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不息 星火不息 第123章

作者:liy离 标签: 推理悬疑

  他喉结滚了滚,舌/尖轻/舔/了下发干的嘴唇,声音愈紧,“这不应该啊,我们的排查工作已经做得相当彻底了,根本就没发现异常。”

  磊哥忽地呲牙咧嘴轻嘶一声,双眸瞪大,嗓音不自觉染上一丝颤意:“你们说,会不会镜子对朱宽早有警惕,提早找人摸排好将信息传递给凶手了?或是这小区里的住户根本不止朱宽一名贩/毒/集团成员,镜子有派遣人监视他?”

  “不至于,朱宽本人在市内各地都有居所,案发前一周才住进这个小区,这房子不过是个临时歇脚的地点而已。”郝阳神色凝重,思忖片刻后,摇头否认这个猜测。

  磊哥磨了磨牙根,认同道:“倒也是。”

  “无论如何,重新做一遍排查都是很有必要的。接下来的排查重点是居委会人员,以及和海振南交往密切的小区住户,非小区住户也稍微留意一下。”

  程迩静静开口打断两人,眼瞳幽深如潭,毫无波澜,言罢停顿片刻,又慢条斯理补充,“这小区并不大,但设施老旧多年都不曾更改,曾住户也调查一下吧。”

  郝阳点头,眉目舒展,朗声答应:“明白,这事儿就放心交给我们吧。”

  余寂时沉默了许久,低头暗自琢磨着什么,思绪愈发清晰,一瞬的恍然中,他下意识抬头看向程迩,顶灯冷白的光线坠入他漆黑眼眸中,衬得他双眸愈发明亮。

  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程迩压下眉骨,朝他轻轻歪头,懒洋洋开口:“有什么问题?”

  余寂时深吸口气,目光愈发灼热,声音很轻,却字字都落到实处:“没有问题。我只是忽然想到,以我们目前掌握的技术,发现监控有问题只是时间问题,凶手这样狡猾,理应是将这种情况考虑在内了。”

  顿了顿,他忽地牵起唇角,笑意浅浅,眸光一闪,“这也正巧印证了程队你之前的猜测,凶手是有意在时间上造假。他篡改监控的目的,算是彻底明了了。”

  程迩难得怔了下,眼尾微微上挑,唇畔弧度愈深,露出阔别已久的粲然笑意。他回视着他,眼底划过一抹意味深长:“所以当务之急,是要破解监控录像的拼接手法,还原真实的时间节点。”

  然后才能知道,凶手大费周章篡改监控伪造时间线,究竟意欲何为。

  程迩言之未尽,点到为止,可余下的话却已然在余寂时脑海中浮现。

  他会意颔首,两人目光在半空中纠缠着,仿佛紧紧黏合在一起,时间一秒秒流逝中,谁都未曾移开,似是不舍、不愿。

  而此时,郝阳和磊哥僵硬地站在一侧,面面相觑,纷纷一脸茫然。

  郝阳双手合十,不断地摩擦掌心,思绪游离,眼神乱飘,目光无意识地触及到头顶白炽灯。刹那间,刺目冷光灼烧眼底,在视线中留下一片焦黑的阴翳。

  他收回目光,抬手摸摸鼻尖,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个怪异想法:不知道自己现在有没有在发光。

  这时,监控屏幕倏然一亮,海振南被押回审讯椅时,金属镣铐碰撞,发出嘈杂的声响。

  男人去了趟厕所,也稍稍冷静下来,想起方才尿失/禁的狼狈窘态,他脸颊滚烫,驼着背,脖颈深深缩进衣领里,涨红的耳垂像是要滴出血来。

  钟怀林看透了他的怯懦本质,语气放缓放轻,不再冰冷,更不再咄咄逼人,用十足的耐心一点点挤着牙膏。

  依旧是一些常规问询,海振南神色萎靡,垂头沉思,指尖一下一下抠着审讯桌,问一句答一句,拼拼凑凑说出来凶手的外形特征和当日的装扮。

  那人比他略高一头,估算下来大约一米七五,从衬衫到内衬都是近黑的深色,当日全副武装,头顶鸭舌帽,脸戴口罩、墨镜,脸上半寸肌肤都没暴露。

  不过同行时,海振南他斜眼偷瞧着他,从侧脸角度,隐约看到了墨镜下的一双眼眸。

  眼型细长,眼白占大半,听着类似三白眼,眼周没有任何黑痣、刀疤等明显特征,普普通通,十分大众的眉眼长相。

  这回答倒是在余寂时意料之中。

  凶手留下楼道那段监控意在扭曲时间信息,明知画质模糊,都仅仅留下一道背影,显然相当谨慎。而他临时胁迫海振南,必然知晓他这人胆小怕事不可控,根本不可能让自己的正脸被看到。

  审讯结束,重案队便立即投入新一轮的排查中,柏绎一心扑在手机数据恢复上,监控录像的修复任务自然落到了技术部其他同僚的肩上。

  这段监控录像的片段被剪切,并重新拼接,虽然拼接得十分拙劣,但复原工作相当于逆推回去。从数据恢复、时间轴校准再到画面修复,最后进行数字取证,锁定篡改证据,每一步都十分考验技术和耐心。

  各项工作按部就班地推进着,在确认没有新的线索后,特案组其余成员便和重案队一同投入了排查工作,专门负责海振南相关的调查部分。

  早前钟怀林和许琅之前已经初步梳理过海振南的社会关系网,余寂时对着那份名单逐一核查,在电脑屏幕前从黄昏到深夜,一坐就是半天。

  夜色渐浓,窗外,长街上车辆稀疏,不见行人身影,而近处楼群灯火一盏接一盏熄灭,和远处蛰伏的绵延山峦,都一同陷入了沉眠。

  而办公室里,空调震动发出簌簌嗡鸣,不断送出冷风,余寂时后颈发凉,一抹寒意顺着脊背攀爬,激得他肩膀一耸,打了个冷颤。

  长时间紧盯屏幕,他双眼酸胀发涩,眼底似被密密麻麻的石子硌着,打呵欠沁出生理性眼泪,都刺得他双眸疼痛难睁。

  视线模糊间,头顶挂钟时针走向“1”,他仰起头,向后张肩,手臂舒展,紧绷的肌肉在此刻才终于得到松缓。

  办公室里徘徊着浓重的困意。钟怀林双眼通红,眼白爬满血丝,只在喝水时勉强阖眼片刻,而许琅强撑眼皮,身体摇晃,唯有握着鼠标的手仍受大脑控制,依旧在机械地移动。

  余寂时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正欲重新投入工作,忽觉身侧投来一道熟悉的视线,他下意识偏头看去。

  程迩丝毫没有因为被捕捉到而感到促狭,平静地移开视线,随手抄起桌上的矿泉水,拧开瓶盖仰头灌下半瓶。

  喉结随吞咽上下滚动,修长脖颈拉出一条流畅的弧线,他顺势向后躺,懒懒地枕在椅背上,闭着眼,薄唇轻启,嗓音带着一抹倦意:“我睡了,你们累了也睡吧,明儿再继续。”

  困意作祟,钟怀林和许琅的反应都十分迟缓,含糊地应了一声,但很快便草草整理桌面,各自寻了个舒适的姿势阖上眼休息。不多时,呼吸声便渐渐均匀下来。

  余寂时用指腹轻轻按压着下眼眶,正打算做个收尾工作,程迩的声音却再次在寂静中响起:“快两点了,大家都休息吧。”

  那嗓音低沉温缓,像是说给所有人听,可其他人都早已休息下来,这话似乎的的确确,是单为他一人而说。

  余寂时指尖微顿,心尖像是被一片轻盈的羽毛轻轻扫过,顿时泛起了涟漪。

第191章

  他微微侧脸看向他,注视着他的睡颜。他脖颈贴合着椅背弧度,深躺其中,凤目轻阖,长眉舒展,薄唇抿出平直的弧度,虽面无表情,轮廓棱角却莫名显得温和。

  余寂时眸光闪了闪,心跳不受控地失了序,片刻后,他才缓慢地移开目光,站起身去关灯。

  一觉睡醒,是次日早晨。

  万丈霞光渐渐褪尽,旭日东升,日光从薄云裂隙中渗出,刺破层层叠叠的晨霭,照耀着天地。

  余寂时伏案而起、惺忪睁眼时,钟怀林正将窗户打开,任由明亮光线洒入室内。晨风湿润不燥,扑在脸颊上,一阵暖融融的热流漫卷全身。

  伏案姿势让脊柱负重过大,颈间传来一阵酸痛,他下意识舒展肩膀,垂眸间,一件灰色长风衣从肩头滑落。

  他微微一愣,下意识托起衣料一角,低头轻嗅,一丝沉静的香气瞬间漫入鼻尖,如同被温水泡开的陈茶,清冽里透着一丝寡淡的涩,却莫名让人心神一松,连初醒的头痛昏沉都散了几分。

  衣料柔软,握在掌心却隐隐发烫,仿佛残留着谁的体温。一丝暖意顺着指尖慎入,融进血脉,无声无息地爬上心尖。

  余寂时侧头看去。

  程迩此时正懒散坐在电脑桌前,肩线松弛,手肘支着桌面,修长指节微蜷,轻轻托着下颌,另一只手握着鼠标,指腹漫不经心地拨弄鼠标滚轮,视线在电脑屏幕上上下下,缓慢从容。

  或许是察觉到身旁的视线,程迩目光从屏幕上移开,斜斜扫过来,见余寂时攥着那件风衣,喉结轻微滑动了一下。

  片刻,他唇角一挑,眼尾浮起讥诮的弧度,拖长尾音,语气透着无边的嘲讽:“这么喜欢睡空调出风口,活该你发烧头疼。”

  余寂时听出他刻薄话语里的关切,竟忍不住眼眸一弯,颊边陷出浅浅的窝,注视着他,目光灼灼,声音清透,语气十分真挚:“谢谢程队。”

  程迩眉心一跳,倏地别开脸,视线重新移回屏幕,鼻腔里溢出一声冷哼:“少自作多情,怕你病了拖办案进度罢了。”

  余寂时怔了怔,盯着他紧绷的侧脸看了两秒,忽然低低笑了声。

  今日依旧在重复昨晚未完成的工作。

  海振南的社会关系网实在过于庞大。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他自幼在南山市扎根、生长,人脉盘根错节。

  加上他大学时期沉迷网游,在网吧结识了不少兄弟,线上开黑认识的网友也不少都发展成了线下挚交,逐一排查这些关系,耗费的时间比预想中更长。

  可惜直到傍晚五点半收工,依然没发现任何可疑人物。

  这种排查无异于大海捞针、井底捞月,但在线索全断的情况下,又不得不做。好在细致梳理过一遍后,心里总算踏实了些。

  电脑不眠不休,连续运转数日,主机外壳滚烫,钟怀林弯腰触碰的瞬间,被灼得猛然缩回手掌,他无奈地轻啧了声,立刻按下了关机键。

  落日西沉,午间的燥热也渐渐消散,金灿灿的光线从窗外洒入室内,他迎着光站起身,扩臂张肩,双手交叠按住后颈用力一扳,骨节发出清脆的响声。

  紧接着,他悠悠喟叹道:“内勤这活儿也不轻松啊……接下来怎么安排?”

  余寂时正慢条斯理地拧着矿泉水瓶盖,闻言下意识掀起眼皮,目光转向程迩。

  那人正低头盯着手机屏幕,修长手指稳稳当当地托着机身,轻垂眼睫,嗓音裹着一丝倦意:“柏绎那条线进展还算顺利,但下一步破解方案还在研讨,监控复原工作那条线法海哥说已经在收尾了。不急,再等等,咱们先休息下。”

  话音落下,众人紧绷的肩膀肉眼可见地松弛,呼吸声沉沉,但终于透出几分明显的鲜活气儿。

  然而很快,门便被重重敲响,下一刻,郝阳就匆匆推门而入。

  他眼角眉梢都弥漫着难以自抑的喜色,与程迩视线交汇,微微颔首,而后直直地走向长桌前端,宽厚的大掌撑住木质桌面,弯下脊背俯身,将U盘拍在桌面,向前一推。

  “啪嗒€€€€”

  U盘金属外壳与实木相撞,发出一声闷响,在空气中骤然间炸开,打破了一时的安宁。

  “监控复原好了?”程迩眼皮轻掀,声线平稳,语气平静到毫无波澜,不等他回答,便拿起桌上U盘,插/入/电脑主机接口。

  “对!”郝阳重重点头,可脸上喜色却渐渐凝固。他双眼眯成一条缝,眉心沟壑堆叠,愈发深邃,语气低哑,“技术组熬了整个通宵,加班加点把这监控视频处理好了,但……”

  见所有人都齐齐看来,话音在郝阳舌尖打了个转,喉结滚动间,一抹困惑在眼底蔓延,他乌黑眼袋上都陷下一道明显的褶,“这个结果,我实在是看不明白。”

  话音一落,办公室里的空气骤然冻结。

  特案组几人交换着眼神,面色俱凛,没有多作犹豫,便压下心中困惑,聚到程迩身后,看向他电脑上的内容。

  余寂时也随之无声起身,在他右侧站定,微弓着腰,面颊凑近显示屏。

  视频仅仅复原了时间线,画质依旧模糊,如同蒙了一层灰扑扑的霾,细小的像素颗粒不断闪烁,整个画面都被糊成黑黢黢一团。

  而左上角,猩红的一点不停跳跃,凶人推门而入的一瞬间,红点后面惨白的数字定格在19:35:15。

  视频被剪去中间无用的部分,加速处理,一下便跳到20:16:20。此时,凶手推门离开,鸭舌帽檐压得极低,挑衅般缓步向前走,有液体从他右臂衣袖一角儿滴落在地,他都没俯下身处理,似乎压根就不怕对门人发现地上的血迹。

  视频结束,屏幕全然黑了下去,余寂时心脏一沉,喉结似被大掌掐住,令他呼吸凝滞,近乎窒息,指尖无意识掐紧桌沿。

  剪辑后的监控录像显示凶手20:35入室,20:46离开,仅仅在室内停留了11分钟,而真相却是,他早在19:35就破门而入,逗留了整整41分钟,在20:16才离开。

  凶手为何要将作案时间线整体后移,又为何要刻意缩短停留时长?那多出来的三十分钟里,他究竟在掩盖什么不可告人的行径?

  无数疑问在心中浮现,余寂时缓缓直起腰身,手自然垂落在腿侧,手指仍在轻微颤抖着,脑海中将案件脉络从头到尾梳理数遍,却仍寻不到半分头绪。

  这一切都太异常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把时间线整体后移是为了伪造什么不在场证明吗?在室内逗留整整41分钟,又是在室内做什么?”身旁传来钟怀林低声的呢喃,嗓音略微有些沙哑,每一个音都是飘忽的,如同悬在空中的尘埃。

  这也这正是余寂时想问的。

  他站在程迩身侧,下意识垂下眼皮,紧紧望向他,眼皮都不眨一下,眼神中带着一丝浓浓的期许。

  程迩此时正操控鼠标,重新播放起监控视频,屏幕散发的暗光跌落眼中,衬得他眸色愈发晦暗难辨。

  桌上,他修长的指小幅度轻抬,一下下敲叩桌面,频率由缓到急,透出几分罕见的焦躁,薄薄的唇始终紧抿,缄默不语,不动如山。

  漫长的沉默中,空气都仿佛被抽空,四周一片寂静,只有电脑的嗡鸣声占据了整个听觉,在封闭的空间内一寸寸蔓延开来,震耳欲聋。

  这时,郝阳深吸一口气,嘴唇蠕动,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凝滞:“这太怪了,凶手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我一丁点儿思路都没有。”

  程迩下颌紧绷,他话音一落便骤然抬头,干脆利落开口道:“梁方叙呢,快请他过来一趟。”

  “啊?”这突兀的话令郝阳微微一怔,不过脑子便开口回答,“梁儿今天晚上有任务,四点钟左右就带队出去了。”

  闻言,程迩心下警铃大作,立即蹙眉追问:“什么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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