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卦当真 第75章

作者:册神不是吹 标签: 玄幻灵异

  风澈在心里默默骂了句:又是迟斯年惯出来的,有事没事喊师兄。

  他一脸淡定地走过去,目不斜视:“什么事。”

  那群弟子想往前凑凑,被他的气场震慑,只能站在原地巴巴地看着他:“师兄,家主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还不出来。”

  风澈点点头,转身拿着玉佩进了家主殿结界。

  他站在门口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传音。

  依照风瑾之前的脾气,做事之前不通传不会挨骂,顶多叮嘱几句,但如今的风瑾……

  他回忆起那双阴冷中透着凶厉的眼,对方阴晴不定,还是谨小慎微些为好。

  他还没抹亮玉佩,风瑾的身影便在回廊中出现了。

  风澈盯着他的动作出神。

  那日他情绪混乱,不曾关心细节,然而此时细细看来,对方落脚的方式,抬眸的神情,甚至提起衣摆的姿态,都与风瑾本尊一模一样,寻不出分毫错处。

  若不是那天失态,就连他这个和风瑾同父同母的亲弟,都认不出风瑾如今的变化。

  风瑾见他站着不动,轻轻咳了一声,才缓缓走过来:“今日周天运转不适,耽搁了些,”他的眼神瞟到风澈手里尚未抹亮的玉佩,笑了声:“不是说不必通传,怎么回来一趟倒是忘了。”

  风澈低着头:“那日惹恼了师傅,唯恐不守规矩再让师傅不适——”

  风瑾摆摆手:“无妨,昔日守城时,我虽为将领,与守城修士平起平坐,从不拘此礼,在风家自然也是如此。”

  风澈袖间的指头掐紧,应了一声。

  风瑾在前面慢悠悠地走着,以不慌不忙的姿态一步一步地踱。

  风澈在身后死死盯住对方动作。

  面前的风瑾实在过于完美,然而风澈脑海中还在不断回放着风瑾那日的不同,却始终未能察觉到对方的纰漏。

  若只是风瑾这些年病弱心境改变,那孩子不是实体,只是神魂分裂的产物,气息倒也可能相同……

  他如此这般想着,有些说服自己了,心里稍稍安定下来,面前的风瑾骤然停下,他跟着收敛住目光,发觉竟已经随风瑾走了一路,到了校场外围。

  风家校场聚集者众,台下弟子乱哄哄地交友攀谈,台上除了作为东家的风家家主未至,各家家主已经领着亲传站着等候了。

  风瑾刚刚出现,全场的乱作一团的氛围一静,齐齐看了过来。

  风瑾在各种怀着恶意的、好奇的、不屑的目光中微微颔首,斯斯文文地一笑,还朝着看台上面色阴沉的风澜挥了挥手。

  风澜别过脸,像是想到什么,又回头朝着风瑾挑眉笑了笑。

  站在风瑾身后把这一笑正好看得一清二楚的风澈:“……”

  倒也不必学得这么丑。

  这一笑仿了当年的风澈近三成,只不过像是小孩蹒跚学步,纵然有型也难免看上去滑稽。

  风瑾没理会风澜那一笑,往旁边撤了一步,将风澈的身形显露出来,才缓缓开口:“咳咳,今日身体不适,来得晚了些,还请各位家主、道友不要怪罪,”他扭头看向风澈:“加之徒弟让我多多走动,一路上没用风盘,也没用缩地成寸,偶尔走走倒是颇有趣味。”

  他戏谑地朝风澈一笑,熟络得仿佛他们真的是一对毫无嫌隙的师徒:“如此你可以放过我了吧,为师一路甚是劳苦,不如带我上去”

  风澈应了一声好,忽然想起迟斯年和他说过,风瑾如今身体经脉不通,不会轻易出手。因此在大型场合更不会动用灵力,通常会找人代劳。

  可是连最基础的风盘也不能施展么?倘若当真身体不适,为何还要靠步行过来

  他暗自揪紧了袖口。

  风瑾今日的刻意迟缓,倒像是为了等待迟斯年进家主殿。故意让他发现自己身体不适,经过迟斯年的问询之后,再借迟斯年的风盘直接到内场。

  然而今日来的不是迟斯年,偏偏是换了芯子的风澈,因此他没有如风瑾所愿,不经通传入殿,更没有像迟斯年一贯问询师傅身体状况,风瑾计划难以实施,暗示也未果,只能当众用话术逼风澈出手带他上去,以此避免当众施展法阵。

  风瑾顾及家族荣辱胜过自身,只能步步筹谋,强撑着避免在各家面前露怯……

  这样的心思细密,倒和当年风瑾还是边城守城将领时一般无二。

  风澈皱了皱眉,心想自己真是疯了,竟然还在怀疑风瑾的身份。

  兄长纵然为人温和,在触及忌讳之时多少也会有脾气,那日或许只是他犯了忌讳,兄长忍无可忍的爆发罢了。何况屠门之后的事情他一无所知,或许那孩子是兄长断尾求生,分裂出受损的神魂,以此作为让自身修为复原的代价……

  只是,到底是哪里不对,让他这般心神不宁地猜疑呢?

  心头的疑云莫名地笼罩,风澈心乱如麻,只能把纷纷扰扰的心思赶出去。

  待到时机合适,他再回去查一查便是了。

  他打定主意,指尖巽风法阵直接施展而出,风盘运转着,将他和风瑾二人带到了看台上。

  风澈下了风盘,回头打算扶风瑾一把,却被他微不可查地避开。

  风瑾侧着身子走下风盘,见风澈的手顿在原处,轻咳一声:“为师倒也没到需要人日日搀扶的地步。”

  风澈默默收回了手,在袖子下轻轻按了按掌心。

  身后在看台边扶墙的风澜清清嗓子:“好了,人既然到全了,大比就要开始了。”

  他丝毫没有把看台中央位置留给风瑾的意图,只似笑非笑地看着风瑾。

  风瑾温和的目光回应他的视线,然后笑道:“你怎么不说明今年的规则,不是自己决定好了么?”

  此言一出,全场肃穆,风澜含着笑意的目光转为冷肃,各家家主面面相觑半天,没人出来打圆场。

  风瑾也不在意,像是没有发现气氛到了冰点,只是淡淡地笑。

  二人僵持许久,风澜才缓缓吐出几个字来:“家主谬赞,风澜岂敢亲自决断。”

  他一句话说完,索性转身不再看风瑾,朝着各家家主致意:“便是各家推选两位内门,两位外门,将写有名字的字条投入箱中,抽签决定对手。”

  一言毕,他面露自嘲之色:“真是不妙,我风家如今子弟年龄颇小,大多都是下一辈的,不像三家那般修为卓越,若是哪家抽到风家弟子,烦请手下留情。”

  楚凌和夏鸿鹏点头称是,姜疏怀却抬眼看向风澜:“风道友谦虚,去年我门少主边城守城,遇见一位风氏的少年,十七岁骨龄便有高阶阵图的修为,方才我看了看台下,未曾见到那少年的身影。”

  他的目光落在风澜身上,复而移向风瑾,最后落在风澈腰间亲传弟子身份的玉佩上:“也不知那位少年是否为内门,犬子虽不才,但也斗胆想要与之切磋。”

  风澜神色一顿,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风澈,心思千回百转间,隐隐有些猜测:“在下实在不知那少年是谁,更不知师出何门,只不过掌门首徒较之那少年自然要强上数倍,不如令郎与迟师侄切磋”

  风澈被他目光一扫,顿时觉得不妙,听了风澜所说,立刻了然。

  对方没憋好屁,什么话题都能拐到他身上。

  风家奇门法阵不好修习,非风家血脉几乎不可能修习成功,平白无故多出一个天骄,只能是风家人,总共可以怀疑的风家人就那么几个,风澜肯定要怀疑到迟斯年头上。

  风澜至今并未全然信任他,何况迟斯年资质平平,却成了家主记名弟子,风澜自然会对他是否藏拙心生疑虑。

  当初留下的隐患,算账算到了如今假扮身份的身上,风澈都想拍手称快——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风澜的传音不出预料地在脑海里响起:“贤侄,若我不知千人千面无法遮盖骨龄,真就信了你就是那个少年天骄了。”

  风澈装作讶异地抬眸看了他一眼,低声传音道:“首席谬赞,在下资质愚钝,何来天骄一说。”

  风澜不再多言,转头去和姜疏怀寒暄,风澈传音完毕,刚抬起头打算看看他已经内定的对手,发现姜启此刻也在看着他,目光沉沉。

  他心道这精神不好的人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然后瞟了几眼干脆不看了,开始研究等下如何输可以给风瑾留几分面子。

  *

  姜启自从听到要和姜临的新相好比试的噩耗后,脑子开始浑浑噩噩,身边人的对话在他耳边乱糟糟地响,他索性自顾自地陷入沉思。

  他该输还是该赢?这是个问题。

  输了亲爹不会放过他,赢了姜临……

  他只觉得昨天颈间利刃割破皮肤的感觉又回来了。

  那个疯子是真的会杀了他。

  【作者有话说】

  姜启:To be or not to be,that's a question.(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

  猜猜姜启赢还是输~

第77章 意料之外

  姜疏怀抬起左手在身侧一摆,眼神朝姜启轻轻瞥去,指尖状似随意地动了动:“也对,家主培养出的弟子,自然代表了家主本人的实力,能与之比试实乃犬子之幸。”

  姜启会意,压下腰间的剑柄,朝风澈行礼:“不知迟道友可否赏光?”

  风澈原以为姜疏怀只是意外想起风临这个人,但从此刻对方表现出的态度来看,倒像是和风澜已经谋划好了。

  至于他,自然也是风澜计划中的一环。

  他们今天演的这一出戏,不光要试探迟斯年的最终态度,更是为了让风瑾失态。

  风澈向前一步,两指合拢,垂眸回礼:“还请赐教。”

  姜启回过神来,点点头,从看台上翻身而下,整个人垂直下落,直到靠近擂台时握住腰间剑柄,一道漆黑的暗芒划开弧线,而他本人身躯倒转,已经踩在了剑身上。

  他借着俯冲的惯性,绕了擂台半圈才止住御剑速度,然后他一脚落地,一脚踢起剑身,通体漆黑的灵剑稳稳落在了他的手中。

  摸到自己的本命灵剑,姜启心神安定下来,忘了刚刚的还被吓个半死的状态,不自觉地带上了平时的心境,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声自己动作实在潇洒利落。

  他翻腕将剑身背在身后,另一只手不经意地撩了撩面前飞扬的发丝,闭眼期待四周女修的尖叫。

  一片寂静之中,他忽然意识到这并非姜家,没人懂他这一套的分量。

  他心底暗暗恼怒,扫视一圈,对上人群中某个不起眼的人的眼神时,浑身一僵。

  姜启立即收了一身招摇的气焰,规规矩矩地站在原地,等着风澈下看台。

  看台上。

  风澈微微侧眸,瞥了一眼风瑾。

  风瑾目不斜视,仿佛真的认为等下的只是普普通通的弟子切磋,并非关于家主的个人荣辱,甚至半点眼神没有分给风澈,只是和姜疏怀互相寒暄。

  风澈没收到风瑾的眼神致意,一时不懂对方所思所想,这时风澜的一道传音反而在他脑海里响了起来:

  “记得我说的。”

  早些年风澈和风澜还年少之时,风澜就一副事事操心的模样,一句话也要反复叮嘱个几遍,生怕风澈记不住,没想到几百年过去了,对着小辈也是这样。

  只不过,当年风澜语气关心,话中满是叮咛嘱托,如今语气冰冷,只剩下了威逼利诱。

  他心底难免萌生出物是人非世事难料的悲凉,冷淡地把一句“自然不会忘”回了过去,就翻身跃下了看台。

  这几日演的辛苦,如今他更不想再拖沓下去,只想尽快把这段属于迟斯年的戏份过了。

  他脚下风盘调转,刚刚着地,甚至衣袖都没有理顺过来,便朝着姜启抱拳:“可以开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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