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疼百宠 第15章

作者:正襟危坐的炕 标签: BL同人

  “哎呀。”魏无羡捂着额头,装作受力太大的模样,坐在床边的动作直接往后一躺翻倒在床上。

  江厌离紧张地凑上去,“阿羡,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魏无羡躺在被褥上,收了想不透的心思,只笑嘻嘻地道:“痛倒是不痛,就是饿了,又想吃师姐做的酸菜鱼了。”

  江厌离道:“怎么突然想吃酸菜鱼了?”

  魏无羡眨了眨眼,撑着脑袋一通夸,道:“师姐这些日子大鱼大肉都要把我养胖了,每日都给我加餐,还都是我爱吃的。”

  这入了琅邪的半个月来,战事吃紧,近乎日日都在打仗。琅邪本身就是山多水多,地势奇险,温氏更是在此地有诸多储备军,极度熟悉当地的地形,这仗一旦打起来,即使魏无羡一人可操纵众鬼御敌,又有多名高阶修士,还是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主军帐好几夜都因为谋划战役路线而彻夜亮着烛光,魏无羡在一旁听着,又累又疲,中间还靠着柱子睡过去了好几次。

  所有人的眼底仿佛都压着一层血丝,江澄脾气暴躁度上了好几层,向来打理得干干净净的金子轩也因忙到灰头土脸,无空去打理自己的仪容。

  江厌离这些日子一直在后方忙活修士们的伙食,许是因为本性温柔随和,与人相处融洽,比魏无羡料想中要更快适应琅邪的气氛。她每日尽其所能地用所剩不多的食材给两位弟弟做点汤,以防他俩吃不好。

  魏无羡前几日更是惊喜地发现师姐还心疼他在船上受伤那次没有调理好,偷偷给他多备两份喜欢吃的菜。什么酸菜鱼水煮肉片麻婆都是他当时入港的时候随口说的,没想到江厌离真的做给他吃了。倒是江厌离在后厨挺忙,魏无羡每次回屋的时候,只见其菜,不见其人。

  要知道在这物资资源匮乏的地方,食材都是按量分配好的,军帐又是远离市镇,去一趟集市采购额外的食材,免不了就是一番折腾。考虑到江厌离那身娇体弱的样子,魏无羡思考着这次便要跟江厌离说买菜让自己去好了。

  谁知江厌离听到他的话,伸手将小盅拢入竹篮的动作都顿住了,像是有些奇怪。

  “我并未做过其他的菜送来。”

  魏无羡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奇道:“不是师姐?我也就在入港的时候跟你说过——”

  像是终于反应过来,魏无羡微微瞪大了眼。

  一瞬间,从脊椎到指尖,全然僵硬住了,骨髓冻得如同入了冬的河。

  江厌离思索道:“后厨的菜量都是分配好的,若你下次想吃我,我也可以……哎!阿羡!你去哪?”她提着裙跟在猛得站起来冲出去的魏无羡身后,扶着帐门,以为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高声道:“阿羡,怎么了?”

  “之后再说!”魏无羡转头道:“师姐我有急事!”

  谁知刚未走出两步,便撞见了满脸淤青未褪的金子轩。

  对方像是也没反应来他怎么突然从帐里出来,霎时愣住了,一下子僵在了原地,待抬眼对上不远处的江厌离,更是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摆。

  魏无羡一见到他,火气蹭得往上冒,“你来做什么?!”

  金子轩:“什么做什么?又不是来找你的!”

  魏无羡伸手要揪他的领子,“你又要对我师姐做什么?”

  金子轩侧身避开了他的手,冷声道:“少贴脸了!我恰巧路过而已。”

  魏无羡皱眉冷笑,“不知金公子顺了何路,能顺到这里来。”金家的帐子和这边隔了很远一段距离,言下之意顺也顺不到这里来。

  金子轩被他点破了心思,恼羞成怒地在袖子里胡乱扒拉了两下,攥到一封信便顺手抽了出来,找借口道:“我方才恰巧碰到含光君,将泽芜君从姑苏送来的召回消息告知于他罢了!谁知刚走到这里便撞见你。”

  魏无羡听到了他话里的几个词,连生气都顾不上了,急道:“召回?什么召回?”

  金子轩见他脸都要白了,皱眉微微退开了两步道:“虽不是急事,但姑苏那边人手略有短缺,琅邪这段时间战事也已经稳定了些,泽芜君便准备召含光君回去。”他顿了顿,余光若无其事地瞥了一眼江厌离,心不在焉地道:“……方才见含光君出了营,应是准备即刻启程了。”

  魏无羡瞬间心里凉了半截。

  他转头看了眼江厌离,虽像是还在顾虑着什么,却也片刻都不能等了,便恶狠狠地警告金子轩:“你要是敢动我师姐,就等死吧!”

  金子轩皱起了眉头,却也无心反驳他。

  待魏无羡火急火燎地翻身上马冲出了根据地的军营门,惊得门口的守卫连连往两旁躲开冲撞,嘈杂的声响混着马蹄声,魏无羡连声喝着“让开”,顷刻间便已经消失在了纷飞的黄土烟气中。金子轩抬眼看向了魏无羡的帐篷门,那抹淡紫色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他沉默地在原地站了片刻,攥住信的指节用力到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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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不是急事,但姑苏那边人手略有短缺,琅邪这段时间战事也已经稳定了些,泽芜君便准备召含光君回去。”】

  【“……方才见含光君出了营,应是准备即刻启程了。”】

  魏无羡挥着马鞭的手几乎快要将其上的纹路嵌入了掌心。

  姑苏离这里距离虽是不远,但蓝忘机可以御剑,而自己没有灵力去御剑,一来二去就落下了一段距离,且出琅邪需要经过罗刹海,魏无羡只能从水路走,怕是稍微晚个一分一刻,都赶不及。

  魏无羡两眼充血,大脑介乎于昏沉与清醒之间,脑内仿佛有一团火在灼伤,心口却冰得厉害。

  此次来琅邪,蓝忘机本不是安排人员里的,却主动请缨陪江家前来支援,稍微细想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魏无羡不是不知道他对自己有多好,却因为他对自己太好了,反而更加瑟缩退却。

  说什么在意蓝忘机过去的那个旧爱,其实不过是刻意在心里下了一道锁,因为畏惧无法完整地回应对方的好,而将自己限得死死的,好止住自己无法抑制的欢喜与雀跃。

  世人都道他最为高傲,眼高于顶不将他人看在眼里,各种曲直自然不可对外人道。但即使没有解释,蓝湛他却始终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从没有对自己失望过,也没有觉得自己变过。

  ——战乱时人命多贱,下次也不知是何时能见,若是中间出了什么意外,真的会后悔一辈子。

  【“那就去说吧,不要等到来不及了,才让他知道,你有多喜欢他。”】

  烟尘随着疾驰的风掠过脸侧,刮得人脸侧生疼,方才打架蹭到的细小伤口好像都要裂开了。但魏无羡却宛如没有痛觉一般,唇瓣紧抿,拧住的眉心上覆着一层汗。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将滚烫的气息从脏腑间挤出,灼得唇瓣都因紧张而微微颤抖。

  一定要来得及。

  一定——

  他还有话没有对蓝湛说。

  “让一让,借过!”魏无羡翻身跳下了马,从拥挤的人潮中钻过。大抵是正处于花朝节期间,琅邪的当地人都挤在了街上,参拜花神逛灯会乐此不疲,此刻天还未暗,但空中满是阴沉沉的云,像是很快就要下雨了。

  花是最不经潮的,枝头上的浅黄杏花被越来越大的风吹得扑簌簌落了人一头一身,满街的小摊铺子都在匆匆忙忙地赶在下雨前做完最后一波生意,收摊走人。

  码头在琅邪的城门那头,魏无羡急得快要将下唇咬出血来,可惜半点没有用,眼前眼见着越来越挤,他只能费劲地拨开一波又一波的人群,身旁被挤开的人连声斥道:“挤什么挤没长眼睛吗?!”

  魏无羡连声抱歉,额间的汗顺着下颚往下滴,衣衫汗湿地沾在身上,衬着阴湿的天气,更是显得难受异常。

  但他却也无暇顾及,心里忐忑不安,视线在人群中粗略地查看着,心底有个声音暗暗希望蓝忘机还没有到码头,最好买点什么东西拖住了步伐。

  总之一定要等到他来!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直到到了码头,也并未从满街花香中嗅到那丝熟悉的檀香味,也并未从明艳的色泽中翻找出那一抹雅致的白色。

  “老人家!还有船出海吗?!”魏无羡看着匆忙收船帷的船工,急声道:“多少钱都行!”

  老年船工抬头见一明俊公子哥形色匆匆又狼狈不堪的模样,心道怕不是哪家的富贵少爷和家里闹了矛盾想要出海,手下动作也未停,“明日再来吧,我们都要撤船了。”

  魏无羡从钱袋里掏钱,“多少钱都行!随便什么船!”

  船工掀起眼无奈道:“天眼见着要下雨了,不作美也没用,罗刹海到时候起了风暴,谁也不敢借你船的。琅邪再过一会儿就要封港了,公子放过我们吧,万一出了人命我们可担不起。”

  昏暗的天色仿佛在尽头处和海连成了一整片,潮湿的水汽铺天盖地地遮蔽了原先还有些光的码头,映得人脸上都多了几分晦暗。

  魏无羡攥着陈情,骨节嘎吱作响,僵硬地站在了码头。

  收工了的吆喝声像是串成了密集的鼓,在码头喧嚣地响着,从这头连到了集市的那头,伴随着船帷被风吹得呼啦呼噜作响的声音,听得人心像是落在了沸腾的锅里。

  “啪。”

  雨滴轻轻落下来的声响落至耳鼓处时,却又静得吓人。

  连绵的细雨如同银白的丝,逐渐汇聚成串,将砖色的地面点上了几丝沉沉的暗色。

  须臾,魏无羡紧绷的肩膀缓缓地松了下来,下垂的指尖苍白无力。

  黑色的下摆微动,鞋尖沾上了水珠,踏着堆聚的水滩,转身离开了。

  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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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讨厌的雨!”住在城东的陈家小妹狠狠地抹了把泪,手里的动作没有半点停顿。

  不过才十二、三岁,今日一早就被阿娘从被窝里弄醒,迷蒙着睡眼提着满满两篮子的玉兰花串和花瓣手链在街头叫卖。可惜入了花朝节的时节,家家都有花,她又没钱摆桌子,只能用粗麻布随便一摊,坐在刻着小猫小狗的街边石槛上眼巴巴地瞅着路过的行人。

  她又不是会做生意的性子,一对上人就羞怯得很,被人问价也只是磕磕巴巴地答,一整日下来没卖出去几串,想想回家要被阿娘骂了,更是哭得忍不住。

  家里本身就要穷得揭不开锅,若是连这些花串都沾了水,明日想卖都难。思及此处,大眼睛里憋着两泪,却还是忍着委屈又难过的感觉,匆忙地用衣服擦着被雨沾湿的花串,将东西塞入篮里收好,却还是越擦越脏,越擦越潮。

  “哗——”风霎时吹了起来,将玉兰花串吹散了一地,陈家小妹惊叫一声,扑上去火急火燎地将怀里塞,行人形色匆匆,直接在没有收好的花串上踩了两脚,踩得花瓣都碾入了石砖的缝里,碾出了点花汁。

  “别踩了!”她哇地一声崩溃地大哭了起来,“我怎么跟阿娘说啊——”

  雨水滴滴答答地落了满脸,将她的衣领弄得湿了一大片,头发都沾在了脸侧,稚嫩的小脸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朦胧的泪眼视线处忽地停了一双黑靴,她愣愣地顺着对方漆黑微湿的下摆往上看,直至落入了对方含笑的眼中。

  对方撑着伞,帮她遮住了被雨淋得可怜的花和瘦弱的身形。

  “多少钱?”男人低低出声道。

  陈家小妹从没看过这么好看的男子,虽是脸色苍白,但眉宇间的丰神俊朗却是让人半点无法移开视线。

  她愣了许久,直到男人俯下身与她平时,撑伞笑着重复道:“这花多少钱?”

  陈家小妹:“啊……啊?哪个?”

  男人长眉微挑,摊开修长的手掌,露出了一锭银子,“玉兰花串,我都要了。”

  陈家小妹霎时欣喜得磕巴道:“都、都要?”

  魏无羡:“嗯。”

  眼前的小丫头闻言脸上都笑开了,却在低头看了一眼怀里被踩得脏脏的花瓣时,脸又哭丧了起来,“……可是,花都烂了。”

  魏无羡从她的手心里一根一根地拈出花瓣,“没关系。”

  “琅、琅邪花朝节,将花送给喜欢的人,就可以表白心意啦。”陈家小妹局促不安地看他将花收入了掌中,手心里攥着银子,站在伞下不安地翻了翻自己的两个篮子,示意魏无羡往里看,终是鼓起勇气大胆说出了今日的第一句关于生意的话,“花值不了这么多钱,你……你再挑一点吧,当是我送你的。”

  “不……”魏无羡笑着原是想婉拒,却在闻到了篮里一丝极其熟悉的气味时,眸光一顿,伸手从里面拣出了一个物件。

  应是檀香木制作的乌木黑色小珠,磨得圆滚滚毫无粗糙毛边,质地细腻光滑,用一根细绳串着,在一堆花串手链中格外显眼。

  小丫头见他喜欢这个,抱着篮子眼巴巴地道:“喜欢就拿去吧!你给的银子够多啦!”

  “算了。”

  伞把随着低笑声落在了她的怀里,她被伞压得肩头微微一坠,待她茫然地看着珠子又被放了回去,扒拉着伞露出半张脸,从伞檐往外看时,男人已经走远了。

  那人摆了摆手,“早点回家吧,你阿娘还在等你。”

  小丫头高声道:“你也回家了吗?”

  男人笑着转头看了她一眼,上扬的嘴角微微勾出一抹浅笑,却是在朦胧的雨中看不分明,显得更为脸色苍白。

  “应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