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出天外 第42章

作者:焦糖布丁 标签: BL同人

  郑和又恢复了温和有礼的模样:“不说这个贼人了,我自道衍师傅处知晓城主棋艺不俗,上次错过,这次城主总该答应与郑某人手谈一局了罢。”说罢,已经让人摆出一副昆仑黄玉的棋盘来。

  叶孤城挑眉看向对方:“也有此意。”

  这便是将之前对方对自己无礼之事揭过的意思了。

  “请。”郑和邀请叶孤城入座,英俊而轮廓分明的脸上有了深深的笑意。

  ……

  下棋当然是借口,郑和虽是中官,却是燕王府精心栽培的人才,又虽燕王起事靖难,立下大功,也是领兵之才。在棋艺上,他全靠兵法左突又围,但与叶孤城比起来,自是不如的。

  不过三局,郑和便苦笑着弃了子:“城主每次都只胜三子,实在是……”

  叶孤城慢慢将手中棋子纳入盒中,道:“郑大人用兵有险中求胜之意,倒是难得。”

  郑和听了大笑道:“城主谬赞。”

  黄脸内侍适时上前道:“大人,渤泥王子求见正使,已经在外面等着。”

  叶孤城起身:“时间不早,叶某也该回去。”

  郑和颔首道:“今日也算尽兴。”说罢起身,与叶孤城一道往议事堂外走去,竟有亲自相送的意思。

  上到甲板,时进申时,海上阳光已不似午时那般炫目。

  郑和同叶孤城沿着甲板一路往后舱走去,随口询问对方住处是否舒适,侍候的人是否妥当。

  叶孤城随口应了,他知道郑和之意并非真的想问他是否安妥,而是专程做了与他交好的样子给甲板上的官兵看的。

  果然,临近后舱,郑和对他道:“城主棋艺不俗,郑某人下次便不自讨没趣,但我哪里还有些好茶是皇上所赐,下回请城主品鉴。”

  叶孤城淡淡道了一声:“好,郑大人留步。”说罢颔首,才转身步入船舱。

  郑和回到议事堂,那黄脸太监上前问道:“大人,叶城主似乎有激怒大人,与陈祖义一战的意图。”

  郑和笑了笑:“景弘,你很敏锐。叶孤城确有此意。”

  “那……”

  “但他说得并没有错,王不见王。南海之上,既然有了大明的宝船舰队,就不该再有陈祖义的船队。”郑和低头点一点旧港的位置,“更何况据本使了解,陈祖义心狠手黑、目无天朝,四处败坏华人名声,他若是躲着宝船走也便罢了,但他会过琉球,我们之间,必有一战……叶孤城说得很明白,整个南海西洋诸国,都在等着,看我郑和是不是一个没有血性之人!”

  既如此,宝船首航,以震慑南海诸国,总该有人来祭旗。

  叶孤城回到船舱,解开外披抛给白衣侍从,又净过手才走向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正往一炉隔水加热的药中扔入几片蜂蜡,也不知在做什么药膏,满屋子甜蜜清雅的香味。

  窗边还站着那只白腹灰背、嫩黄爪子的鸥鸟,面前一只小碗,里面装着些许谷物粟米。那鸟儿胆子忒大,见了生人靠近也不跑,一边啄食小碗里的粟米,一面歪头打量叶孤城。

  叶孤城在西门吹雪身侧的位置坐下,开口道:“郑和应该下定决心,此处航程中,若遇陈祖义,便与他一战。此事若能了结,我……我们便能回中原。”

  西门吹雪抬眼看向对方:“可要相助?”

  “自然,”叶孤城目中带出笑意:“若有需要,我当开口。”

  含霜履雪的容颜绽出丝丝暖融的笑,漆黑的头发和漆黑的眼,极峻的面容因为气势太盛往往让人不敢直视。叶孤城却知这人,两次入世出世,从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变成了凡人,又从凡人抛弃了一切再出世成神……这一次,他已经再一次准备好拿起入世之剑。

  “方才的笛声,是你即兴而为?”

  “是。”

  “可愿再吹一曲?”

  “你想听?”

  叶孤城眼中闪过笑意:“古有桓伊三弄,今有西门听海。愿效江左谢安,听君一曲,无他,一往而情深也。”

  西门吹雪看对方浅色的瞳仁里荡漾着的碧海波涛,里面终于清晰得映出了自己的影子。他心中一动,伸手扣住对方掌心慢慢摩挲了几下,倾身靠近。

  叶孤城少有在日间与他这般亲近,上一次还是定情那日。他一时出神,便觉温凉的呼吸已在面上,唇上也被压住了。

  这是白日……叶孤城的犹豫只有一瞬,他便垂下了眼帘,伸手揽在对方腰背之上,接纳了这个亲近的动作,再慢慢加深。

  *****

  历史课堂敲黑板,此处出现两个典故:

  1、“桓伊三弄:在晋朝时期,桓伊他十分的善长吹笛,并有一支柯亭笛,尽一时之妙,无人能及。王徽之与桓伊虽然素不相识,但早就神往于桓伊的吹笛技巧,命人去请求桓伊:“听说您的笛子吹的非常好,能否为我吹奏一曲。”桓伊身为堂堂大将军,但对王氏父子在艺术上的成就,也是心仪已久。于是下车踞胡床,吹起《三弄》曲。桓伊吹笛之时,王徽之及官船上的人,或坐或立,鸦雀无声,都在静静地聆听笛声,完全沉浸在音乐艺术的境界之中。桓伊吹罢,扬长而去,宾主之间,始终不曾说过半句话。见《晋书.桓伊传》

  2、宰相谢安曾经被皇帝猜忌,是桓伊冒死吹笛弹奏,用《怨歌行》进谏孝武帝,打消了皇帝对谢安的杀心,辛弃疾在《念奴娇·我来吊古》下片中“却忆安石风流,东山岁晚,泪落哀筝曲”数句,写的正是这个故事。。当时的宰相谢安也十分喜爱音乐,两人见面时也经常谈论音乐。谢安见桓伊对音乐造诣很深,喜欢音乐到了如此地步,便说:“桓子野对音乐可谓一往有深情!”,于是后世就有了成语一往情深。

  所以,城主用典故表白了…

第64章 64

  西门吹雪终于习惯了海上行船的生活,不会在遇到风浪颠簸之际头脑闷痛。

  大船离开占城,一路航行又路过了真腊、苏门答腊、古里、满剌加以及阿鲁,有了占城的经验,事情变得越发顺遂起来。

  大船每到一处,郑和便遣使者与携带货物的商旅上陆结交当地官吏主事,再由他自己下船,亲自颁发永乐皇帝的朝贡贸易诏书。大多数方国虽有观望的打算,但也会流露出愿意朝觐纳贡的意图。对方识趣,郑和便会命人赏下大明的瓷器、茶叶与绸缎。大船在海上航行了数月,一路行来,算得上主客尽欢。

  按照海图与过洋牵星术的推算,船队明日便会到达满者伯夷,并且会在这里停靠十数日,让众人补给、贸易以及修整。能踏上坚实土地的期盼,让天天看海看到腻烦的官兵们都很兴奋。

  叶孤城并不喜欢出门,西门吹雪习惯海上颠簸之后,二人恢复了练习剑术的习惯。

  方寸之间,原本并非施展剑术的场合,但二人对剑的领悟早已超越决战紫禁之巅的境界。天地辽阔,方寸之间,有剑无剑,又有何区别?

  唯一不同之处,是在狭窄的房间内,往来过招,挑、抹、点、圈、刺,都需要更为极致的目力与敏捷,以及对对方用剑习惯惊人的熟悉。

  叶孤城净了发,微湿的长发披在肩后润湿了长衫,他索性仰靠在床边迎枕上看《海中二十八宿国分》,头发垂在迎枕另一侧。

  西门吹雪沐浴完毕,进屋时便见他又是一副等发干等到昏昏欲睡的模样。那年他伤过心脉,之后劳累奔波不曾好好养伤,毒也一直在虚耗他的内力,终究是……有些妨碍。

  想着这些,他便有些控制不住心绪,垂目走过去,拿起一边放置的棉布,替他细细擦去稍的水汽。

  叶孤城昏昏欲睡,没有拒绝这样安静的亲近,闭着眼睛将书抛在一边,手指勾住对方一缕潮湿的头发,在手指间缠绕卷结。

  西门吹雪忽然便想到了离开泉州的那个晚上,在海边破败的木屋中,这人以为他穴道被制,在他耳边低低絮语,倚坐整晚。他那时,是真抱着再不相见的打算。

  那一晚,若非想弄清楚这人到底在想什么,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要对他出手。

  西门吹雪垂目,将手中润湿的布巾抛在一旁。

  叶孤城动了动,似乎打算往床内挪让出位置,西门吹雪制止了他的动作,手指顺着这人肩颈的穴道轻轻按压,安抚似的,慢慢往下而去

  习武之人对穴道的掌握本就比旁人更精准,几次推拿,叶孤城几乎要睡着了,便在这时,忽然肋下三处大穴一麻,整个人都失却了力道。

  他睁开眼,眼中还有似睡未睡的湿意,惊讶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西门吹雪勾开他交领白茧丝绵长袍,以拇指指腹慢慢在那轮廓清晰的肌理上暧昧地摩挲:“那日,你点了我的穴道。”

  这事怎能翻旧账?

  叶孤城用眼神传达了这个意思。

  西门吹雪将扯开的腰带抛在床榻边的足踏上,俯身在他耳边说:“来而不往,非礼也。”

  叶孤城竟然不知这句话能这般用,他解穴的功夫比不上对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掩上帐幔。

  桌上的灯还亮着,能让彼此在对视时看清对方眼底的自己的模样。

  帐内有人呼吸重了一瞬,有一些本能始终是不能被压抑的。

  叶孤城的眼神恍惚起来,眼尾浮出浅浅的红痕,额间染上湿意,肢体交缠的亲近陌生而让人眷恋,这是他刚刚才习惯的热度。他的长发凌乱地散在床褥之间,受伤后内力没有恢复,冲不开穴道。

  这一刻,他是全然任人施为的狼狈模样。

  西门吹雪垂下眼帘,遮挡了已经有些泛红的眼珠。

  帐内散出一抹清雅香甜的味道,似在哪里闻过,凉腻的甜香随着那手指动作变得更为浓郁。

  叶孤城震惊地睁开了眼。

  西门吹雪正将一小罐什么东西抛在一旁,见对方面露震惊之色,便解释道:“上回弄伤了你,这次不会了。”

  ……叶孤城终于想起了这味道。

  难道是这人在从占城离开之后,在自己面前炼制的便是这个东西?

  懊恼和惊讶的情绪在胸中反复交叠,他以为对方在做什么正经的药膏,没想到……还没能从西门吹雪这样的人竟然会做这种东西的思绪中脱身,便觉对方一双滚烫的铁掌握住了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拖了过去。

  一阵海风吹熄了烛火,窗外下去大雨,黑暗将记忆带回来海边的木屋。

  有人再也抑制不住,从喉咙深处溢出断续破碎的呻吟。醇冽的声线变得暗哑,隐忍而坚涩的低吟化作烧断最后一线理智的火种。素来冷静克制的矜持的两个人,都在这一刻被对方逼到退无可退的崩溃边缘。

  雷声暗滚,风雨正苍。

  一宵不得休。

  叶孤城天色微明时方才被允许睡下,他甚至不大记得后来是怎么清理的。

  今日船舶靠岸,照例是等待先遣使者上岸传话,再等对方摆开迎接的仪仗,恭迎大明正使上岸宣读皇帝诏书。这个过程中,除了大船正副使与官兵严阵以待外,其余的人都被勒令不得私自出舱。

  叶孤城清晨醒过一次,身边的人仍睡着,帐幔遮挡了大半晨光,床内是令人舒心的冷梅降真香的味道。他方动了动,腰下一酸,只觉闷闷的钝痛袭来,呼吸重了些许。

  一只手按在他腰上,止住了他的动作。素来冷冽寡情的声音也带着一线明显的暗哑和舒爽,从枕畔传来:“别动,可是要水?”

  “是有些渴……”叶孤城躺回去,闭真眼睛调息片刻,发现这次的确并未如上回一般重伤,眼下这些许扯痛和肌肉钝痛的程度,尚在能够忍受的范畴。

  西门吹雪从床边拿来一只盛了清水的缠丝纹玛瑙海棠杯,将人扶起。叶孤城接过杯子,慢慢饮了,才问:“眼下是什么时辰?”

  西门吹雪看过刻漏的时辰:“卯时三刻不到,今日无事,再歇一歇。”

  叶孤城面色已经缓和许多,躺回去闭目道:“也好,午时之前,理应无事。”

  西门吹雪知道这人刚缓过一口气,又在琢磨如何安置白云城旧人。他不愿他此刻费神,便也跟着上了床,伸手掰过这人肩膀,顺着对方腰脊的几处穴道慢慢揉按,抚慰他消耗的体力。

  精准的穴位按摩令人放松,叶孤城很快在这样耐心的安抚下昏昏欲睡,另个人的气息拂在自己面上,明明如此之近,却让他再也提不起防备。

  叶孤城睁看眼,细细看了对方墨色的眉,似两柄成双的剑斜斜飞入鬓间,眉下一双黑檀似的眼,如深不见底的海底旋涡,一旦有人被吸引了靠近,便再也挪不开视线,也挣脱不掉。

  “怎么?”西门吹雪见这人一双浅色的眸子凝在自己面上,许久也不挪开,忍不住问道。

  叶孤城微微勾起嘴角:“在想万梅山庄的花,还不曾见过。”

  两人隔得太近,近到这个角度,西门吹雪能将对方从喉颈到胸腹的斑斑红痕一览无余,他的目光沉了沉,慢慢说:“总会见到的。”

  “是。”叶孤城伸手搭在对方颈后,微微用力,让二人额头抵在一处,闭上了眼。

  半梦半醒间,仿佛看见梅林之下,疏影横斜,两个雪衣人,身若长剑。

  梅花落影飞神剑, 碧海潮生按玉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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