽回手的动作像在躲避烙铁:“第一个。”喉结滚动了一下,“也是唯一一个。”
杨晟眨了眨眼,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叶观澜!你唔系吖嘛!”他笑得整个人挂在栏杆上,“二十六岁仲系个初哥?哈哈哈哈!”
月光下,叶观澜的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血色。他转身时睡袍腰带扫过杨晟手腕,布料摩挲的声响里藏着微不可察的恼怒。
“听说当年他拿着你给的推荐信进证监局,转头就把你踹开了?”杨晟晃着酒瓶,冰块撞出细碎声响,“不会是因为要陪某位大人物的千金听音乐会?”
“哎呀,本以为你会是个敢爱敢恨的男人,就像工作中那样,行事果断,绝不拖泥带水。”
“真系估唔到吖,叶少原来系个大情种€€€€。”杨晟望着庭院里的鱼,拖长了音调,调侃他:“每天戴着前任送的五百万人质,叶总这是什么新时代行为艺术?”
叶观澜却解释说:“这是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