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难容双绝艳 第8章

作者:凤歌琴音 标签: 天之骄子 情有独钟 GL百合

  她象征性的浮起一抹笑,又极快的落了下去,那一闪而逝的苦笑好似一把烟灰,随手往天上一撒,灰烬么密密麻麻的散落下来,将一颗心包裹的喘不上气。她好似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伸手撑在假山上,指尖深深的嵌进石头中。

  她用了多少的心计谋划,才取得号称武林第一神兵利器阎泣刀的线索,她虽只是一笔带过,也能想见她大闹金府寿宴和迎着大潮潜下北海的惊魂凶险。想来她也是借着这条线索布下很多伏笔,包括拿来引诱九华派,可现在却一股脑的都掏了出来。

  萧白玉沉默的接过信,却并没有第一时间打开看,静静的看着秦红药。她即使在这般众叛亲离的处境下都没有垂下头,又想起她平日里骄傲明媚势不可挡的模样,忽然就想靠近她撑住她的肩膀。

  “你走吧,我就不和你回去了,现在洛阳城里都是等着取我性命的人。”她背过身去,好像孑然一人独立于天地之间,纤细的脊背挺得笔直,承担着苍穹厚土无法承受之重。

  她从未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她应是志得意满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自信语气,可驰骋江湖数年,手中染血无数,却不想竟被自己人埋伏在后,又怎能不哀莫大于心死。萧白玉并没有走开,皱眉道:“他们已知道你就在傲海帮,就算不回洛阳也躲不过。”

  “教主亲自下令要杀我,我又能躲到哪去,别忘了武林中数个门派被灭都是教主的手笔,我再厉害能厉害过一整个门派么。”秦红药还是转过身,脸上挂着一抹轻松的笑,反倒是安慰起她来:“没事的,死在我手下的人没有一千也有五百,就算我死了也蛮值当的不是么。”

  萧白玉知道现在应该拔腿就走,解药和师父留下的口信都在她手里,她能从秦红药身上得到的都已经到手。可瞧着眼前历经风霜后浅笑的面庞,她突然理清了这一路缠在心中的烦闷,抽丝剥茧后寻到了个有悖常理的念头,若秦红药不是修罗教的人,说不定她们真的能相交结友。

  这个念头挣脱了以道义和正邪为名的藤蔓,自心底破土生长,让她下一句话脱口而出:“你之前说要和我联手,还做不做数?”

第18章 思之如狂(叁)

  一句话落在空气中,同时惊到了两人,萧白玉抿抿唇,这念头来的突然,心思还未细想嘴唇就动了。但她看着秦红药惊诧的神色,让那原本黯淡的目光好像重新点燃了一般,灵动似有波光掠过,她也不打算再收回说过的话。

  秦红药盯了她半晌,见她并没有反悔或懊恼的表情,才开口道:“你要我转头对付修罗教,同你一起?”

  她口吻不悲不喜,只是确认般的反问一句,萧白玉点头道:“修罗教吞并武林的野心不会停步于此,有你相助便可事半功倍。”

  她自然是存了这个心思,说修罗教近几年的恶名昭著都是秦红药闯出来的也不为过,想来再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修罗教的一举一动。但若是撇开这些漂亮的场面话,萧白玉还是想让她活下来的,脱离修罗教活下来。

  秦红药却不急着答应,两人立场似是倒换过来,她这时倒是提起了别人:“我同你联手,那位金盟主和你的那些武林群雄又会怎么说,别是刚出虎穴又如了狼口。”

  “你与我一齐去寻阎泣刀,若你助我得了阎泣刀,便可向武林证明你的诚意。”萧白玉没有片刻迟疑,看起来像是考虑过很久,但天知道她的思绪都是方才瞬间才理清的。

  秦红药瞧着她坚定的神色,垂眸微微一笑,弯刀一般的细眉柔和了许多,她轻声说道:“你倒是把我安排的明明白白。”她偏头看着自己右手,细长的手指缓缓攥成了拳,再抬头时眼神明亮锋芒四射:“好,我答应你。”

  她的笑不再似寒冬腊月里吹过的北风,好像又回到了初遇时山洞那几日,久违的让萧白玉感觉到春风拂面暖意盎然,一颗心终于放进了肚子里,也浅浅的回了个微笑。她将九转承气花和师父的信都贴身收好,偏头示意道:“一起走吧?”

  “等等,既然要走了,这些药材怎么能不拿,居然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我还不给他们来个狠的。”秦红药目光重新焕发了生机,又回到那个不可一世的模样,拽着萧白玉的胳膊就在庭院里四处扫荡,一边还絮絮念着:

  “这是三虫三草毒的药材,中者毒性一炷香内侵入五脏六腑,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嗯这个是金蛇蛊毒的解药,鬼魅魍魉四人中有一人就是用这毒做武器的,你要小心。还有这个是……”

  她双手拿不下了就往另一人怀里一塞,萧白玉有些无语的被她拉着在岛上四处扫荡,不多时就满满抱了一怀她说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而且听起来有些是剧毒有些是解药。一面诧异秦红药对草药的了解也这么面面俱到,一面看着她忙忙碌碌的样子也不禁笑了起来。

  这样运筹帷幄生机勃勃的样子才最适合她,朱红的裙妩媚锐利的眸,一如每次见到她时的刹那惊艳。秦红药一回头就看见她艰难的抱着一大捧药材,但见自己双手满了又主动接过去,就忍不住逗逗她:“哎呀,我是百毒不侵,忘了你这样抱着这么多毒草毒花,可是很危险哦。”

  萧白玉竟也配合的点头道:“那我现在身中数毒还好端端的站在这,看来抱一抱这些毒花就能练成百毒不侵的神功。”

  秦红药大笑了起来,笑声如银铃,米白桃花面,绛红朱砂唇,妖娆似芙蓉绽放。萧白玉望着她,也轻抿住唇角,双眸弯了弯,她们两人相视而笑,仿佛在这座繁花遍地的小岛上,只有她们两个人是活着的。

  等到秦红药终于心满意足的收手时,两人怀中的药草满的几乎遮住了视线,她去小屋里寻了包裹,才解放了两人的双手。出岛的时候她又自然而然的去牵身旁人的手,其实这阵法的出路萧白玉已经记了下来,不过被她温热的手指握住的时又不是很想拒绝了。

  “修罗教的人已经知道我在傲海帮附近,我们干脆走水路回洛阳吧,傲海帮有那几艘战船护着,那些人也不敢动手。”秦红药上船后便指点着船夫直接走水路去洛阳,小船在岸边一撑就悠悠的飘在了海面上。

  “这不是几个时辰就能到的路,你不怕晕船了么。”萧白玉俯身欲进船舱,忽地被人拉住手腕,秦红药不让她走:“我怕啊,所以你陪我坐在船头吧。”

  萧白玉抬头看了看天,六月艳阳下顶着海风坐在船头,怕是正常人都不会答应。她刚要拒绝,秦红药又补了一句:“跟你坐一起就很安心,也就不那么难受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退让一步坐在了船舱门侧,既能吹到海风,还能勉强遮一遮炎烈的阳光。秦红药贴着她坐下,拉着她的手悄悄转了姿势,滑进她指缝中,与她十指交握。芊芊玉指仿佛上好的丝绸般缠在一起,又不显一丝黏腻。

  萧白玉现在虽不再抗拒她的接近,但还是不太习惯这么频繁的肢体相触的亲密,便借口要去船舱中倒茶将手抽了出来。还好天公作美,这一路没有起什么大风大浪,秦红药坐在船头还是勉强支撑了下来,难受时就去寻身边人的手紧握着不放。

  等到终于小船停靠在洛阳渡口边时,秦红药几乎站都站不稳,双脚踏在平地上犹如立于滚滚波涛之上,五脏六腑好像都在上下翻滚,她直挺挺的站了好一会儿,才长叹道:“我怕是再也不会坐船了。”

  萧白玉替她拿着包裹,静静等着她缓过来,看着她脚步依然虚浮,便道:“你可以先回客栈休息,我去一趟驿站传信给我徒弟和凌帮主。”

  “不碍事,那些药材采下来一段时间后就会失效,要尽快做成解药。我去你徒弟房里寻一件衣服扮成她的模样,你先去驿站,半个时辰后金府前见。”秦红药有些艰难的直起腰身,各种追兵也决计想不到她会乔装成九华派弟子的模样,应是无甚危险。

  两人便各奔东西,萧白玉传信两封,一是让沈垚不必担心直接回九华山,二是提醒凌崇提高戒备提防有修罗教的人藏于傲海帮附近。待她到金府时已看到一名身着淡青色长衫的女子立于门前,一顶斗笠白纱垂下,发髻盘起,身姿曼妙。

  这人即使穿了九华派弟子的朴素衣衫,依旧难掩她的风华,胸前的布料被她撑的饱满,细腰轻摆,半分都没有良家的味道。秦红药见她走进,迎上去笑道:“师父,弟子这一身姿色如何啊?”

  白纱后的面庞隐约难见,只听她话音微扬,举手投足间尽是妖娆之态,看来是从晕船中恢复了精神。萧白玉目不斜视的路过她,丢下一句话:“你还是不要开口的好,保持沉默跟着我就是了。”

  金府的家丁一眼就认出了她,上前行礼道:“我这就去向我家老爷为萧掌门通报。”家丁还是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人,光是那丰姿体态就足够吸人目光,和那日见过的女弟子实在是天差地别。不过既然是萧掌门带来的人,他也只在心底赞叹了一句,九华派真是美人辈出。

  金铁衣一得到通报就急匆匆的赶了出来,他连日忧愁的脸色终于浮起一抹亮光,上前关切道:“萧掌门失踪数日,老夫本以为掌门落在了修罗教手上,这几日都在加派人手搜查洛阳城,见到萧掌门平安归来真是如释重负。”

  萧白玉拱手还礼道:“劳金盟主费心了,我已取得尸毒解药的药材,还请借用一下金府的炼丹房,让我这弟子为众英雄炼做解药。”

  金铁衣听到解药两字时眼睛一亮,不疑有他,欣喜的连声道:“快请快请,武林群雄定会将萧掌门的救命之恩铭记心头。”

  家丁引着两人走向金府后院,穿过一条小道后停下脚步恭敬道:“这里就是炼丹房,绝无人打扰,萧掌门请自便。”

  看着家丁退了下去,见周围已再无他人,秦红药伸手去拿她手中的包裹,开口道:“炼药时毒素爆发可能会有危险,你回客栈等我吧,我大概需要两三天的时间。”

  萧白玉不置可否,只是将手中包裹交出去,目送她进了炼丹房关上了大门后,也不转身离开,在门旁寻了个角落倚墙等了起来。虽说两人现在已有了联手之约,她还是存了个心思,以防秦红药突然发难,毕竟她手上现在可是握着数种剧毒。

  而且她也不放心留秦红药一人在金府,不管是金铁衣或是修罗教之人,都随时有可能发现这名所谓的九华派弟子就是他们想要除之而后快的修罗教护法。她两边都放心不下,便找了个最稳妥的办法,在门外守着她就是了。

  足足等了两天两夜,秦红药终于推门而出,双眸疲惫而通红,发髻有些凌乱,手指上还沾了些许煤灰。她一眼就看见站在门外的萧白玉,神情清雅淡秀,见她出来还微微笑了一下,只是那双眸是和她自己一样的充斥着血丝。

  秦红药愣了一下,见她好像还是两日前分别的样子,声音略有些喑哑的问道:“你在这里等了我两天两夜么?”

第19章 思之如狂(肆)

  天色渐晚,夜风在小道中吹的急了些,秦红药微乱的鬓发被吹的遮住了眼睛,她指尖勾了下头发,却把手上的煤灰蹭到脸上。看她自己还没发觉,萧白玉走近几步掏出手帕替她擦了擦脸,她绾发的手指僵在了脸旁。

  本来还未觉得有什么不对,萧白玉抬眼却对上了她近在咫尺的双眸,她眸中神色潋滟,一眨也不眨。这才发现两人靠的极近,几乎鼻息相触,许是她那几日受伤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惯了,自己不由自主便上手替她擦拭。

  眉心一跳,萧白玉不动声色的收回手,后退一步问道:“解药做好了?”

  秦红药看她表情平淡无波,仿佛站在这等了两天两夜的是别人一样,这是萧白玉第一次主动展露出的善意,抛开其他的考虑,单纯的靠近为她擦拭脸上的脏污。她嘴唇动了动,话临到嘴边还是转了弯:“嗯,这是尸毒的解药。”

  十几粒小丸被盛在细长的黑盒中,其中有一颗最为特殊,比别的大了约两三倍不止,颜色光亮洁白。秦红药独独将这颗药丸拈了出来,递给面前的人:“这颗是给你的,现在就吃下去。”

  “我本来就没有中毒。”萧白玉提醒道,她自然也能看出这颗药丸不同寻常,光泽尤为清澈通透,看来像是神丹妙药,只是她还没放松到随意吃下这人递来的药物。

  秦红药似是疲惫的有些不耐烦,也不多话,直接将药丸掰成两半,一半扔进自己嘴里吞了下去,一半仍举在她面前。看着她以身试毒后,萧白玉便也接过含进口中,药丸入口即化,四肢百骸有一股清流涌进,汇聚在她心脉之处,顿时只觉精神大振,一扫两日未曾合眼的疲惫。

  “解药只是小意思,我两个时辰就做出来了,剩下两天两夜我都在为你炼制这枚丹药。”秦红药也恢复了些精力,取来清水洗净了手,半开玩笑道:“这枚生生造化丹所用的兔耳草一年只生一棵,萧掌门可别不识货。”

  萧白玉也不反驳,心中倒是有些触动,看来自己这两天两夜等的还是值得的,这人也为自己辛苦了这么久。秦红药再度带上斗笠掩了面,两人将解药分给了金铁衣和客栈众人,每个人都是千恩万谢,纷纷表示萧掌门日后有任何事只要开口定当在所不辞。

  金府的英雄会也开不下去了,被这顽毒缠身几日,功力皆受损伤,众人服了解药便急匆匆的赶回各自门派调息养伤,客栈一夜之间人去楼空。秦红药却不管这么多,在沈垚的房里睡了个天昏地暗,醒来时天色已昏沉渐晚。

  她照例走窗户跃进了萧白玉的房间,双足还未落地就听见那把熟悉又清淡的嗓音:“客栈中的人都走了,你可以走正门进来。”

  萧白玉坐在桌前,一盏烛灯盈盈的立在桌上,面前摆着那封泛黄折旧的信,蜡烛已燃至底部,看样子是已经研读了很久。秦红药走近端起烛台,为她换了一根新蜡烛,蜡泪缓缓流淌,滴进了新的瓷碟中。

  “有什么所谓,走哪里不是走进萧掌门的房里。”她刚醒不久,衣带松松的系在腰间,青丝不盘衣衫不齐,又撑着下巴倚在桌旁,慵懒的风情一展无余。

  看着她换烛台的动作,萧白玉忽地想起在洞中那几日也是她一手包办这些事,她将藤蔓缠在火把上点燃的模样依然历历在目。当时自己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可她却不一样,带着一股永不认输的劲在山洞中四处寻找,好像那时就觉得这女子心思缜密,相处起来舒适又无须担心太多。

  松垮的衣襟随着秦红药一只手撑在桌上滑下了肩头,雪白光裸的肩头直直的闯进眼底,萧白玉撇开目光道:“你能不能把衣服穿好。”

  秦红药不退反进,饶有兴趣的笑着把肩膀凑过去道:“你帮我啊,你不是帮我帮得很顺手么。”

  萧白玉听出来她在指昨晚的事,呼吸顿了一下,可看向她的表情却波澜不惊:“你肩头再伤一次我就帮你穿,需要我助你一臂之力吗?”

  她边说便作势伸手去摸腰间的刀,就是明摆着欺负她现在不能和自己动手,这要是一开打,在洛阳城中守株待兔的修罗教恐怕会一拥而上。秦红药撇了撇嘴角,自己整好了衣衫,用手指点了点旧信,问道:“这几句诗的意思你明白了么?”

  信上的三句诗,第一句便是意指绘画高手的‘小白连浮三十杯,指尖浩气响春雷’,第二句是‘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第三句则是‘醉里信手两三行,醒来欲书书不得’。

  果然如萧白玉所想,第二句指的乃是擅棋之人,棋盘上纵横交错,黑白之间,恰似厮杀激烈的战场。而第三句出自怀素的《自叙帖》,忽然绝叫三五声,满壁纵横千万字,正是指精通书法一道的人,这么一来目的就很明显了,师父是要她去找那三位各自擅长棋书画的好友。

  “师父当年与她的三位好友并称琴棋书画四绝,这三句诗便各指一位好友。”萧白玉即使猜出了这封信的含义,面上也不显一丝轻松,反而眉尖微蹙还在烦恼着什么。

  秦红药拈起自己散落的发尾,修长的五指插进如墨的青丝中,一边漫不经心的梳理一边道:“既然都知道要找谁了还坐在这干嘛,明天就上路啊。”

  她的发丝从指尖倾泻而下,萧白玉光看着都能想象到那滑顺的触感,就像她每次握住自己手的时候,都不太想要拒绝。好一会儿她才能收回自己注意力,说道:“这三位前辈早已隐居数十年,现在江湖上再无人知道这几位前辈姓甚名谁住在何处,我也只是从师父口中听说过这三位前辈的事迹。”

  “啧,若我还在修罗教查一查这三人的踪迹又有何难。”秦红药甩开发尾,发丝有些不羁的散在两鬓旁,凌乱又美艳,遮住了她忽然阴沉下来的神色。

  萧白玉有些无奈,明明年纪比她还要大,怎么情绪起伏的跟个孩童一般。她伸手将秦红药散落的鬓发挽到耳后,露出那双细长微翘的眼眸,语气放缓了些:“我打算回九华派看看师父留下的手书,师父一直很喜欢记手书,说不准里面就写了这三位前辈的所在之地。”

  秦红药扬起脸,主动碰了碰还停在她耳边的手指,有意无意道:“你现在也很喜欢对我动手动脚呢。”

  她的脸靠上了悬在她发上的手,看上去就像自己主动在抚摸她一般,在摇曳的烛火下,她仰起的面庞在脖颈处落下了阴影,自耳后妖娆的打了个圈,一路婉转蔓延至锁骨处。她神色褪去了暴戾恣睢,干净的似纤尘不染,引着人将手覆在她面上遮住她蛊惑人心的目光。

  微凉的手指虚虚的搭在侧脸上,秦红药在她掌下翘起唇角,笑意悠然满足,犹抱琵琶半遮面。她的唇擦过掌心,一股温热的战栗猛地自手心传遍全身,萧白玉手指一抖,收回藏在了袖中。

  她揣在袖中的手指握成了拳,眼睛只盯着那封已被她看过千百遍的旧信,秦红药眸中带笑,也只盯着故作无事的萧白玉,撑在下巴上的手指若有所思的点在脸颊上,她是终于把自己当成朋友了么,可为何有时还会出现这样略微尴尬的局面。

  “我要回一趟九华山,你呢。”她声音平平淡淡,一脸的无动于衷,看起来倒是自然而然的接上了自己的话,唯有紧攥成拳的手上还留有那唇瓣蹭过的温软触感,好像那唇角勾起的不是笑,而是她忽然波动起的心绪。

  秦红药有些遗憾的瞧着她,那走神迷惑的表情只在她脸上一闪而过,倒想多看一看她不由自主流露出的晃神,就像历经风吹雨打后□□屹立的顽石忽然出现了裂痕。不过滴水穿石,她也不急在这一时,便答道:“当然是跟着你了,我现在还能去哪?”

  萧白玉将那封信贴身收好,站起身结束了对话,露出逐客的意思:“我要休息了,明日一早就启程回九华山。”

  秦红药咦了一声道:“又要睡了么,我睡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一起用?”

  “你可以回你自己房里去用。”萧白玉看也不看她,自顾自的转身洗手洁面,看似忙忙碌碌一番后,再回头时房内已只剩她一人。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站在原地恍惚出神,房中似乎还留着那冷冽的幽香,她低头看了看已经洗净的手掌,有些四顾茫然。

  她心中的确存了几分对秦红药的同情之心,抛开立场身份而谈,那人尽心尽力却落了个功高盖主欲杀之而后快的结局。或许真的是因为这样,才会不知不觉去靠近她,不愿看到她那副恍若被抛弃般失落无言的模样。

第20章 思之如狂(伍)

  秦红药回房后当然不可能还睡得着,腹中又饥肠辘辘,便叫小二上了一桌酒菜。不多时,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子端着菜盘推门而入,菜肴丰盛蒸腾着热气,往桌上一摆就是五味俱全惹人垂涎欲滴。

  小二将饭菜一盘盘摆在桌上,屡屡香味直窜鼻中,他声音异常尖利道:“客官请慢用。”

  秦红药悠哉的坐在桌旁,并不动筷,只是瞧了一眼那饭菜便笑了起来,笑意婉转妩媚,目光却果决而锋利,犹如一柄凉到透骨的兵刃。她徐徐问道:“你是修罗教的人吧?”

  那尖嘴猴腮的男子愣了一下,并不答话,只袖手站在一旁,任饭菜的袅袅热气满布房中。两道身影从窗外窜了进来,借着烛光轻扫了一眼,只见一人身体方方正正,双臂却又粗又长,几乎要垂到地上,另一人很矮很矮,明明是个成年人,却还没有十岁孩童高。

  三人体型虽天差地别,容貌却相似,也不知怎样的父母才能生下这三兄弟,也真是稀奇。那个双臂几乎垂到地面上的男子开口道:“秦护法好眼力,我等是修罗教的史家三兄弟,特来为护法接风洗尘。”

  看来这人就是史家大哥史猩猩,秦红药不紧不慢道:“原来接风洗尘要在饭菜中下断肠草么,我怎的不知有这规矩?”

  最矮的那人摇摇晃晃的走上前道:“我就说别整这些虚的,直接亮刀子就是,她已经闻了这么久的断肠草毒,还怕个揽子,这功劳不就被咱三兄弟包了么。”这人不但行动迟缓,就连说话的速度也慢的委实不像人话,难怪会有史毛虫的名字。

  秦红药笑着摇摇头,好整以暇的靠在桌沿上道:“你们进修罗教多久了,竟不知姑奶奶的冰火玄功百毒不侵么。”

  店小二嘎嘎的笑了两声,声音愈发尖细刺耳:“这一招便是以毒攻毒,魅法王说了,常人嗅到这毒立时七窍流血肝肠寸断。护法你么,毒性入体虽会被内功化解,解毒后可是有两个时辰气力不调动弹不得,还不是我史公鸡的囊中之物。”

  他语气春风得意志得意满,秦红药却不见一丝慌乱,坐在桌旁的身子纹丝不动,话中带笑:“原来鬼魅魍魉那四个孝子贤孙也来了,怎么不见他们人影呢?”

  她笑语盈盈,可让听的人非但笑不出,反而脸色都白了一白,对看了几眼,只觉周身阴风阵阵。秦护法武功之高在修罗教是人人皆知,史毛虫见她好似成竹在胸,全然不受毒性影响,也不敢上前,三人战战兢兢的围着她,都隔了十步的距离以防她突然发难。

  史猩猩先是发觉出不对,即使她面上不慌不忙,撑在桌上骨节已略显苍白的手指却是瞒不了人,大声道:“她动不了!兄弟们上!”