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不息 星火不息 第13章
作者:liy离
顿了顿,他又说,“这就说明,运水人员一定和邵文峰有所勾结,两人存在利益关系,邵文峰会力保下级,这也能解释为什么邵文峰为其作掩护且不愿供出他。而运水人员往返村落间,挨家挨户定量送水,同时也能借此获得村中住户信息。”
所有疑点,在这一刻好似都得到了解决。
大家的表情各异,相同的是疲惫和愁绪一扫而空,眼神都难掩惊喜和恍然。
第21章
“我靠,真是!”柏绎仰起小脸,看向余寂时的眼神亮晶晶的。
程迩此时思路也渐渐落到实处,望向他沉静淡定的面容,眼神中隐隐透出赞美的神色:“是。都说的通了。如此以来就能肯定邵文峰过度关注时间问题的确不我们的错觉。他紧张的不仅仅是运水车里的人,还有运水车里的货。”
大家原本沉下去的心瞬间又蓬勃起来。
程迩看向钟怀林,说:“钟哥去联系运水公司,了解一下具体情况,柏绎去调监控,看看能不能看清车中人员的模样。”
简单分配好任务,程迩便给余寂时递了个眼色,两人虽未进行语言交流,却十分默契地走出临时办公室。
目前这案件和另一桩案件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两边掌握的信息必然有所差异,行动上必须相互知会。
市局的布局很简单明了,关于鍪县的毒/品运输链条,南山市禁毒支队派遣前来的几名优秀警员和峤州市公安局几名警员组成专案组,办公室置于走廊另一头的房间。
程迩轻轻敲门。
隔了有半分钟,门才被打开,邹副队见程迩带着余寂时静候在门前,稍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啊,我们刚刚在开会,快先进来说。”
这间办公室比特案组的办公室大,屋内的桌面相当凌乱,椅边堆放着一些垃圾,白板屏幕上的脉络文字重复圈划多次,最后的行动部署节奏紧张,此时同僚们的脸上都多少有些疲惫。
梁方叙舒展肩膀,侧过身看向来人,见两人表情相当严肃,便没有说玩笑话,直截了当问道:“你们那边下一步需要和我们协调吗?”
“嗯。”程迩背靠他的办公桌,侧目粗略扫了眼他电脑屏幕上的内容,便说,“鍪县的毒品运输方式之一,便是粮车和水车。我们也查到这里,怀疑凶手属运水人员,不知和你们这边有没有冲突。”
“说来也巧,我们正卡在这儿。”邹副队取纸杯弯腰在饮水机处接了杯水,一边回应他,“负责鍪县片内的运水工作,主要是禾闰运水,我们细查过这家公司,公司本身并无问题,于是我们便联系公司管理人员。”
顿了顿,他将盛了水的纸杯递给余寂时和程迩,声音平缓,条理相当清晰:“禾闰运水内部是细划区域进行取水,峤州市南北分别有两条大河支流,禾闰主要负责从水源地提取水,运输到工厂进行过滤处理、水质检测,最终通过管道直接输送到县城作为生活用水。而鍪县山区五村闭塞不通,水是单独日运,又由于山路难行,运输成本较高,禾闰就又外包一个私人经营的运输组织,专门负责鍪县五村的运水。”
等邹副队说完,梁方叙也从一沓沓厚厚的资料文件里抽出一叠纸,递给身侧的程迩:“这个运输组织的头目用了化名和假身份,我们还在进一步调查。目前掌握的信息只能确认几名运水车的驾驶人员和配水员的身份,已知信息太少,我们只能继续盯着,还没敢轻举妄动。这是已知三个运水人员名单,第二个已经洗手不干了,另外两个基本上是几日一轮的。”
程迩接过资料,余寂时便侧身凑去看。
似乎感受到他朝向自己倾斜,程迩也朝他身旁靠近,肩与肩相碰,他余光扫过少年安静认真的模样,眸中暗光沉浮,目光停顿片刻,又落在纸面上。
余寂时浏览完整份资料,三名男人的资料在脑海又过了一遍,一瞬间定格在一张脸上,他很快便抬起手腕,轻扯纸页边角,翻找起来,找到想要的那一页,要扯出来时,感觉好似有一股力往反方向拉扯。
他目光停滞一瞬,看向捏着纸张另一角的手,骨感的指节此刻也停顿住。
余寂时抬眸,和程迩四目相对。
他眉目倏尔舒展,凤目低敛,浓稠的墨色化开,虽并未笑,但眼尾勾挑的弧度莫名柔和。
“小余警官,看来我们又想到一处去了,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慵懒的嗓音落入耳中,语气莫名有些轻佻,余寂时耳廓隐隐有些痒,脸颊燥热,低头移开目光。
梁方叙这时伸出手臂,把两人向反方向推,随即扭过头,一言难尽地看着程迩,大大咧咧说:“诶诶诶,我都看不下去了!你说话就说话,贴这么近干什么?没瞅见人家都嫌弃你了?”
程迩挑眉,看向梁方叙指的方向,站在那里的少年。
余寂时沉静的眸一瞬不移地看着他,唇角被轻轻牵动,声音温和:“没有嫌弃程队。”
看着余寂时认真回答的模样,程迩一手卷起资料纸,随手插进口袋,抱臂笑了,洋洋得意觑梁方叙一眼:“听见没,人家可没嫌弃我。”
梁方叙:“……”
合着他是play中的一环?
后槽牙都快被咬碎了,梁方叙脸上露出几分少年意气的莽撞和恼怒,扯着手臂将程迩整个人往办公室外面推:“我看你也没别的正经事儿了,快赶紧走吧,别搁这里碍眼!”
“哈哈哈哈……”
此时雾霾比白日淡了,落日微沉,轮廓渐渐模糊,暖融融的光透廊头高窗而入。浓烈的色彩、斑驳的光影,落在灰白色的静肃廊道上。
程迩笑得肆意又明亮。
他与这个世界宛如隔着一道无形的壁垒,立于黑白之间,却鲜活热烈。
余寂时的莫名晃了下神。
程迩也渐渐收了笑意,朝他侧脸,嗓音平缓:“你为什么也怀疑他?”
“排除法。既然凶手和邵文峰还私下联系,就一定还没金盆洗手。而第一人有吸/毒/史,打架斗殴留过案底,这反而和我们推断出的人物特征不相匹配。一个喜欢擅于伪装、精神变态的人,他的恶往往不会外显。”余寂时一边说,一边看向程迩翻出的那页资料,“也不排除凶手不在其中,但这个翟玉明,是目前最值得怀疑的。”
程迩点头,随即将翟玉明的个人资料递到余寂时手上,说:“这次是殊途同归。我怀疑这个人,是因为他的职业经历。他在很多城市闯荡过,包括南山市,从没有一份长期工,而如今在鍪县家乡待了三年,能说明什么?”
余寂时顺着他的思路仔细浏览着翟玉明的资料,他今年才三十五岁,是鍪县本地人。高中肄业,毕业后便辗转各地打零工,大约十年前,他便在南山市闯荡过,随后又往北走,三年前兜兜转转回到峤州市,最终在老家鍪县老城区定居。
“涉案两人相同时间段在同一个城市生活过,这种巧合的概率很低,就该多点心眼儿。”程迩懒懒掀起薄眼皮,意味深长地说。
余寂时点头。相比于基于他们所猜测的凶手性格进行推理,这样的巧合更具有实质性的价值,也更值得去追究。
两人回到特案组的临时办公室,柏绎正坐在电脑前,身体微微前倾,厚重的黑色眼镜框都要贴上电脑屏幕,而身侧站着钟怀林和许琅。
见两人回来,钟怀林先开口道:“监控像素太低了,小柏绎这儿正复原着呢。我刚才已经联系过运水公司,那边说鍪县那片的运水都是外包,他们不清楚那个外包的运水组织究竟是如何运作。”
“这块儿隔壁调查过了,现成的结果。”
程迩将那叠被攥成一卷儿的资料往钟怀林手上一递,下一瞬就听见身旁坐着的人双手拍了下桌子,极度兴奋道:“终于识别出来了!这是案发附近几日,运水车驾驶位上的人€€€€”
余寂时走近,看见柏绎电脑屏幕上信息库系统识别出来的人,那张证件照上,男人一头板寸,眉淡眼狭,表情忧郁又冷漠。
果真和那张纸质资料上的人一模一样。
此时,钟怀林浏览着纸质资料,低声喃着:“刘洋,刘立承,翟玉明……”
“翟玉明!”柏绎的声音同时落下。
钟怀林蓦地看向电脑屏幕,目光在电脑和纸张间反复移动了几次,最终和程迩的目光对上。
“不急,再确认一下。”程迩语气冷淡,让两人稍显急躁的心也渐渐冷静下来。
柏绎从数据库继续调取翟玉明的资料。这人少年无为,中年平庸,闯荡多年最终只拼出鍪县老旧小区一套五十平米的房屋,和妻子婚后并未生育,也无近亲,处处都平平无奇。
这些信息显然都是无用的,浏览了一会儿,柏绎显然都有些不耐,眯着眼打起哈欠,摁着鼠标往下€€,却被程迩突然摁住手。
画面上,是翟玉明的配偶,陈茹雅的证件照。
证件照纯色背景,女人脸颊圆润,妆容很淡,却难掩俏丽,柏绎间程迩眉峰微蹙,也挑起眼镜擦了擦眼睛,不解地疑问:“怎么了?”
程迩没答,朝余寂时招了招手。
余寂时也走近来看,入目那张脸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也就是一瞬间,他脑海中浮现出妇人那张脸颊凹陷、憔悴疯/癫的脸时,心猛然一震。
电脑主机在嗡嗡响,他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吸气声。
“这是那个……”
程迩此时面无表情,只是点头。
第22章
钟怀林和许琅也相继反应过来。
被囚禁在邵文峰家暗室中,被逼疯的女人,就是翟玉明的妻子陈茹雅。
柏绎有点儿懵,钟怀林便看向他,大致向他解释了一番,就见卷毛少年脸色一变,露出几分愤然之色。
余寂时指甲轻轻扣着身后的桌沿,深黑色的眸中冷光翻涌,压覆着眼中复杂的情绪,喉结滚动一下,薄唇轻启,却并未发出声音。
面前的男人一如既往面无表情,冷静淡定,嗓音也是平日里的慵懒调性。
“行了,这个案子也该结束了。”
…….
由于这一起案件同两市禁毒支队的收网行动有所关联,专案组派出代表同特殊案件调查组共同开了一场会议,而最终特案组内部又进行了精细计划。
运水车派水必经之路是一处偏僻山村特色景区,虽说因为骇人听闻的连环杀人案,人流量日渐减少,趋近于无,但为了避免在逮捕嫌疑人时牵扯到无辜群众,便将具体逮捕地点设置在白瓷村里。
先从市局调派警员,在几个关键节安装监控,或是潜入沿途村落伪装成村民,盯紧运水车的位置,以及看清派水人是否是翟玉明本人。
与此同时,特案组几人分别带几名警员,埋伏在白瓷村的狭窄巷子中。
白瓷村内房屋有些拥挤,唯独主道的宽度可能通行运水车,而运水车上两名派水员,皆是要扛着水箱,沿着狭细逼仄的小路,挨家挨户送水,这是行动的最佳时机。
深山五村的排布图在电子地图上并未显示清晰,走过几次白瓷村的四人,便凭借模糊的印象,大致完善了白瓷村内的结构图,最终确定了一个比较重要的点位。点位位于主路北侧第一条窄巷子处,此处路径相对较宽,且东西又又一条次于主路但相对较宽的水泥路,构成十字交叉。
这种交叉位置,一方面四面都有人户,大概率是生活用水派水的必经之路,另一方面在此布置警力,只要嫌疑人踏进这条路,就等同于陷入天罗地网之中,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逃脱。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一切结束后,又是深夜。
从警局出来,一路走回酒店,余寂时处于一种既畅快又紧张的状态,而仿佛还有一根刺横亘在心中,让他觉得心里不舒服。
春日的风料峭薄凉,灌入长袖衬衫中,被兜起的领口衣摆,化为风的形状。
一点温热触到余寂时的手腕,紧接着,冰凉的指尖便被攥进掌心,他循着暖流望向身旁的人,那双明亮洞然的凤目,含着点点笑意,正凝视着他。
“手这么凉,冷了?”程迩似是随意问的,可指甲轻轻划过他掌心的动作,却像是蓄意为之。
“不冷的,程队。”余寂时被他直勾勾的目光灼到,缓缓收回手,手腕轻抬,双手便于胸前摩擦攒动,也勉强暖了些。
“你晚上一直心不在焉,开会时也走神。”程迩也收回手,懒懒插进兜里,语气严肃几分,却放得很轻,“我觉得你不该这样。”
余寂时微微一愣,侧过头看向他,轻薄月光下,他侧脸轮廓优越,薄薄的眼皮半耷着,眸光暗沉,没有任何批评教育的意味,只是很认真温和地陈述。
他向来不怕被直言错误,自己也能意识到自己的情绪问题,此时乖顺地低头认错:“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程迩放缓了脚步,与他漫步走着。
不甚繁华的县城,深夜已经灯火阑珊,居民区的新式楼房在夜幕中沉寂,同事们走在前面,也肩披着静谧的月色。
“这不是你说不会便不会的。”
余寂时微微愣了愣,随即茫然看向他。
“没事的。”程迩轻笑一声,语气依旧不紧不慢的,“你的共情能力很强。”
他一边说,一边仰起头,双手交叠落于后颈处,眸中盛着摇曳的柔光,“如果共情能力会影响你行为,就适当控制一下。你慢慢体会一下。”
余寂时目光停滞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