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不息 星火不息 第40章
作者:liy离
与此同时,程迩也正在对这个钱雪惠展开细致的调查。
钱雪惠,女,41岁,中年丧偶无子女,如今依然是单身独居的状态,身下净资产也是颇为丰厚的,也算是三十而立、四十不惑。
钟怀林见状,狭长的狐狸眼缓缓眯起,抬起手指,指腹指向电脑屏幕,语气透着一丝意味深长:“钱雪惠肯定有问题,普通足疗馆的项目不可能上万,她肯定还兼营了什么特殊生意。”
这种“特殊项目”,可谓是相当经典了,扫黄大队熟悉这种活。
这些事不言而喻,大家都立即明白的这其中的缘故。
余寂时忽然想到了什么,薄唇轻轻抿了下,指尖颤悠悠地磕到了桌棱,清澈的眼眸透着一丝骇然,深吸一口气:“钱雪惠每周向冯云慧汇款300元,难道是……”
所有人此时此刻都屏住呼吸,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品学兼优、乐观向上的好学生冯云慧,会做这种事吗?
他们想都不敢想。
然而这个猜测一经提出,怀疑的种子就在每一个人的心里悄悄埋藏、生根发芽。后面对于冯云慧行踪的调查中,他们都特意关注了冯云慧周六日的行踪。
经过询问冯云慧的同学,特案组得知,冯云慧今年第二学期开学以来,每逢周六日,便不在宿舍居住,由于寝室查寝逐渐放松,且宿管阿姨对冯云慧这个乖孩子的信任,冯云慧并没有被发现并记过缺寝。
经过一整天的核查,特案组明确下来,冯云慧确实是在每周六坐公交车前往足疗馆附近,并且彻夜未归,纵使再难以接受这个结果,但如今的情况已经相当明显了。
余寂时感到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干,瘫倒在椅背上,心脏隐隐约约有些痛。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程迩看出余寂时心里不好受,但在事实面前,一切安慰都只是徒劳,他只能轻轻扶着他肩膀,无声地叹息。
此时已经是日暮时分,天色渐晚,原本明亮的光线一寸寸暗淡下去,燃烧的落日坠入高楼群中,投落的影子向西倾斜,归巢的鸦雀在低空中盘旋翱翔,发出哀愁婉转的啼鸣。
足疗馆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程迩和特案组的同事们简单开了短会,最终决定带着余寂时亲自前往足疗馆一探究竟。
开车到一个路口停下,余寂时透过透明的玻璃窗看向窗外,深巷蜿蜒延伸至远方,尽头弥散着余晖的橘红色,鹅卵石铺就的路面还在残照下泛着暖色的光泽。
足疗馆巨大的霓虹灯牌匾在居民楼下窄窄巷口直立。
闪烁的红色灯光在整个黑夜中显得耀眼且刺目,放眼整条古朴悠长的小巷,属这处最是煞风景。
在走进去之前,余寂时稍稍有些犹豫,站在巷口脚步一顿,转身看向身后的程迩。
程迩抬眸看向余寂时,朝他点了点头:“我们直接进去吧。”
他话音一落,便做了表率,先踏一步走进足疗馆。
余寂时紧随其后,踏入这家足疗馆,扑面而开的是一股混杂潮湿灰尘的气味,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室内光线有些昏暗,墙壁上污渍斑斑,墙纸都隐隐约约剥落了不少,地面铺着磨损严重的地毯,颜色已褪去大半,斑斑点点,不知道是污渍还是什么。
四顾周围,发现足疗馆角落里散落着一些未清理的杂物,墙角处还爬满了蜘蛛网,仿佛还有蜘蛛结丝的动静。
座位虽然足够多,但大多数都显得破旧不堪,有的坐垫甚至已经塌陷,露出里面斑驳的海绵。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异味,让人难以长时间停留。
即便如此,里面也有不少顾客,几乎座无虚席。
发现前台空荡荡没有一个人,两人刚准备走近,一个女人就抬起手腕,缓缓抚上程迩的肩膀。
女人身姿窈窕,不甚清晰的灯光下,依稀能看见她眼尾的细纹,静静诉说着岁月的痕迹,她红唇明艳,一身黑色包臀裙,尽显风骚。
“哟,新客呀?需要点儿什么服务?”
程迩露出一个很冷漠的笑,强忍着皱眉的不适,并没有拒绝她的触碰,而是装成一副好奇又欣喜的模样:“您是老板吧,我们听人推荐来的,说您这儿服务特别好。”
经过程迩这么一说,钱雪惠垂了垂眼皮,眼尾狭长的眼线勾勒出一丝媚态,她紧接着松手,涂着红色指甲油的纤指轻轻戳了戳他肩膀,疑问:“听人推荐?”
显然,钱雪惠的反侦察意识极强,这一句话已经让她起疑,此时余寂时呼吸一窒,掌心已经浮现出薄薄的汗液。
程迩却依旧淡定异常,唇角一勾,忽然四顾一下周围,凑近她耳边,小声地说道:“辉哥跟我们推荐来的。”
室内的环境并不好,甚至有一丝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程迩声音不大不小,钱雪惠听得清清楚楚,余寂时也是听得清清楚楚。
手指已经紧绷到无法动弹,余寂时额头缓缓流下一颗汗珠,顺着耳鬓往下滑,且不说什么辉哥,他们来这压根就不是来享受服务的呀。
谁知道程迩话音一落,钱雪惠就深深的叹了口气,好似一下子就放松了警惕,抬起手,重重地拍打了一下他的肩膀,唇角掀起一抹谄媚的笑意:“原来是辉哥的朋友啊,辉哥有些日子没来了,是不是项目有些忙啊?”
“辉哥”这个称呼太大众了,果然赌对了。
余寂时心里长长吁了口气,见程迩唇角挑起一抹顽劣的笑意,一时间无奈地翘了翘唇角。
程迩依旧是面色平静,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是啊,辉哥那儿都走不开了!我们俩跟着辉哥干项目,整天劳劳碌碌的,也想来享受一番呢。”
第65章
余寂时一时无语,见钱雪惠朝自己看过来,也略显僵硬地点了点头,强压下心底的不安,但谨慎地没有开口。
钱雪惠见状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笑意,纤细柔软的指轻轻勾了勾他衣领,眼睛像尖锐的钩子般一瞥,眉梢一翘,声音婉转:“这位顾客看上去很……含蓄?”
含蓄?怕不是在说他纯情吧。
程迩“嗤”地笑了,紧接着抬起手臂将余寂时揽得近些,顺带着躲掉钱雪惠的触碰,抬眸看向他,眼神带着几分戏谑。
余寂时窘然,薄唇轻抿,耳根子镀上一抹红晕,脸颊发烫,看向程迩的目光多了几分嗔怪,好似在问“难道你很有经验”一样。
程迩眨巴眨巴眼睛,眼尾低垂,露出一副可怜模样,下意识想解释,但看到身旁的女人,欲言又止。
钱雪惠也笑,紧接着向后倚靠在前台,紧接着拿起一张边缘褶皱、污迹斑斑的项目单,上面是手写的字迹,她紧接着问道:“两位想要什么样的服务?”
余寂时垂眸看过去,还没看清晰,钱雪惠就忽然把项目单往程迩手上一塞。
那张项目单上基本上都是机器服务,有几个人工项目收费都在200块钱以内,价格是正常合理的。
而钱雪惠当然没有蠢到将特殊服务都明码标价写在上面,因此这份项目单倒是看不出来什么过错。
“惠姐!”
一声中气十足的粗犷声音响彻整个足疗,一伙人浩浩荡荡走进来,来人个个都是精神抖擞、笑容可掬。
领头男人肥头大耳,眼底泛着淡淡的乌青,身材魁梧,裸露着上身,露出大片大片黑色盘龙纹身,肚皮上的赘肉随着走动巍巍地颤。
跟随在他身后的还有一群人,要么裸露上身,要么穿着休闲松弛,举手投足都透着一丝痞气。
“哎呦,庆哥您来了呀,怎么不提前说一声?”钱雪惠一边夹着嗓子说着,一边扭动着身体迎上前去,纤细若柳的手臂圈住他的脖颈,给了他一个亲密的拥抱。
庆哥抬起手摸了摸她背部裸露的肌肤,状似无意地揉了揉,紧接着咧开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这不是有有点时间了吗,跟兄弟们来放松放松。今儿个蓉蓉在吗?”
“在,在,蓉蓉早在楼上了,就等着您来!”钱雪惠露出谄媚的笑容,一边搂住他手臂,朝着他身上蹭了蹭,一边抬起手腕,指了指楼梯口。
庆哥露出满意神色,发出爽朗酣畅的笑声,满脸横肉乱颤,低头猛嗅一口钱雪惠身上的气味,一拍她胸脯,说:“我和兄弟们几个呀,都和以前一样来一套!”
钱雪惠也是乐开了花,根本不顾眼前人明里暗里的揩油,搂着他往楼上走:“好嘞,好嘞,今天楼上空位多呢!这边儿请哎……”
被冷落下来的两人站在原地,顿时都有些了然。
余寂时简直没眼看那副场景,微微低下头,指骨轻轻剐蹭着眉心,一时间静默不言,只用余光扫视着足疗店的各种装饰,观察着足疗店的规模。
程迩意味深长地看了余寂时一眼,凤眸低敛,眼尾上勾,拖曳出一抹冰冷的笑意,薄唇轻启,无声地吐出字:“再试探一下。”
余寂时明白程迩的意思,朝他点头。
隔了大约十分钟,钱雪惠才婀娜摇曳着走下楼,将两人依旧双臂环胸站在原地,再度勾唇媚笑,纤细手指再度勾了勾程迩领口的纽扣,夹着柔细的嗓音询问:“怎么样了,选好了吗?”
程迩垂着眼,拂去她乱挑的手指,沉着嗓音,眸光微转,瞥了眼楼梯口,“我们也想上楼体验体验,您这儿楼上还有空位吗?”
钱雪惠微微一愣,见两人都满眼期待地凝视着自己,咳嗽着讪笑一声,朝两人眨了眨眼睛,说道:“哎呀,不巧了,人刚刚正好满了,您二位看看别的项目呢?”
程迩闻言眉梢一挑,眼底流露出一抹薄霜,脸上已经蒙上一层薄薄的怒气,轻飘飘启唇:“没有位置?您刚刚还说今儿位置多,怎么,怕我们付不起钱?”
钱雪惠一怔,余寂时见状,唇角忍不住翘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紧接着立即换上一股愠怒的模样,仿佛有怒火在眼眸中燃烧,也有模有样模仿程迩的语气:“你就说上头还有没有位置,多少钱我们都付得起!”
钱雪惠没想到模样清俊的两个青年竟然如此心急和暴躁,脸上愕然渐渐消褪,瞥见程迩薄薄外衫下手臂紧绷下清晰的肌肉轮廓,默默吞咽了一下口水,脸上露出为难又委屈的神情:“不是我针对你们呀,上楼的VIP位,我们是向老顾客开放,这规矩不能坏呀,不然我以后还怎么做生意啊?”
程迩额角暴起青筋,冷冷质问:“我们可是辉哥推荐过来的,你不信任我们,也不信任辉哥还是怎么的?”
“规矩……不能坏呀,哪天辉哥亲自来,你们……”钱雪惠显然被两人盛怒的凶狠模样吓到了,向后踉跄两步,结结巴巴,毫无逻辑地委婉组织着语言。
倒是没想到她如此恐惧的状态下,都能保留那一份警惕,程迩心下暗暗咋舌,而脸上怒意未消,喉结轻滚,唇角溢出一抹冷嗤,怒目微瞪,气急败坏道:“等我们下次让辉哥一块儿来,有你的好看!”
说罢,他就狠狠剜了钱雪惠一眼,拽着余寂时的手臂便往外走。
两人一踏出足疗店,脸上的怒意便不复存在,仅剩下眼底那深切的冰冷。
足疗店里乌烟瘴气,更显得外面的空气万般清新,呼吸间能闻到一抹湿润的水汽。
坐上车,余寂时深吸一口气,眼底溢出浓浓的悲哀,透过车窗遥遥看了眼二层,窗帘紧闭,根本看不清里面的动静。
车缓缓启动,车窗微敞。
黑发被风掀起,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光洁的额头露了出来。他眼眸里黑雾弥散,闪着细碎的光芒,一切情绪都被翩翩下垂的睫毛遮蔽住。
虽然余寂时面无表情,但程迩还是能看出他的失落。
程迩手指微微蜷了一下,眼底的无奈的情绪如同浪潮汹涌,他垂着眼帘,声音都略显得温柔:“别怕,回去跟扫黄大队商量一下,我们把这个足疗店端下来。”
“程队,如果冯云慧也做过这样的事,一定是被迫的。那些姑娘,谁不是被迫的?”他说罢,忽然觉得辛酸,掀了掀眼皮望向远处。
万千灯火落入他眼底,仿佛燃尽了的篝火,他眼眶被灼烧得发热,眼尾都泛起红晕。
红绿灯处,程迩深吸一口气,目光细细描摹着身旁少年干净利落的侧脸轮廓,语气透着一丝淡淡的愁绪:“多少人为生活所迫,你能够都拯救吗?”
余寂时微微一怔,转头看向程迩,下意识问道:“不能,但也一定尽自己所能,难道不是吗?”
“当然。”程迩笑了,修长手指轻抬,敲了敲方向盘,隔了几秒,薄唇轻启,“重要的是行动,而不是过分共情伤感,令自己也陷入低落的情绪中。”
心脏因他温柔的嗓音而剧烈跳动,像荒芜的沙漠迎来了一场滋润的雨,余寂时呼吸都微微凝滞了。
余寂时垂眸,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又出了问题。他向来心思敏感,总比别人多几分共情。
为此过分伤感,确实是无济于事的,一切发生的事情都无法挽回,更重要的是如何补救。
抵达市局后,特案组与刑侦支队派出的代表,以及扫黄大队的警员,开了一个短暂的会议,计划直接对足疗馆进行一个清扫。
目前对足疗馆已知的线索极少,仅仅知道负责人叫作钱雪惠,目前是碎尸案的一个重要犯罪嫌疑人,必须落网的角色。
足疗馆一层主要都是普通服务,用来打掩护,而二层则是卖/€€/嫖/娼的具体场所,根据小巷子周围房型户型,对二层进行猜测,大概率是长方形状,长廊两周都是小房间。
在程迩和余寂时回来后,扫黄大队立即派出侦查员,对足疗馆附近深巷路口的位置进行勘探,紧接着又靠近足疗馆附近,检查有无后门或是小门。
之后报上来的情况是,足疗馆附近呈井字形,巷口巷尾相接,路口并不复杂,只是有些位置过于狭窄,勉强能过人的宽度。而足疗馆只有一个前门,敞开面对一条主路大道,没有任何其他门。
并且根据周围户型推测,有地下通道的可能性极少,因此足疗馆大概率是一个封闭的空间,不需要多少警力,便可以一锅端。
扎身基层数十年,钟怀林对这种工作相当熟悉,直接就提出了问题:“这个钱雪惠是老板,足疗店里没有任何其他帮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