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勒底养老团 第48章

　　埃列什基伽勒把落在肩前的长发往后一撩，尽管是在放慢了速度前行的车上，但冥府女神如履平地，她仪态优美地往前迈出一步，同时摇响了手中的铃笼。

　　清脆的声响唤醒了潜藏在地下的暗影，莱布拉的二人都拥有极好的动态视力，哪怕只有一瞬间，他们也看清了那阴影的模样，难以用语言去描述的巨兽，凝视它只会带来战栗和怖畏。

　　它长大了嘴将阻拦在他们前方的异形一口吞没，宛如小山般的阻碍物顿时消弭于无形，同时还露出了身后的场景，一些体型稍小的异形正在骚扰和试图吞没路人。

　　不用藤丸立香提醒，埃列什基伽勒脚下轻轻一点，裙摆飞扬，整个人以优雅的姿态悬浮在空中，寄宿了太阳权能的Meslamtaea分成复数萦绕在她身体周围，附着在上面的火焰时而是朝霞的玫红色，时而转变成曜日的炽金色。

　　她手一挥，来自地底的光辉收到命令依次飞了出去，命中那些家伙后，再强制被冥界的赤雷烧成灰烬。

　　由于动手的是身为死之化身的埃列什基伽勒，那些异形抵达了真正的虚无，不管是残留思念还是别的什么，都被神的双手抹消。

　　若说神迹，也不过如此。

　　金发的女神似乎感受到了来自驾驶室的视线，她微微偏头，眼帘垂下，在稍浓的睫影中泄露出残酷的金色，她的回视既无情又恐怖。

　　男人历经战斗依然能够保持冷静的大脑在此时认知到——他，正在被消亡与腐败的女神注目着，漫长而悠远的气息禁锢住他的身体，死在无慈悲地凝望着他。

　　克劳斯无法动弹，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疏忽了，自己和那个人是不同的，她在那位黑发蓝眸的少年前面表现得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深闺千金，以至于令人忘记了她原本的身份，现在展现的才是女神冷酷无情的真正面容。

　　埃列什基伽勒嘴唇嗡动了几下，声音准确无误地传入克劳斯的耳中，令他无端想起深蓝色的冰川，“明白自己的位置，别做多余的事，他不属于这个世界，我绝对不允许你们向他索求。听懂了吗，人类。”

　　话音刚落，抖落在克劳斯身上的可怖的威压消散，自后座上重新传来少年少女的欢声笑语，那的的确确也是埃列什基伽勒。

　　秘密结社的领导人不禁苦笑了下，他现在已经分不清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怪物。

　　在女神的加护下，克劳斯的车完好无损地穿过了这一片区域。

　　废墟的阴暗处，术士协会的人早就等候在那里，代号为长老的老者一见到藤丸立香和埃列什基伽勒就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他们早就观测到了昨晚城市中出现的巨大能量，虽然拥有诸多人才，但一时间他们也无法破译力量的秘密。

　　“不知道我等是否有幸能够得知您的术式，这对于我们而言非常重要。”长老一边领导他们往里走，一边问道。

　　“……抱歉。”藤丸立香抿了抿唇，对英灵召唤术式闭口不言，他对此的确所知甚少，毕竟他一直扮演的是那种往箱子里投币然后抽取奖品的角色嘛。

　　长老并不在意他的回避，任何力量都有代价，至于召唤女神是何等的奇迹，就需要何等的代价去支付。

　　他们越往下走，面前的场景就越神奇，藤丸立香好奇的打量着四周，在他们头顶时有崩坏的建筑物飘过，这里仿佛是另外一个崩坏的世界。

　　长老在一处悬崖站定，他给自己点燃了烟，低头望向绿色荧光的水面，“叫你们到这里来是因为我们侦查到了目前正在HL上展开的术式，就算它没有完成，一旦威胁到我们的结界，原本被阻止的崩落会继续蔓延开，直到布满整个世界。”

　　他的目光锁定在藤丸立香身上，“我作为术士协会HL支部代表，希望能够与你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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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降临

　　“以及在你身边的女神殿下, 我诚挚的邀请两位。”

　　长老的态度十分诚恳, 术士协会中的大部分人力都用在了维持结界上, 想要去处理异世界的门扉纯属有心无力, 因此他们需要帮助。

　　美索不达米亚的地母神应该可以说是最理想的战力了，基于这点他向藤丸立香提出了结盟的请求。

　　与此同时，藤丸立香能感觉到埃列什基伽勒拉着他的外套紧了紧, 魔术礼装的披风被攥出褶皱。

　　他注意到这点之后没有直接回答长老，转而问道：“这么说…你们有对策了是吗？”

　　克劳斯听见这个回答不禁松了口气，没有受到女神的直接阻挠证明事情还有回旋的余裕，毕竟他才经历过了真正的死亡凝视，这里的人加起来也不见得能搞定一个冥府女神。

　　长老推了推眼镜, “抱歉, 因为接下来是涉及我们的极密，是否能让我借一步说话？”

　　藤丸立香明白他的用意，这里对于世界而言是重要的肚脐, 邀请他们前来也是慎之又慎，他想了想对埃列什基伽勒说：“那我先去一下, 稍后回来，有事我会叫你的。”

　　金发少女欲言又止，她灵体化跟上去也不可以吗！

　　藤丸立香摸了摸她的头顶，埃列什基伽勒先是一喜, 而后拍开他的手, 佯装不在乎地说：“我、我……知道啦, 记得有事第一时间呼唤我, 因为我是你经久的胜利女神嘛。”

　　目睹了全过程的莱布拉领导人和二把手再次感受到了双标。史蒂芬当时虽然在后座上，可那股阴沉的气息像是细针一般往骨子里扎，想忽视都不行。

　　少年的身影随着长老的指引远去，埃列什基伽勒注意到了克劳斯的视线，她仰起头直视身边的大个子，“我正好有点空闲时间，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我会大发慈悲的倾听哦。”

　　克劳斯的身体僵直了片刻，沉声问：“我还以为您会帮他拒绝这件事。”

　　“……”金发少女睁大了眼，接着嘴角提起，“嗯，我的确会如你说的那么做，毕竟我站在守护者的立场上，麻烦你们闭上自己的嘴——我会这么说吧。”

　　在地下昏暗的空间中，仿佛星砂一般的光芒落在她的肩上和发上，令原本冷面的女神骤然变得安谧和温柔起来。

　　但是。史蒂芬在心中默默的帮她转折。

　　“但是，你也看到了吧？不论何时都不会放弃，但也不会争强好胜，竭尽全力去做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就算素不相识，听到呼救声也会伸出自己的手。”埃列什基伽勒垂头盯着自己摊开的掌心，语气中多了一丝怅然。

　　莱布拉的二位听见她这样说。

　　“——和我不一样呢，我的手始终是冰冷的，无法拥抱活着的生命，连撷取一朵花的资格都没有。正因如此，我作为死的支配者才能够保护那一缕温柔的光，保护属于我的葡萄果实。”

　　在冥府，即便拥有土壤，可是贫瘠到了极点，就连旷野之子扭曲地之理企图造出花朵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无法开出花朵，无法结出果实，是独属于阴暗和死灵的鬼蜮，她端坐其中，独自一人失落着又期盼着，时常哀叹着。

　　在人类无法解析，人造的光芒无法抵达的深渊之中，身为神明的埃列什基伽勒避免了沦落为神灵的命运，也不可避免的丧失了重要的记忆和理由。

　　身为冥府的女主人，于地底停留的古代神，究竟是为何要站在迦勒底一方呢，她困惑且迷茫。

　　为了拯救某个人而努力下到冥界最底层，那个人类，从躯体上而言是渺小得不能再渺小的事物，却完成了那样的奇迹，不可思议，非常不可思议。

　　埃列什基伽勒轻轻闭上眼睛，耳畔残存着当时的回响，在深渊之海中，藤丸立香第七次呼唤她的名字，他说——

　　“回头见，埃列什基伽勒！”

　　仿佛是拥有诅咒般的魔力，短短的几个音节让她等候了一年，为了一个人，为了再见一面，数着日子度过一天又一天。

　　他们能够看见埃列什基伽勒嘴边如花瓣般柔软的笑容，那是回忆起宝贵的事物时，任何人都会露出的表情。

　　“他就是这样的人，绝对会坚持自己的道路，就算是我去劝说也一定会被劝回来。虽然说拯救世界也做了不止一两次了，但我还是希望能够有点轻松的事情发生。”她说，“你现在可以庆幸，如果只是为了某个人的利益去利用他的善性，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人沉浸足以溶解至虚无的深渊。”

　　谈话之间，藤丸立香和长老回来了，他的表情混杂着凝重和轻松的两种极端情绪，女神大人第一时间围上去一通检查，宛如扫描机的双眼连头发和指甲的长短都度量过了。

　　藤丸立香哭笑不得，“我真的没事，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打算先听哪个？”

　　史蒂芬和克劳斯非常有默契的同时选了后者。

　　“其实没什么差别，门的确和螺湮城教本有关系，按照术士协会侦查到的波动，大概在三个小时后门里的东西就会降临，但侦查到的魔力规模比想象中的小，或许是中间有什么差错……总而言之，事态比起预计的要乐观一些。”

　　他一口气说完后，空荡荡的心底有一点落到实处的感觉。

　　“三个小时啊。”史蒂芬沉吟片刻，这样短暂的时间想要布置精密的防线对于他而言是个挑战，“人员分配和指挥就交给我来吧，两位现在有什么打算呢？”

　　藤丸立香和埃列什基伽勒对视了眼，他脖子上罗曼的灵魂宝石安静如鸡，至今没有什么动静，按照之前的规律，如果在门扉中的确存在戒指的话，应该会提醒他才对……

　　女神识破了他心中的困惑，含糊不清地说：“召唤这种事，偶尔也会有因为结缘而产生链锁反应的情况，也就是所谓的连锁召唤。总而言之，把注意力集中在现在的事情上为好哦，喂、等下，你在干嘛啦！”

　　藤丸立香捂住被自己拍红的脸颊，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扯出个笑来，“我觉得埃列什基伽勒说得很对，有你在真是太好了，现在的确不是思考别的事情的时候。”

　　对，目前不是想着罗曼和碎片下落的时候，尽管相处时间很短暂，但他想要报答雷欧和扎普的人情，拥有善意的世界不该迎来毁灭。

　　少年重新整理了自己的思绪，眼中的光辉也变得愈加坚定，他朝自己的胜利女神伸出手，“走吧，埃列什基伽勒，我们现在去门的下方！”

　　埃列什基伽勒毫不犹豫地把手搭了上去，掌心相交，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守护。

　　……

　　地面安保已经把门下方的场地清理了出来，在嶙峋的建筑物之间，有一片绿意悠然的草地，雷欧已经在那里就位了。

　　看得出他十分紧张，在藤丸立香露脸的刹那，他重重地松了口气，“你们来了…”

　　经过一系列变生，原本贴在空中的光晕已经转变成了类似黑洞的模样，就算是站在地面也可以隐约看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翻滚扑腾，光是看一眼就令人胆战心惊。

　　“咦？其他人呢？”藤丸立香环视了周围，除了雷欧之外暂时没有看到莱布拉其他人的踪影，他把目光重新集中在眯眯眼少年身上，“说起来，你不用去避难吗？”

　　“虽然我知道我很弱，但是这样我也会很受伤，藤丸……”

　　“啊、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因为接下来的战斗会比较——”他斟酌了下，选择了形容词，“容易丢掉性命，所以尽可能的减少牺牲是前提，并不是质疑你的战斗力！”

　　雷欧被他一本正经的解释弄得反而不好意思，“只是个玩笑，玩笑而已！我在这里是因为觉得自己应该能够派上用场，就如你和你的女神那样，我也有赖以协作的伙伴，拿扎普先生来说的话，虽然平时不怎么着调，但是他还算是个好人。”

　　“不，那个‘还算’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吧！？”

　　在两个少年临阵插科打诨的时候，埃列什基伽勒郑重地提醒道：“看来先行军已经到了，要打起精神来哦master！”

　　黑色的小点从门中扩散出来，像是蝗虫一般落到地上，熟悉的海腥味就算是闭着眼也能认出那是什么。

　　雷欧后退了些，他看见藤丸立香手边的光辉一闪而过，紧接着一把木质的长/.枪被黑发少年从虚空中抽取出来。

　　少年警戒着周围，对他又道：“把手伸出来。”

　　雷欧伸出手后，藤丸立香在他手背上画下了个简洁的符号，面对未知的战况，用于守护的卢恩符文能支持多久他不知道，不过聊胜于无。

　　做完这一切之后，藤丸立香叮嘱道：“待在我们身边，一定不要走远！”

　　雷欧点头，正要告诉他小心身后的海魔群，就见少年对他神秘一笑，“我给你看个宝贝。”

　　藤丸立香的手指在枪身上轻轻扫过，简洁的符号依次亮起，然后他像是投掷标枪那样把长/.枪贯了出去。

　　“轰隆——”

　　惊天动地的声响和着破裂的海魔碎片漫天飞舞，腥臭的血雨从高处落下，洋洋洒洒。

　　正在高处打算狙击支援的K·K透过镜片观测到了地面的深坑，要说那位女神胡来，倒不如说这个作为主人的少年才是真正的胡来。

　　藤丸立香和雷欧紧急避开了倾盆血雨，卢恩符文本身是不可控的，经过斯卡哈的改良之后才做到范围内可控，但依然存在着风险，特别是这种攻击性的符文。

　　始作俑者紧抿着嘴唇，“不好意思，这个技术本身不太成熟，我也没有想到威力会这么大，我已经尽可能的按照小规模的范围调整了……你要不要拿一根防身？”

　　雷欧：这堪比导弹的玩意儿居然是量产的吗？！

　　由于血雨的影响，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从上方接近的巨型海魔，当那带着刺的触手伸到他们面前时，少年们才反应过来。

　　忽如其来的攻击把雷欧吓得直接开眼，复杂的纹路从他眼中显现，地面不可能存在的奇迹之一。

　　通常这个时候他可以支配对方的视野，但是海魔它……

　　没有眼睛啊！！！

　　握着神之义眼这样的大杀器，雷欧同学迎风流泪，“米歇拉，我大概要丧命在这里了。”

　　发热神殿Meslamtaea火速赶到，削去了会危及性命的触须，K·K的火力支援旋即追上，两位女性完成了一次出色的神与人之间的协作，为同伴的撤退争取到了空隙！

　　一缕白色的魂魄从雷欧的口中吐出来，吓得藤丸立香连忙抓住魂魄的尾巴往回塞，一边动作还一边喊，“快，埃列什基伽勒！赶紧把冥界的大门关了，拒绝掉他的死！”

　　埃列什基伽勒一面操控发热神殿攻击海魔，一面用同样的音量喊了回去，“……真是的，这里现在已经是人类的时代了吧！再说了，我的管辖范围可不在这里啊，要找也是找本土的冥府主人吧！？话说回来，冥府与冥府之间有摆渡条约，不按照规则办事会引来麻烦哦……”

　　黑发少年手下一顿，“真的假的，你们还有这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