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饲养日记 第147章

　　纠结了片刻之后，温瑟终究是抵抗不了好奇心，他往草原深处走去，想要找到兰斯的潜意识。

　　恋爱之中的人都有些患得患失，哪怕是非人类也一样。

　　就是因为自己是非人类，所以温瑟越发想要知道，在兰斯眼里，他究竟是怎样看待自己的。

　　然而，在草原上翻过一座小山丘之后，温瑟站在小山丘上，看着下面，他抿紧了唇，神色莫名。

　　四周的小山丘形成了一个低谷，低谷中央并没有小草，而是一片纯白。

　　低谷的最中心处，侧睡着一尾白色的人鱼。

　　毫无疑问，这就是兰斯。

　　此处是梦境的核心。

　　而让温瑟皱眉的原因，并不是来自兰斯，而是来自兰斯身上的一团黑色的“污泥”。

　　这团“污泥”是外来物，毫无疑问。

　　它黏着在兰斯的身上，试图污染，并且时不时会凝聚成一个诡异的人形。

　　温瑟看着这团“污泥”，片刻后，他的表情有些困惑。

　　他直觉，他熟悉这团“污泥”。

　　带着这股疑惑，温瑟并没有选择立刻杀死这团“污泥”，而是缓缓地从山丘上走下，来到了兰斯身边。

　　在距离兰斯还有几米远的地方，温瑟停下了脚步，审视着面前的这团“污泥”。

　　“啊……”

　　“污泥”抬起头，它翻滚着，凝聚出一个人形，“看”向温瑟，发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单音。

　　“你是什么东西？”

　　温瑟问，暂时忍住了直接毁掉面前“污泥”的冲动。

　　他直觉，面前的“污泥”并没有伤害兰斯。

　　听到温瑟的问题，“颤抖”起来。

　　它在笑。

　　身上乌黑的泥水翻滚，蔓延到兰斯鱼尾上的黑色粘液逐渐收回，在一片粘稠的翻滚声中，它终于给自己捏了一张脸——

　　一张与温瑟几乎是一摸一样的脸。

　　“我叫维尔。”

　　那团“污泥”开口，他的声音也基本上就是温瑟的复刻，他用基本上温瑟绝不会用到的表情，对温瑟说，

　　“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温瑟看着面前的维尔，用着张扬且放肆的语气说着这些话，内心感受到了一丝微妙。

　　他沉默不语，继续用审视的视线打量面前的维尔。

　　“看样子，你知道我是谁了。”

　　维尔保持着微笑。

　　他的唇十分红，笑起来的弧度弯曲到放肆，配上他那张几乎可以说是完美的脸，更显得他整个人鬼魅。

　　“你是我的一部分。”

　　温瑟淡淡开口，

　　“但你的思想不受我控制。”

　　说完这句话之后，一股无形的威压顿时朝维尔碾压过去。

　　在那一刻，维尔立刻察觉到自己蔓延出去的精神触手被烧掉了不少。

　　这就是本体的威力吗……

　　维尔的瞳孔骤缩，立刻收起了自己试探的精神触角。

　　他很明白，如果自己不干点什么的话，怕是要被温瑟直接碾碎。

　　“你喜欢兰斯。”

　　顶着巨大的压力，维尔勉强开口道，

　　“我是你最为情绪化的一部分，我知道你内心真实的想法……这就是我诞生的意义。”

　　漫天的威压忽然一窒，温瑟垂下眼眸，暂时避开了与维尔的对视。

　　这种松懈让维尔得以喘息，他低声笑了几下：

　　“看样子，你知道了。”

　　渐渐的，温瑟脚下的影子开始扭曲，影子逐渐往维尔那边延伸过去，最后融入维尔的身体里面。

　　维尔的身躯凝实了很多，他接着说道：

　　“你其实没必要在乎别人怎么想，你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不是吗？”

　　他以温瑟负面情绪为源而生长，十分清楚温瑟内心最为阴暗的想法：

　　“我搞不懂你为什么要为了兰斯而压抑自己的本性……你其实早就想这么做了，不是吗？”

　　把兰斯囚禁起来，囚禁在深海，让兰斯的世界里面只剩下他。

　　维尔知道，最开始的时候，温瑟的确是这样想的。

　　他甚至想到过，在那个狭小的珊瑚骨里面，一直看着兰斯到死亡，一直看到兰斯这尾漂亮的白色小鱼汤在海沙上再也不动弹，腐烂，最后跟大海融为一体。

　　这样做有什么不好？

　　反正兰斯也是靠着温瑟的细胞，才能蜕变成为白色人鱼。

　　温瑟既然能赋予兰斯生，自然也可以让他死。

　　而且，这样做的话，后面就没有那么多麻烦的事情了。

　　最妙的是，全世界只有温瑟才知道，曾经有那么漂亮的一个生灵，来到过这个世界上。

　　在无数个深夜里面，温瑟曾经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他一直都没有实施。

　　这种阴暗的想法一直被温瑟压在心底，最后化为一滩沼泽，不见天日。

　　而维尔的存在，就是把这个沼泽，终于毫不留情地在温瑟面前展示，并且把温瑟给拖了下去。

　　“不愿意吗？”

　　维尔看见温瑟还是在抗拒他，他冲着温瑟歪歪头，说，

　　“可是你的内心并没有完全拒绝我……我了解你，温瑟，我比谁都了解你。”

　　维尔温柔地摸了摸兰斯的头发，就像是温瑟经常做的那样，他继续说：

　　“如果你不喜欢这种做法的话，我们可以温柔一点……我们可以操控兰斯啊，把他变成我们亲爱的人偶。”

　　一个任由他们提线操纵的人偶。

　　漂亮，温顺，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听到“人偶”二字，温瑟垂在身侧的一只手的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

　　“兰斯真的很让人伤脑筋。”

　　维尔继续说，

　　“他总是在我们睡着的时候去招惹不该招惹的东西，不是吗？”

　　温瑟忍不住顺着维尔的话继续往下想——

　　的确，先是各种各样的海怪，再是人类。

　　如果有一次，他沉睡的时间久一点，那兰斯会不会爱上另外一人？

　　人类的感情充沛，这也意味着他们在荷尔蒙的促使下，在结束上一段感情之后，便去寻找另一个适合的伴侣。

　　这一点让温瑟无法接受。

　　他想，他才是兰斯的造物主，身为他的造物，兰斯怎么能对其他的东西动心？

　　“对的，这一点就足够了。”

　　维尔对着温瑟露出一个笑容，一个讥讽的笑容。

　　他脚下的黑暗开始扩散，一直延伸到温瑟那边，直到把温瑟的双脚给吞噬。

　　温瑟脚下是一片黑色的“沼泽”。

　　他正在被自己阴暗的负面情绪，一点点吞噬。

　　哪怕是温瑟这样的超越这个空间的生物又如何，在面对自己阴暗面的时候，依旧是溃不成军。

　　他的思维开始凝滞，各种阴暗的想法在心底如同野草一般，疯狂生长，把那些记忆和情感全部吞噬，好不容易充实的内心，再次变成一片空洞。

　　这么多年了……

　　只要一想到，自己唯一满意的造物可能离开自己，温瑟就忍不住伸手捂住自己的心脏。

　　丧失与兰斯之间独一无二的联系，比直面死亡更加令人难受。

　　“嘶嘶嘶嘶——”

　　黑暗情绪延伸出脚下的沼泽，它们开始分出一条条的丝缕和触手，开始往温瑟身上蔓延。

　　维尔见到这一幕，唇角不断翘起：

　　“我懂你的，毕竟我就是你。他会是我们两个的人偶。”

　　一个温顺且让人赏心悦目的玩偶。

　　哪怕只是精神，如果维尔在这里和温瑟融合成功的话，那他完全可以以主人格的方式，占领温瑟的身体，然后去实施自己的计划。

　　维尔相信，没有人可以抵抗自己内心的黑暗欲/望。

　　尤其是温瑟，他清醒的时间太久了，何不放纵一下自己呢？

　　就在黑暗情绪要直接吞噬掉温瑟的时候，维尔突然被一尾巴抽了个晕头转向——

　　“人偶你个头啊。”

　　兰斯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挣脱维尔的束缚，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